大手輕輕揉捏着她的肩:“聶弦音,相信我。”
沙啞磁性的嗓音就響在她的耳畔,帶着堅定,也帶着幾分無奈。
弦音心口一顫,在他懷裏緩緩擡起頭。
“我沒有不相信你,我隻是......”
“沒有隻是。”卞驚寒啞聲低頭,吻上她的唇。
不同于平時的霸道強勢、貪狠汲取,這是一個纏綿悱恻的吻,如春風細雨,溫柔缱绻。
弦音還是很快就氣喘籲籲起來,他緩緩将她放開,深眸如曜,凝着她,啓唇,灼熱暧昧的氣息輕撩在她的面門上。
“寒毒,和沒有你,我更不能忍受的,是後者。”
字字句句清晰入耳,弦音怔住。
意識到他在說什麽以及他說了什麽之後,弦音的一雙長睫顫動得特别厲害。
比長睫顫得更甚的是一顆心。
怔怔看了他片刻,她忽然展臂将他的頸脖一圈,跺腳嗔叫道:“哎呀呀,煩死了,卞驚寒,你要不要這麽會說情話呀?說得人家都快要哭了。”
很受用她撒嬌的樣子,卞驚寒唇角一勾:“别哭,我那不是情話,我那是親身經曆之後的肺腑之言。”
弦音心裏自是歡喜得緊,絲絲甜蜜就像是漣漪一般一圈一圈在心底深處蕩漾開來,嘴上卻是不滿地嘟囔着:“哎呀,還說!嘴上是不是抹了蜜呀?”
“親我一下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唇。
“幹什麽?”嘴上雖這樣問着,弦音還是很欣然地對着他的薄唇啄了一口。
“甜不甜?甜就是抹了蜜,不甜就是沒抹。”卞驚寒問。
弦音汗。
她那不是就一比方嘛,而且,他們兩人剛剛才親過不是。
兩人打打鬧鬧,時間過得也快,沒多時就到了三王府。
下了車,也沒有進府,卞驚寒征得厲竹同意,準備帶她進宮給皇帝診治,當然,他也很細心地讓弦音一起。
弦音知道他的用意,讓她一起,盡量避免就隻有自己和厲竹的單獨行動,是嗎?
弦音又不是真的不放心他們二人,所以,沒去。
而且,她才不想進宮呢,皇宮那種地方,能不進,最好不進,每次進宮都沒好事情。
當然,她不去的理由是自己累。
見她叫累,卞驚寒便也沒有堅持,讓她回府好好休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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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三王府,弦音就直奔乳娘那裏去看小思涵。
小家夥正好醒着,她從乳娘手裏接過來,抱在懷裏。
大概是真的母女連心,小家夥一到她手上,就朝她笑,粉雕玉琢、眉眼彎彎的小模樣,讓她一顆心瞬間晃動得厲害。
晃得她眼角幹澀,晃得她鼻尖發酸。
吸吸鼻子,她問乳娘:“她幾時吃過的?”
卞驚寒跟他說,不用裝啞巴了,就說厲竹治好了她。
乳娘怔了怔,“回姑娘話,小郡主剛剛吃飽。”
“那我先抱去雲随院了,一會兒她餓了,我再送過來。”
奶水被漲回去了,她已是自責得厲害,現在自己有時間,她還是希望能多自己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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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吟宮
卞驚寒讓如清進去内殿通禀的時候,隻說了自己求見。
他得先将情況跟他父皇說清楚了,再讓厲竹進去探病,不然,這個男人如此多疑謹慎,想必也不會輕易看。
卞驚寒進去的時候,皇帝正躺靠在内殿的躺椅上,似是在小憩。
見卞驚寒進來,才緩緩坐起身。
卞驚寒發現,才幾個時辰不見,這個男人似是又一下子蒼老了不少,整個人沒有什麽精氣神兒,特别憔悴,也特别頹廢。
卞驚寒心口竟微微一疼。
他知道,昨夜的事給他打擊不小。
并不僅僅是身體上的,更是心裏上的。
輕攏了眉,他撩袍跪下:“兒臣給父皇請安。”
皇帝微微揚了揚袖,示意他起來。
“父皇,兒臣找到了當年伺候母妃的一個嬷嬷,跟她大概了解了一下當年的情況。”
卞驚寒便将從辛嬷嬷那裏聽到的粗略大概地跟皇帝禀報了一番。
當然,是能說的,說,不能說的,他沒說。
比如,他母妃如此做的真正動機,又比如,他母妃手臂上傷口的真正來曆,他都沒有說。
說完,他以爲這個男人定然不會輕易信,定然會有不少問題再問他,也定然會讓他将辛嬷嬷帶過來見他。
所以,跟辛嬷嬷告辭前,他已跟辛嬷嬷做好了交代。
然而,出乎意料的,沒有。
皇帝沒有表現出任何懷疑,什麽也沒有問。
隻是歎息。
“以前,朕夜遊之時,都是你母妃咬自己手臂救朕,沒想到,到頭來,朕的命還是由她來救,她是一個有着大智慧的女人啊,是朕對不起她,讓她承受着不能承受之痛,讓她苦不堪言去求死,朕也對不起你,讓你小小年紀就備受摧殘,讓你整整受了十四年的寒毒之苦......”
皇帝顯然有些激動,聲音異常蒼啞,說到最後,甚至失聲。
卞驚寒有些怔住。
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他,從來沒有。
在他的眼裏,他從來都是那樣強勢、那樣強硬、那樣冷漠、那樣無情。
他幾乎沒見過他跟人說對不起,就算說,也絲毫情緒不帶,從未見過他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,還跟他說對不起。
不僅意外,他還很觸動。
看來,昨夜的事對這個男人的打擊是緻命的。
他從他的眼裏看到了灰敗。
那也是從來沒有從他身上看到過的。
“父皇......”
他發現自己也突然找不到語言。
“老三。”皇帝突然喚他。
“兒臣在。”
還以爲他要有何吩咐,不料卻聽到他問:“你想你娘嗎?”
卞驚寒一怔。
不意他突然問這樣的問題,更不意他用的是娘,而不是母妃。
啓唇剛準備回答,卻又聽到他的聲音先響了起來:“你是九歲沒了娘吧?朕......是五歲。“
末了,也未等他反應,忽的一聲輕笑:“看來,朕真的老了,竟突然有些想自己的娘了......”
卞驚寒再次怔住。
不僅爲他說的話,也爲他那自嘲又苦澀的輕笑。
那樣子,就像是承載了千年的風霜一般,讓他覺得很難受,說不出的難受,就像是什麽堵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。
“父皇......”
“過來。”皇帝朝他招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