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弦音一副很想上前跟佩丫說話,又不能上前的樣子,轉眸問向佩丫:“有事嗎?”
佩丫低着頭,不敢看卞驚寒。
“奴......奴婢......奴婢見前院花園裏的芙蓉花......開得......開得正好,便想着摘......摘一些裝瓶裏擺王爺房裏,希望......希望王爺能心情好點。”
佩丫說完,咬唇閉了閉眼,覺得自己的表現真是太差勁了。
她雖鼓足了勇氣,而且私下裏已經将這句話練習了多次,可是,見到這個男人,還是緊張得要命。
而她一緊張,就會結巴。
卞驚寒怔了怔,有些意外她的舉措,眼梢輕掠,掃了眼桌上,這才看到那一瓶修剪精緻的芙蓉花。
眼波微動,瞥向弦音。
弦音低頭研墨。
卞驚寒示意佩丫:“拿走吧,本王不喜這些東西。”
佩丫抿了唇,并未照做,看了看那瓶她修剪了一下午的芙蓉花,又看了一眼男人,眉眼垂下,解釋道:“其實......其實,奴婢之所以這樣做,是......是有原因的。”
“什麽原因?”卞驚寒眸色微深。
佩丫看了看低垂着眉眼研墨的弦音,有些猶豫。
想到對方隻是一個宮裏派來的起居注史官,隻是一個外人,而且就算聽到了她說的,也沒有關系,遂又接着道:“其實,奴婢......奴婢是在幫弦音完成......未了的心願。”
卞驚寒一怔。
弦音研墨的手也微微一頓,轉眸看向佩丫。
佩丫的聲音還在繼續:“弦音曾經......曾經跟奴婢說,等......等院中的芙蓉花開了,每日挑揀幾朵插于花瓶内......擺......擺放在王爺的......廂房裏,王爺......王爺一定會很喜歡,如......如今,芙蓉花開了,弦音卻......卻不在了,所以......所以,奴婢就......就想着幫她去完成這個未了的心願......以後每日給王爺送花過來,這也是奴婢......奴婢能爲弦音做的最......最後一件事了,奴婢......奴婢還以爲王爺不會拒絕,卻不想......”
佩丫的話沒有說完,垂了腦袋,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,隻是不知道是爲了她自己,還是爲了弦音。
卞驚寒瞥向弦音。
弦音神色如常,繼續回頭研墨。
卞驚寒再度轉眸看向佩丫,薄唇輕啓,“拿走吧,本王說了,本王不喜這些東西。”
雖聲音依舊不大,卻較方才明顯多了幾分涼意。
佩丫眼睫顫了顫,臉色微微有些發白,隻得颔首:“是!”
走向桌邊,将那瓶芙蓉花拿起,對着卞驚寒略略鞠了一下,便退了出去。
佩丫走後,屋裏便隻剩下了卞驚寒和弦音。
見弦音依舊埋頭在那裏研墨,一聲不吭,卞驚寒唇角輕勾,拾步走過去。
剛走到近前,還未開口,弦音忽然轉身,手裏研墨的墨條舉起就對着他的臉上一摁。
男人俊美如俦的側臉上瞬間就被印上一團黑墨。
事情發生得太突然,男人一怔。
弦音剜了他一眼,氣鼓鼓轉過去繼續研墨。
男人反應了一下,了然過來,也不生氣,也未立即去揩,挑挑眉:“我很無辜。”
弦音回頭,小臉滿是不悅地瞪着他:“你哪裏無辜了?你就是一禍水,惹得一堆女人爲你瘋狂,上到一國公主,下到一府下人,中間還什麽重臣之女、奶娘之女,這些就算了,佩丫是我在三王府唯一的朋友,唯一信任的朋友,結果......結果,也被你迷了心智,學會了騙人。”
弦音說得義憤填膺,氣得不輕。
氣得都紅了眼睛。
男人原本對她的反應很受用,忽然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,眸光一斂,不意她會有如此突如其來的情緒。
連忙握了她的手,哄勸:“她們都是一廂情願,我根本不爲所動,方才你也看到了,我還以爲你會對我有所獎賞呢。我又不像你會讀心,縱然不能讀心,我也識出了佩丫的謊言,故意搬出你、借你的名義試圖接近我的謊言,而且,我還非常明确地拒絕了她,其實,若不是看你倆關系好,我對她存了一分客氣,我的态度可遠不止這樣。我這表現難道還不可圈可點嗎?”
弦音輕嗤:“可圈可點,可圈可點得很,所以我就在你的臉上點一下啊,誰讓你長得這樣一張禍水臉。”
男人佯歎:“哎,好無辜。”
弦音瞥了他一眼,心裏頭的氣早已消弭了不少。
其實,她知道,自己并非是真的生氣,而是難過。
佩丫是她自認爲除了神醫之外,最好的朋友。
她從未跟佩丫說過什麽芙蓉花的事,佩丫卻利用她們二人的關系,借她之名,來騙這個男人。
這還不是她最氣的。
畢竟愛一個人,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親近,這是人之常情。
而且,佩丫也沒有騙什麽原則性的方面。
所以,對此,她姑且表示理解。
她不能理解的、傷心難過的,是佩丫的心裏。
在她編織那個替她完成未了心願的借口之時,她清楚地看到眼中的心裏。
【都是下人,弦音能走進他的心,我爲何就不可以?我又不比弦音差,我缺的是機會,還缺弦音身上的活潑勇敢,其實,說得好聽,是活潑勇敢,說得不好聽,還不就是主動送上門,如今,那丫頭終于不在了,機會來了。】
她尤其難過最後兩句。
原來,她這個好朋友的死,是她的機會。
見她依舊悶悶不樂的,卞驚寒欲再開口,見門口管深端着托盤走了進來,便沒做聲。
“王爺,這些飯菜奴才讓廚房都重新熱過。”
管深上前,一個擡眼便看到男人白璧的臉頰上一大塊四四方方的黑墨印,他驚訝得手裏的托盤差點沒拿穩。
又瞥見姓江的女子在研墨,他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。
不是這女人将墨弄到他家主子臉上,就是他家主子主動将墨弄到自己臉上。
不管哪一種,這都奇怪得很啊。
不管哪一種,都不是他家主子的做派啊。
疑惑地掃了一眼兩人,他走到桌邊,将托盤裏的飯菜端出來擺好,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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