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許,他父皇早就知道這一切是他所爲了,隻是苦于沒有證據,隻是等他的這頂青銅面具的證據。
意識到這一點,他身形一晃,就像是兜頭一棒,讓本在雲端的他一下子跌落到了地上,摔得頭破血流、摔得心念如灰。
這廂,弦音提着長長大大的裙擺,開心地快步拾階而下,跑到卞驚寒面前朝他眉眼一彎:“卞......”
驚寒二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,她猛然意識到這是在金銮殿上、衆目睽睽,連忙緊急改道:“三爺。”
那一聲“卞三爺”差點讓卞驚寒沒繃住。
若不是長劍在脖,他恨不得一把将面前歪着腦袋、笑得如同春日破曉的朝陽一般明媚的小人兒揉進懷裏。
小人兒緊接着又笑靥如花地開了口:“侍衛大哥,你的劍是不是可以收了?”
帶刀侍衛怔了怔,征詢的目光看向前方高座上的帝王,帝王幾不可察地點點頭,侍衛便手臂一縮,将橫在卞驚寒頸脖上的長劍收起,“唰”的一聲插于腰間的劍鞘裏。
弦音甚是開心地站在了卞驚寒的邊上,緊挨着他的手臂。
兩手握。
十指相扣。
跪在不遠處的李襄韻看着這一切,臉上一陣白,一陣青,眼底的灰敗藏匿都藏匿不住。
衆人亦錯愕地看着這一切,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?
這個女人明明是死囚,明明已被賜斬首之刑,爲何不僅好好的,還被皇帝掩于龍座之後,讓其上朝聽政?
古有垂簾聽政,那也隻是太後垂簾年幼帝王,從未聽說過有帝王讓不相幹的小毛孩幕後聽政的,雖然她并非真的小毛孩,隻是縮骨而已,卻也絕對沒有先例,何況她還是戴罪之身!
弦音不用看大家的心裏,都知道大家在想什麽。
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般,好不真實,到現在,她還覺得自己暈乎乎的,不敢相信。
這件事還得從昨夜皇帝去天牢給她送那頓好吃的說起。
她知道飯菜裏有毒,皇帝眼中的心裏已經告訴她了。
她不僅知道飯菜有毒,還知道是哪一盤菜有毒,她亦是從皇帝的眼中讀出來的。
她也驚錯,她也吓得不行,沒有辦法,她強自讓自己鎮定,她告訴自己,冷靜,一定要冷靜,卞驚寒不在,她隻能靠自己,她快速思忖着該如何自救?
很快,她就發現了疑點,皇帝跟她視線對上的時候,想的是哪一盤菜有毒,而且,隻想這個,再無其他關于毒的。
想哪一盤菜有毒,并不奇怪,奇怪的是,除了這一條心裏,她讀不出任何其他關于毒的心裏。
比如,正常人既然想了哪盤有毒,不是也會想一想她會不會不食那一盤,他都沒有。
這就讓她不得不覺得他是在刻意。
而且,他堂堂帝王,想要她死,直接賜死就好了,又何須用這種偷偷下藥的方法?
就算不想讓外人知,他也可以直接來牢房裏賜她毒酒一杯,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,她還不是得喝。
橫豎是死,死了橫豎是無人知,他又何須如此麻煩?
她想了想,隻有一種可能,他在試探。
試探她說的她的讀心術隻對三十五歲以下的人有用,她看不到他的心裏。
既然是試探,那就不是真的想要她死,所以,她決定賭了。
那樣的情勢,不賭也是死。
所以,她每一盤菜都吃了,包括那盤毒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