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桌上的早膳,秦燕一臉的嫌棄和無奈。
“可不是,還以爲進宮做女官每餐必是山珍海味、瓊汁玉漿呢。”韋蓉亦是鼓着嘴,不情不願地拿起碗筷。
宋蓉笑笑:“我們不是還沒做女官嗎?現在還是學習鍛煉階段,這種吃食不錯了。”
“是啊,趕快吃吧,等會兒又是練走又是練站的,不吃可沒體力。”弦音筷子都沒用,一手拿起個饅頭,一手端起粥,直接喝。
見她那樣,秦燕跟韋蓉都皺起了秀眉。
韋蓉更是忍不住奚落道:“好歹你也是戶部侍郎的女兒,不知道的還以爲朝廷克扣了你爹的俸祿,讓你每日食不果腹呢。”
弦音也不以爲意,幾口将碗裏的清粥喝完,放下碗,眉眼一彎,伸手就探到了韋蓉面前的盤碟裏:“韋姐姐不吃對吧?浪費可恥,我替韋姐姐吃了。”
說完,毫不客氣地将韋蓉的饅頭拿了過來。
“你———”韋蓉氣結,本要發作,想了想,又改成了冷哼:“吃吧吃吧,就當本姑娘接濟你的,一副餓牢裏剛放出來的樣子,想來是在侍郎府沒吃過什麽好的。”
弦音将饅頭掰開,鹹菜放裏面一夾,吃得津津有味:“謝韋姐姐接濟。”
其實鹹菜饅頭粥她也不愛,但是,爲了腹中的孩子,她必須吃。
而且,可能是一人吃兩人消化,又加上每日體力消耗大,所以,最近她胃口大開,吃嘛嘛香,并不覺得這些東西難吃。
嬷嬷進來的時候,她們剛剛早膳結束。
“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,太史令胡大人跟皇上請示,争取到了一個讓你們見習的機會,一會兒會有皇上的起居注史官過來帶你們去禦書房,見習他如何記錄皇上在禦書房的一切......”
嬷嬷的話還未說完,秦燕和韋蓉就歡呼雀躍了。
“哇,這麽快就可以見習了。”
“是啊是啊,最重要的,竟然一見習就面聖,榮耀來得是如此猝不及防!”
相較于秦燕和韋蓉的激動,宋蓉一如既往的安靜。
弦音心裏已是打起了鼓。
嬷嬷臉一拉,拍了拍桌子:“靜一靜,我的話還沒說完呢,龍顔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,你們隻是見習注史官如何記錄、如何做事的,其他的,都跟你們無關。胡大人經過皇上允許,已經命人在禦書房裏準備了屏風,你們隻能站在屏風後面看,不得出聲、不得走出、不得有任何冒失行爲,一旦觸怒了龍顔,後果不用我講,你們也心裏清楚,說不定就是一個死字,所以,你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,謹慎再謹慎,都記住了嗎?”
“記住了。”
皇上的起居注史官是一位姓殷的中年男子。
她們四人都挎上史官的專用工具,就随着殷史官前往禦書房。
史官的專用工具,其實就是文房四寶,隻不過,有一個專門裝這些東西,且攜帶方便、取用方便的小挎箱,外加一塊記錄的時候用來墊紙的寫字闆。
有了這些東西,不需要桌子,站着也能寫,坐着也能寫,随時随地都能寫。
來到禦書房,皇帝不在。
殷史官讓她們在屏風後面站好,并讓她們一會兒也各自做記錄,結束之後,給他看,他也能初步對大家有個了解。
站在屏風後面,弦音想到了在張山縣衙時候的情景。
也是這樣的屏風。
隻不過,那時是屏風上面有個孔,而此刻,是屏風上面有一橫條半透明的紗制設計。
隔着這層半透明的紗,依稀可以看到外面一切,不過,隻能是依稀。
沒多久,皇帝就來了,外面有宮人行禮的聲音。
殷史官迎上去跪拜之前,示意她們也要行禮,就跪于屏風後就可以。
一襲明黃的皇帝走入,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殷史官,又揚目掃了掃屏風,威嚴的聲音響起:“起來吧。”
“謝皇上。”
說話的是殷史官。
因爲被交代過不能出聲,所以,屏風後的四人都默默起身,不敢弄出動靜。
皇帝走到書桌前一撩袍角坐下,拿起奏折看,單德子連忙上前給他研墨。
弦音汗。
批個奏折還得被記錄在史嗎?
再看殷史官。
還真是在奮筆疾書呢,也不知道在寫什麽。
左右看看三人也在寫着,弦音咬唇想了想,執筆在挎箱裏的硯台裏蘸了蘸墨,也寫下一句:皇上批奏折。
就在弦音想着,這種見習,還不如不見習的時候,門口的太監進來禀報:“啓禀皇上,三王爺來了。”
卞驚寒?
弦音呼吸一滞,手裏的筆一下子沒拿住掉在地上。
三人朝她看過來。
好在筆就落在自己腳邊,并沒有滾到屏風外,她連忙彎腰拾起。
“讓他進來。”皇帝放下手中奏折。
透過一片朦胧婆娑,弦音看到那一抹熟悉的高大自門口走入,她就不由地緊了呼吸,心跳也跟着徐徐加快。
韋蓉就站在她的左側,似乎比她還激動,湊在那屏風紗制口拼命瞅,恨不得将那一層阻人視線的布紗給弄破。
卞驚寒撩袍一跪:“兒臣給父皇請安。”
低醇如酒的聲音響起,皇帝眸光一斂,弦音心口一顫。
其實他們兩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一樣的,都是意外。
皇帝意外的是,他還以爲這個兒子會是一副頹廢灰敗、要死不活之姿,畢竟那夜就像是瘋子一般、不管不顧的樣子,他還記憶猶新,這也沒過去幾日。
誰知不是。
而弦音意外的,她跟孩子都出事了,從他身上竟然絲毫看不出,他完全就是一個沒事人一樣。
昨夜她還想着,撇開他騙她那一茬兒不說,他對她的好,以及他對她腹中這個孩子的在意,她是很明确的。
所以,她想,知道她被火燒死了,知道她跟孩子就這樣沒了,他肯定會很傷心、很難過的。
她甚至在猶豫,要不要主動傳個消息給他,自己還活着?
可現在看來,她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?
還是他太會隐藏自己的情緒?尤其是在皇帝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