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,”皇帝揚袖:“退下吧。”
厲竹鞠了鞠,恭敬退了出去。
看着厲竹的身影消失在龍騰宮門口,皇帝眸色一點一點轉深。
“胡公公!”
大監手執拂塵,躬身快步而入。
“昨日你說厲竹跟秦羌又見面了?”
大監颔首:“回皇上,是,奴才接到的消息是如此。”
“看來,她不老實啊!”皇帝低低一歎,身子朝後面的椅背一靠,透着精光的眸子微微眯起,沉吟了一瞬:“聽說她最近一直去大楚。”
“回皇上,是的。”
“速速給朕查清楚她在大楚的落腳地。”
“是!”
皇帝垂眸,輕輕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,摩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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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長的宮道上,厲竹緩緩走着,思緒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,手就不自覺地探進男式衣袍的斜襟裏摸了摸自己身前的一塊玉。
指腹摩挲,她略略垂着眸子。
直到蓦地撞上一人。
好在她走得不快,沖擊力不大,才沒有摔跤,她連忙道歉:“對不起,對不......”
慌錯擡眼,發現赫然是秦羌,她的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裏。
對方面色沉戾、眸中風暴更甚,死死攫着她,唇邊卻是勾着一抹嗜血笑意:“看來,藥方拿到了。怎麽?走路不看路,是在回味方才龍榻上的翻雲覆雨嗎?想來必定是了,看你手都情不自禁伸到自己衣服裏了,是在回味那裏被人摸的快感吧?”
厲竹冷冷地看着他,“瘋子!”
回頭瞥了一眼龍騰宮的方向,她沒有跟他多言,徑直越過他的身邊朝宮門口的方向走。
說實在的,兩人衣袂輕擦的瞬間,她特别怕這個瘋子會拉住她。
因爲她明顯地感覺到了他的戾氣,不,應該說殺氣,比任何一次都甚都強的殺氣。
周身傾散而出。
還好,沒有。
他就任由着她從自己的身邊走過,離開,站在那裏沒有動。
直到她走了很遠,她不經意的一個回眸,發現他竟然還站在那裏,隻是,沒有看她這邊,而是微微仰着頭,似是在看着天上的什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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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楚
龍吟宮
皇帝坐在龍椅之上,雙臂搭扶在扶手上,一副閑适之姿。
在他的正前方,卞驚寒撩袍跪下行禮:“兒臣給父皇請安,不知父皇召兒臣前來,所爲何事?”
是單德子去三王府通知他進宮的,說這個男人有急事要見他。
他一路揣測,做了種種假設,卻依舊心裏沒底。
靜默了片刻之後,皇帝開了腔:“聶弦音已經跟厲神醫走了有些時日了,你就不打算去将人找回來?”
卞驚寒眉心一跳。
一路,他猜測最多的,就是關于那丫頭的,也最擔心的,是關于那丫頭的。
果然擔心什麽就來什麽。
好在這個問題他已想過,他知道這個男人遲早會問,遲早會要他去将人找回來。
因爲真正夜遊的人是他,神醫将那丫頭帶回去治,能治什麽呢?治治還很有可能會穿幫!
最最重要的,那丫頭跟神醫一起,患者都在自己身邊了,神醫就不會再送夜遊藥過來給他了。
“回父皇,這個問題兒臣考慮過,這也是當日兒臣不同意聶弦音跟神醫走的原因,但是,那丫頭執意要走,神醫也執意要帶她走,當時,六弟和李太醫也在場,兒臣不敢表現太過,恐引人懷疑。不過,兒臣已有打算,準備以後每月十八之前去一趟午國,請父皇不要擔心,兒臣會處理好一切。”
卞驚寒垂眸颔首,不卑不亢、笃定而語。
皇帝也沒有讓他起來。
手指輕輕敲擊在龍椅的扶手上,清脆之聲,突兀又明顯,一聲一聲令人心悸。
敲擊聲止,皇帝再度出聲:“還是将人帶回來吧。”
卞驚寒眼睫閃了閃,還未回答,對方的聲音又繼續:“每月都跑午國,也麻煩,而且......”
話沒說完忽然就停住了。
卞驚寒等了等,也未等到下文,他心中疑惑,微微擡眼看過去,正好對上皇帝深深看着他的視線,他忽的呼吸一滞,莫名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“朕今日聽到一個駭人的消息,朕覺得匪夷所思,難以置信,不知......”
卞驚寒覺得一顆心瞬間就被擰了起來,面上依舊聲色不動,甚至還故意露出幾分疑惑。
“不知父皇聽到什麽消息?讓父皇一代天子都用了‘駭人’‘匪夷所思’和‘難以置信’這些詞?”
“消息說,聶弦音那丫頭會讀心術。”
卞驚寒清楚地聽到自己心口猛地一撞的聲音,他愕然震驚。
當然,他愕然震驚的是,這件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,怎麽會傳出這種消息的?
他沒有掩飾自己的這份表情,因爲正常人聽到這樣的消息,也會愕然震驚的,隻是愕然震驚的點不同。
“讀心術?聶弦音會讀心術?”适時地配上自己的疑問和難以相信。
皇帝眸色深深:“朕也是聽說的。”
“這世上真有讀心術嗎?不知父皇從何處聽說?平素看那丫頭也不像是會讀心術的人啊,若會讀心術,那該是多厲害的一件事......”
“朕從何處聽說,你不要管,消息的源頭據說是一個縣令的妻子,這些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要将聶弦音帶回來,會與不會,帶回來給朕一瞧便知,若她真會,那就太可怕了,那就說明她才是這世上藏得最深的人。”
卞驚寒呼吸驟緊。
縣令的妻子?
張山的妻子嗎?
“父皇,她不過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。”
“朕知道,所以,朕也沒有說,這件事一定是真的,所以,朕才要你先将人帶回來。”
“是!”卞驚寒颔首,面色不動,心裏卻早已擰得死緊。
“朕今日召你前來,除了這件事,還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.......”
皇帝頓了頓,似是有些猶豫,又似是在觀他神色。
“父皇請講!”
“卞彤不願嫁給午國太子,撞頭尋死的事你聽說了吧?”
卞驚寒微微一怔,不意他說的是這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