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正歪靠在龍椅上小憩,如清上前,見其閉着眼睛,似是睡着了,也不敢打擾,連忙去拿了薄毯過來,打算蓋在他身上,剛上前,對方就陡然睜開眼睛,吓了如清一跳。
“皇上怎麽又這樣睡着了?這樣很容易得風寒,皇上一定要注意龍體啊。”
皇帝睡眼惺忪地瞅了瞅他,“唔”了一聲坐起身,“回來了?”
“是,隻不過......”如清将薄毯放在旁邊的躺椅上,回身自袖中掏出那枚紅木朱漆小方盒,放回到皇帝面前的龍案上。
“奴才到三王府的時候,三王爺不在,聽說好像是跟神醫出去找什麽人去了,皇上有交代,必須親自交到三王爺手上,所以,奴才也不敢交于别人,等了将近一個時辰,見三王爺還未歸,怕皇上擔心,奴才便先回來了。”
出去找什麽人去了?
皇帝怔了一下,也未多想,“嗯”了聲。
反正送小方盒隻是一個幌子,沒送到便沒送到吧。
“路上可有遇到什麽特别的人和事?”
如清回想了一下,搖搖頭,“回皇上,沒有,就隻是路過早上辦畫展的那個涼亭時,遇到月禾在撤拉在涼亭橫梁上挂畫的那些細繩,她夠不着,見奴才正好路過,便喊了奴才去幫了個忙。”
皇帝眼波微動,指指面前的那枚小方盒:“所以,當時,你将它放在哪裏?”
“奴才就讓她幫拿了一下。”如清實話實說。
都是龍吟宮的下人,換句話說,都是自己人,知根知底,熟悉得很,而且,就一會會兒的功夫,且在他眼皮底下,所以,他也沒有想太多。
如今聽皇帝如此一問,他才覺得自己是不是犯錯誤了,畢竟皇帝交代過,此盒子事關重大。
連忙屈膝一跪,剛準備請罪,又聞皇帝開了口:“龍吟宮宮人們的活兒平素都是你派的吧?是你派月禾去收繩子的嗎?”
如清怔了怔,颔首:“回皇上,大部分活兒是奴才派,也有一些是大宮女若水派的,奴才并沒有派月禾去做那事,想來應該是若水派的。”
皇帝“嗯”了一聲,揚袖示意他起來:“去問一下若水有沒有派,若沒有,讓那個月禾過來見朕!”
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,皇帝語氣明顯沉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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弦音躺在牢房地上的稻草上,剛準備睡一會兒,看守就來了,說是奉皇上旨意,帶她去龍吟宮面聖。
弦音心裏猜,不是因爲她穿越的事,就應該是因爲那個宮女的事。
趕緊起來,将長出來的褲腿朝上卷了幾道,袖管也卷了卷,便随看守一起出了天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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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吟宮内殿
皇帝端坐于龍案後,弦音跪伏于殿中央。
所有宮人都屏退,殿裏唯剩他們二人。
“如你所言,那個叫月禾的宮女,的确有問題。”皇帝先開了口。
弦音聞言一喜,“皇上這麽快就查出來了?”
艾瑪,果然姜是老的辣啊,這才半日時間。
“請問她是誰的人?”她迫不及待想知道,想知道到底是誰在陷害她。
“不知道。”
不、不知道?
弦音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。
那方才還那樣說!
所以,方才他那句話的意思,是說,目前隻是查出對方有問題,具體是何人棋子還沒有查出是嗎?
那也沒有關系,她相信,以這個男人的手段,隻要知道對方有問題了,查出幕後之人,也定然是很快的事。
他如此多疑,如此讨厭背叛,如此愛顔面,别人都将細作安插到他堂堂帝王的龍吟宮裏來了,他不盡快揪出才怪。
然,皇帝接下來的話,卻是兜頭澆了她一盆冷水。
“月禾死了。”
弦音震驚,還以爲自己聽錯了。
“死了?幾時死的?”
“不久前。”
弦音簡直難以置信。
如此一來,她的事,她的線索,豈不是就徹底斷了?
“請問皇上,她是如何死的?”
“聽宮人們說,是失足墜入宮中的碧波湖裏淹死的,仵作已在驗屍。”
方才他讓如清去将人宣過來見他,龍吟宮遍尋不見,宮裏亦遍尋不見,後來,有人在碧波湖裏發現了她的一隻鞋子,經過宮人下水去尋,便尋到了她的屍體,已經咽氣。
弦音心裏說不出來的感覺。
方才聽到皇帝說月禾的确有問題時,她有多激動,此刻,她就有多失望。
“怎麽可能是失足?好端端的怎麽會跑去碧波湖?這顯然是殺人滅口。”弦音義憤填膺。
皇帝揚目睇着她。
“朕此次宣你前來,是想問你,你如何知道月禾有問題?”
弦音垂眸靜默,半響,才深深呼出一口氣,擡起頭,似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。
她的确做了一個大決定。
她決定實話實說了。
并非此時一時沖動、一時做的決定,而是自午膳前這個男人從天牢離開,一直到方才,她都在考慮這個問題。
從目前的形勢來看,實話實說,是找到真相、找到真兇最快的辦法。
她想過了,就算她此刻不說,卞驚寒或者刑部通過其他方式找到了真相、揪出了真兇,真兇也一定會将她會讀心術的事說出來。
與其等到後面被對方反咬,陷自己被動,不如,實話實說,盡快将此人給揪出來。
“皇上,如果,奴婢說,奴婢不僅會縮骨術,還會讀心術,皇上信嗎?”
皇帝正伸手端杯喝茶,聞言,手裏的杯盞“咚”的一聲落回到桌面上,他愕然擡眸,明顯眸光一斂。
弦音又連忙補充道:“但凡三十五歲以下,三歲以上的人,奴婢隻要跟他對視,都能讀出他們的心裏。”
她深知,心事被人看透看穿,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,尤其是他一代帝王,肯定最最忌諱這些,所以,她故意加了個三十五歲以下。
皇帝沒做聲,看着她,眼裏寫着懷疑。
略略垂了眉眼,他想起曾經也有小道消息傳到他的耳裏,說這個女人會讀心術,他将信将疑。
後來,見她又是被大火所燒,又是被人長達數月的囚禁,此次又闖出如此大的禍事,他就徹底去除了懷疑。
一個會讀心術的人,一個随時實地都能洞察别人心裏,永遠知道别人在想什麽、要做什麽的人,還能被大火所燒?還能被人所囚?還能被禁衛所抓?
沒想到......
“你當真會讀心術?”他依舊不信。
“皇上若是不信,可以找一個三十五歲以下的人,不論男女,奴婢可以現場證明給皇上看,但是,一定要三十五歲以下,三十五歲以上的,奴婢是讀不出的。”
弦音再次強調了一遍三十五歲。
皇帝朗聲喚了如清。
如清聞聲而入。
“不知皇上有何吩咐?”
“叫個會識字的小宮女進來。”
如清領命而去。
在等小宮女的間隙,皇帝示意弦音:“你背過身去。”
弦音依言照辦。
皇帝拿了一張宣紙鋪好,潑墨揮毫,快速在宣紙上落下幾字。
如清帶着小宮女進來的時候,皇帝正好收了筆,示意弦音:“轉過來吧。”
小宮女行禮。
皇帝示意小宮女:“過來看看朕寫的這句話,不要念出來,放在心裏,想三遍。”
如清跟小宮女皆莫名,卻也不敢多問。
小宮女上前,皇帝也沒有将紙張拿起來,就任其還放在桌上,示意小宮女就這樣看。
弦音知道,他是恐紙張拿起來,她不小心看到啊,或者紙張透啊,她從反面看到之類的,就像方才寫的時候,讓她背過身一樣,也是怕她通過他的筆動,猜出寫的是什麽。
真是個心細謹慎的男人。
小宮女歪頭看宣紙上的字。
皇帝又吩咐她:“看完就面朝着下面去想。”
小宮女自是全部依言照辦。
殿中跪着的弦音,與小宮女對上視線,然後,便朝皇帝點點頭。
“好了,你們退下吧。”
皇帝示意如清和小宮女。
兩人怔了怔,再次一臉懵逼。
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皆一頭霧水地退了出去。
一來到外殿,如清就迫不及待地拉了那個小宮女,好奇不已:“皇上寫的什麽呀,讓你放心裏默念三遍?”
小宮女依舊還有些回不過神,怔怔道:“皇上寫,午膳的魚有點鹹了。”
如清:“......”
難以置信:“就這個?”
小宮女點點頭。
“什麽意思呀?”如清表示不懂。
鹹了直接跟他說就好了,他跟禦膳房說一聲便是,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、最主要,還是如此隐晦婉轉地說出來,這不是皇帝作風啊!
小宮女更是一臉茫然:“不知道啊,難道是什麽暗語?”
“想什麽呢?”如清拿拂塵輕輕敲了一下小宮女的腦袋,“就算暗語也暗不到你頭上,難道......難道是想看看你的反應能力,看你靈不靈活,知不知道去跟禦膳房說一聲?還是說就傻啦吧唧地看過就算了?”
“有道理!”小宮女甚是認同地點頭,朝如清豎了豎大拇指,“還是如公公厲害,深知聖意,那我現在就去禦膳房跟他們說一聲。”
“去吧。”
待小宮女風風火火出了門,如清才一拍腦門,不對呀,午膳也沒有魚啊。
“午膳的魚有點鹹了。”内殿裏,弦音一字一字緩緩道。
【本章三千字,孩紙們莫急哈,素子在鋪一個事件出來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