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三王府做府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,印象中的這個男人永遠都是一副淡漠如水、沉靜如水的模樣,幾時見過他這般?
見府衛又是搖頭,又是點頭,卞驚寒就火了,急急沉聲:“到底是出現過,還是沒出現過?”
另一個府衛見這個府衛也不知道是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搞懵了,還是給搞吓着了,一副不知如何回答的樣子,遂連忙幫着回答道:“出現過的。”
卞驚寒渾身一震,心跳踉跄,卻依舊不敢相信:“幾時?什麽情況?快說!仔仔細細地說,不可有一絲遺漏。”
府衛便回想了一遍當時的情況。
“就是午國八王爺跟七公主來後不久,那時應該是王爺跟七公主準備拜堂的時候,那個女鬼就出現了,問我們誰在大婚,一副要進府的模樣,我們自是不會讓她進來,便揮劍将她趕走了......”
卞驚寒高大的身形一晃。
震驚、狂喜。
欣喜若狂都無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。
所以,她還活着?
她還活着是嗎?
松了府衛手臂,他微微喘息。
做爲醫者,他都一直不能理解那些因爲激動導緻暈厥或者驟死的人,第一次,第一次他相信了這一點。
因爲此時此刻,自己那完全失了頻率、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,以及驟然緊窒的呼吸,讓他這樣的練武之身,都有些承受不住,何況常人。
見他臉色泛紅、呼吸加重、胸口起伏得厲害,兩個府衛吓住。
“王爺......”
兩人作勢就要扶他,被他揚手止了:“本王沒事。”
“你們爲何不及時禀報?”他轉眸問向兩人。
兩個府衛一怔。
當時正要行禮拜堂,禀報這種事合适嗎?
雖然他們沒有禀報,但是,他們已是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。
“我們将其趕走了,所以.....”
“誰讓你們趕的?”卞驚寒擰眉沉聲。
兩個府衛就更是愣了。
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大喜的日子,髒東西上門,不趕走,難道就任由它進府?
見兩人如此,卞驚寒眉心蹙得更緊了些,不耐出聲:“算了算了,去忙吧。”
揚袖示意二人。
然後轉身,走到花徑邊上的石凳上坐下來,強自定了定心神。
粗略梳理了一遍這件事。
所以,她僥幸逃出來之後,來三王府找他,得知他大婚,且被看門的府衛當成鬼趕走?
其實,自得知她出事以後,他不是沒存過這種僥幸心裏,她還活着,但是,又被他否定了。
因爲,他覺得,如果她還活着,不可能不來找他,就算不能以真實的樣子現身,以她的聰明和應變能力,一定會想辦法通過别的途徑。
原來,問題出在這裏。
她逃命、他大婚。
她九死一生逃出來找他,卻發現他出城辦事、夜裏不能歸不過是個謊言,是用來騙她的謊言,實則是迎娶另一個女人。
她如何還會再找他?
看着院子裏下人們将那些大紅布幡疊着收起來,卞驚寒深深地呼吸,心裏面說不出來的感覺,各種情緒激蕩。
但有一點很肯定,比起她還活着,其他的一切就顯得很微小。
隻要她還活着。
餘生才有希望。
誤會可以解釋、欺騙可以彌補、心冷了可以再暖、失望了可以再建立信任、躲着不見他,他可以找。
隻要她還活着。
從石凳上起身,他吩咐不遠處的一個家丁:“去将薛富叫過來。”
她身上懷着孩子,還中着三月離,他必須盡快找到她!
**
沒過多久,管深就回來了,走進雲随院的廂房,驚奇地發現卞驚寒竟然在剃須。
自那丫頭出事以後,這個男人除了将一身大紅的喜服換下來了,臉也未洗、發也未梳,什麽也未吃,滴水也未進。
終于醒過來了?
“王爺,唐丕的屍身還是沒有找到。”對着男人行了個禮,管深面色凝重地禀報。
“沒找到就對了。”男人側首瞥了他一眼,唇角勾起一點弧光。
管深怔了怔,以爲自己看錯了。
難道沒找到,就證明唐丕還活着,所以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?
可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,隻能說明此人逃了,這也值得高興?
正疑惑之際,見男人放下手中的刮須刀,轉過身來面對着他,“将唐丕的名字加上去,另外,所有人的撫恤銀兩都在你拟的那個基礎上翻一倍。”
管深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撫恤銀兩他已經按照他的吩咐往多的給了,還要翻一倍?
當然,最不解的是,唐丕不是沒找到屍身嗎?是生是死還不知道,做什麽要列在上面,還享受撫恤?
男人看着他,半響,才緩聲開口:“房間裏那具燒焦的屍身是小蘭,房門口那具是唐丕。”
管深震驚。
不會吧?
“那......那......”
管深激動得都有些不知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麽。
“對,”男人微微颔了一下首,“那丫頭沒有死,少的人是她,生死關頭的最後一刻,小蘭将她抛出房門,唐丕在門口接住,救了她......”
管深更是驚訝不已。
竟然連這種細節也知道?
“那聶弦音人呢?”管深依舊有些不相信。
“不知道,”男人面色微黯,“本王已經派人去找了。記住,這個消息要絕對保密。”
管深反應了一下:“是!”
**
學了一日的坐立行走,回到住所的時候,早已累得腰酸背痛的弦音直接癱在榻上不想動了。
此次一起進宮學習鍛煉的四人住一處,就是下人們睡的那種通鋪,不過,條件比下人們好上許多。
“真不知道我爹怎麽想的,非要讓我進宮做什麽史官,這哪是學習鍛煉啊,這簡直是要人命嘛,下午頂着碗水練站姿的時候,若不是怕連累家人,我真的差點就準備豁出去撂掉算了。”
“是啊,一站站那麽久,還得昂首挺胸一動不動,我全身都抽筋兒了。”
中部尚書之女秦燕、左相之女韋蓉也是忿忿不平,抱怨得厲害。
隻有定遠大将軍之女宋蓉沒事人一樣,不聲不響,聽着大家抱怨,也隻是笑笑。
見弦音躺在那裏挺屍,秦燕過來将她拖起來:“江妹妹,可不能一回來就躺,得先活動活動,不然,明日你的腿肯定酸痛得不能走路。”
弦音一臉的生無可戀:“不會明日還要這樣吧?”
“肯定得這樣,沒聽嬷嬷說嗎?宮裏的這些規矩,得學半個月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