卞驚安忽的又想起什麽,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,急急道:“對了,那個女人不是啞巴,在行宮的時候,還跟我說過話,不信,可以問十一弟,當時,十一弟也碰到的.....”
話沒有說完就戛然頓住,因爲說到此處的時候,他又絕望地意識到,卞驚瀾也是卞驚寒的人。
“父皇,反正兒臣是無辜的,兒臣......”
“閉嘴!”皇帝再度沉聲呵斥。
卞驚安便沒了聲音。
全場四寂,一個一個大氣都不敢出。
皇帝臉色黑沉,緊緊抿了唇,閉眼,鼻腔深深呼出一口氣。
“來人!”
随駕的兩帶刀侍衛上前。
“将六王爺帶下去,帶回宮,先關入天牢,聽候發落!”
卞驚安一聽,吓得魂飛魄散:“父皇,兒臣冤枉,真的不是兒臣所爲,兒臣是被人陷害的.......”
皇帝沉聲:“這件事朕會徹查清楚!”
話落,再吩咐另外兩個侍衛:“去,去紫楓行宮,看看什麽情況!”
兩侍衛領命而去。
卞驚安還在急急磕頭:“請父皇明察,請父皇一定要明察......”
皇帝皺眉揚袖:“帶下去!”
兩個侍衛連挾帶拖,将卞驚安帶走,老遠還能聽到卞驚安聲嘶力竭、鬼哭狼嚎的叫嚷喊冤聲。
一直到聲音遠去,徹底聽不到了,皇帝才揚目看向場下衆人,淩厲威嚴的目光在弦音身上略一盤旋,再瞥向卞驚寒和江良。
全場雅雀無聲。
皇帝又垂眸沉默。
神色莫測、情緒不明。
好半響,雙手一拍軟椅的椅把起身:“時辰已過,今日的賞花會就到此爲止吧,單德子,擺駕回宮!”
衆人一怔,就這樣結束了?
卞驚寒微微抿了唇,眸色微深。
“是!”大太監單德子一甩拂塵上前,朗聲唱喏:“皇上起駕回宮———”
衆人紛紛站起、離座行跪禮。
“恭送皇上(父皇)!”
皇帝拂袖轉身,經過弦音身邊時,腳步微微一頓,垂眸瞥了她一眼,繼續拾步離開。
一場大戲終于落下帷幕,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。
紛紛起身。
江良看了看卞驚寒,見卞驚寒沒理他,兀自拂着袍角上的灰塵,一副也沒有打算理他的樣子,便硬着頭皮上前一步。
“多謝三王爺保全小女。”
卞驚寒這才眼梢輕掠,瞥了他一眼,不鹹不淡道:“江侍郎莫要謝得太早,能否保全還未定不是嗎?”
江良一怔。
這時,賓客們紛紛過來告辭,卞驚寒便又笑臉送客去了。
江良站在那裏反應了一下他的話。
是說皇帝還在查這件事嗎?
其實有他這個證人在,卞驚安再翻案的可能性不大,畢竟皇帝也很清楚,他跟卞驚安的關系,更知道,他不是卞驚寒的人,應該不會幫卞驚寒作僞證。
但是,不怕一萬,就怕萬一,既然還在查,萬一卞驚安還有翻身的可能呢,一旦卞驚安翻身,他這種背叛之人,又豈會有好日子過?
所以,必須再落實錘,将卞驚安的罪名徹底坐實,是嗎?
那得好好想想了。
好在他了解那個沐辰将聶弦音囚禁的始末,也了解卞驚安的一切,要想做點文章,總能想到辦法。
所有賓客經過弦音的身邊時,都會打量她一番,多看她幾眼。
韋蓉和江語倩兩人甚至直接站在了她的面前。
隻不過,相對于其他賓客或欣賞、或豔羨、或好奇、或歎息的目光,唯有她們二人是氣鼓鼓的。
所不同的是,韋蓉氣的是自己,自己的不甘、自己的嫉妒、自己爲何沒有這個女人的傾城之姿、自己以後跟卞驚寒的徹底沒戲。
而江語倩氣的是,這個女人當初竟然騙她,沒有跟她說實話,說自己無父無母、無家可歸,叫聶雙雙。
氣歸氣,礙于雙方都在邊上,兩人也不好多說什麽。
弦音反正是啞巴,也無需回應,隻落落大方地站在那裏,含笑靜靜欣賞着她們眼中波濤洶湧的心裏。
兩人盯了她好一會兒,雙雙被各自的父親喊了離開。
待賓客散去,十一跑過來,圍着弦音轉了幾圈,前前後後、左左右右地打量她。
“哇,聶弦音,你能耐啊,人家說小隐隐于野,中隐隐于市,大隐隐于朝,你這是大大隐啊,野也不知,市也不知,朝中衆人亦不知,厲害!”
十一邊說,邊朝她豎起大拇指。
“難怪那日以爲你被大火燒死了,三哥難過成那樣,當着那麽多人的面,都跟父皇幹起來了,後來還哭了,本王還在想呢,你一黃毛丫頭,就算深得三哥喜愛,也不至于讓三哥那樣的男人,肝腸寸斷成那樣吧,就像是剜了他的心一樣,原來,竟是個傾城色啊!”
十一邊說,邊“啧啧”,依舊覺得驚奇得不得了。
弦音彎唇,朝卞驚瀾伸出手。
卞驚瀾怔了怔:“做什麽?”
弦音揚揚眉,示意他将手給她。
卞驚瀾反應過來,疑惑照做。
弦音便攤開他的手掌,伸出右手食指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寫了起來。
【你不要将你三哥說得好像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一樣。】
卞驚瀾汗。
“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吧,何況三哥還是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。”卞驚瀾邊說,邊還一瞬不瞬打量着她,就像個孩子一樣,滿眼新奇。
“也難怪當初在行宮,六哥就差沒将行宮翻個底兒朝天了,就是找不到你,啧啧,”忽的想起什麽,“對了,你是真的不縮骨就不能說話嗎?”
方才他六哥說,在行宮時他們兩人說過話的,他沒有什麽印象了。
弦音将他的心裏盡收眼底,安全第一,她還是點點頭。
再次以指尖在他掌心寫道:【六王爺瞎說,我并沒有說話,不然,我撞到十一爺,爲何道歉都沒道歉就跑了......】
弦音還在寫着,突然一隻銀色衣袖伸了過來,從兩人的手下方往上一揮,“啪”的一聲打在卞驚瀾的手背上。
卞驚瀾吃痛“哎唷”一聲。
弦音亦是一怔。
二人轉眸,便看到面色不善的卞驚寒。
伸手将弦音往自己邊上一扯,卞驚寒冷眼瞥着卞驚瀾:“做什麽?”
卞驚瀾汗。
“她不是不能說話嗎?所以,就在我手上寫給我看呀。”
“你們有什麽好說的?”卞驚寒面色不改,問。
卞驚瀾:“......”
他是真的無語。
他們怎麽就沒什麽好說的了?他們也是朋友好嗎?
而且,他過來的時候,他可不在說話,是聶弦音在他手裏寫東西,是聶弦音跟他說好嗎?他要将他們的兩手打開,也應該是從上往下拍吧,聶弦音的手在上面,他的手攤開在下面,他竟然爲了不讓聶弦音受痛,特意從下面往上打他的手。
聶弦音是血肉之軀,他也是血肉之軀,聶弦音會痛,他也會痛好嗎?
哪有這樣重色輕弟的?
“三哥,我怎麽覺得,聶弦音不以真面目示人,長期縮骨,并不是因爲不縮骨會啞,而是因爲三哥不讓呢。”
“什麽意思?”
“意思就是她不縮骨,三哥不放心啊,會覺得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敵人。”
卞驚寒冷了他一眼,“你是嗎?”
“我當然不是。”
“你難道不是男人之一?”卞驚寒說完,帶着弦音就離開了。
卞驚瀾:“......”
什麽意思?
說他不是男人?
不是,這個男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呀,沒有正面回應他的問題,反而用他的話将他給繞進去了。
他問,你是嗎?是敵人嗎?
他應該如何回答?
說不是,那他就不是男人。
說是,那他就是敵人。
好繞!
好暈!
**
回雲随院的路上,見周邊沒人,弦音便忍不住開了口:“卞驚寒,你也太誇張了吧,我跟十一......”
“以後不許在别的男人手心寫字!”
她的話還未說完,就被卞驚寒打斷。
呃。
弦音本想回他兩句,看了看他,見他一臉正色,絲毫笑意都無,便抿了抿唇,沒再接話。
到了雲随院的門口,卞驚寒停住腳,牽着她的手,轉身面向她。
“你先回,我進宮一趟。”
弦音一怔。
皇帝剛走,就要進宮?
“是因爲今日這件事嗎?”
雖然有驚無險,事情已經解決了,可她總覺得不放心、不踏實。
“嗯,但是,你不用擔心,我隻是去跟父皇解釋幾句,方才人多,有些話不便講。”
弦音點點頭。
見他不想多說,她便也不多問。
卞驚寒彎唇擡手,非常流暢自然地捏了捏她的臉,轉身走了。
弦音汗。
她縮骨的時候,他喜歡捏她的臉就算了,她都是大人了,他還捏她的臉。
心裏卻是甜蜜得緊,一層一層漣漪蕩開,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徑中,她才拾步入了雲随院。
前院,管深正在吩咐下人們将擺着裝飾的盆栽搬回花圃,一個轉眸見卞驚寒健步而來,并喚他:“管深。”
他連忙放了手中的活兒,迎過去,“不知王爺有何吩咐?”
“将那個小銅箱取來。”
管深一愣,不知他這個時候要那做什麽,“王爺這是......”
“進宮面聖。”
【本章三千字哈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