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上沒有鋪紙的地方鋪的就是蒲團,多個蒲團拼在一起,而某個女人此時正伏在蒲團之上,雙膝跪地,頭臉和雙手胳膊全部都伏貼于地,腹部和腰身騰空,屁股翹得老高,在蠕動爬行,如小貓一般。
“你在做什麽?”
弦音一怔,因爲太過專注,根本都沒有意識到有人站在門口,擡頭看向他,眯眼一笑:“來了,我在練瑜伽,貓式的。”
“餘家?”卞驚寒擰了眉,“是個什麽東西?”
弦音剛想解釋一下,對方已接着出了聲:“不管是個什麽東西,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,能這樣嗎?還不快給本王起來!”
見男人聲音極其不悅,又想着自己跟他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這現代才有的東西,便将拱起的腰身和屁股一放,改爲坐在了蒲團上。
“小蘭呢?”
“我見沒什麽事,便讓她先去睡了。”
小蘭是卞驚寒派過來專門照料她生活起居的,并非是三王府的婢女,但是,很明顯,是卞驚寒的人,對他極其忠心,也深得他的信任,對她的照顧,也是無微不至。
這些時日,卞驚寒還派了人在外面暗中保護,用卞驚寒的話,她看不到那些人,但是那些人就在附近,她有危險,他們就會現身。
因此,弦音猜想,除了三王府裏的,他應該還有不少自己的力量,隻是隐藏得極好。
“這些又是什麽?”
卞驚寒指了指晾了一屋的紙。
“哦,這些都是我畫的衣服的式樣,”弦音收了幾張拿在手裏,舉起來給他看,“我整日吃了睡,睡了吃,無所事事,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,便想着畫點衣服的圖樣讓王爺拿去三王府的成衣作坊,讓成衣鋪的師傅們挑挑看,能做的就做,一來,可以打發時間,二來,也可以稍微賺點銀子。”
卞驚寒:“......”
“本王短了你的用度?”瞥了一眼她手裏的圖樣,他問。
“不是不是,”弦音連連擺手,眉眼彎彎道:“其實最主要的是前者啦,就是打發時間,主要是太無聊時間難熬,打發時間啦,但是,付出有回報,才能讓人心情愉悅不是,所以,就順便賺點小錢,王爺想啊,我一愉悅了,我腹中的孩兒就愉悅了,他一愉悅,就長得好啊,王爺花點小錢,既買了這世上别處買不到的成衣圖樣,獲得更多的收益,又讓自己的孩兒茁壯成長,這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事,對吧?”
卞驚寒無語。
将手伸給她,将她從蒲團上拉起來,“你呀,反正總有理。”
見他松了口,弦音連忙趁熱打鐵:“那王爺明日就拿去給成衣作坊的師傅?我也不走後門,就讓師傅實事求是挑,能用就用,用不上也沒關系。”
“嗯。”
對于她的要求,隻要不涉及原則,他從來就不會拒絕,何況,他方才看了一眼那圖樣,似乎還不錯。
“王爺真好!”她開心地踮起腳尖,在他的臉上“啵”了一口。
卞驚寒自然是很受用。
雖然,在他的認知裏,一直覺得女子應該是含蓄的,被動的,而這丫頭,在他面前,越來越主動,越來越大膽,他有些擔心,是不是她的性格使然,如此大大咧咧,會不會在别的男人面前,也不知道分寸,但是,他還是很受用。
唇角一勾,指了指自己的嘴:“這裏。”
得寸進尺!
弦音斜了他一眼,卻還是開心地湊過去啄了一下他的唇。
本想着啄一下就放開,誰知對方大手當即扣了她的後腦,直接加深了那個吻。
一直吻得兩人都粗噶了呼吸,他的身體有了反應,他才不得不将她放開。
逞一時“口舌”之快,隻會讓自己身子更受罪、更受虐。
隻能看不能吃,簡直是要人命,夜夜都在考驗他的定力。
“卞彤今日撞柱子自盡。”
弦音震驚。
四公主卞彤,自盡?
“爲何?”
“沒死。”
弦音:“.......”
柱子是豆腐做的吧?
“上次秦羌說要娶你的事,午國皇帝讓秦羌關暴室反省,以此跟父皇表達了他們的誠意,畢竟是兩國邦交問題,父皇也不好再得理不饒人,便準備兩國聯姻繼續,可卞彤還是死活不願意嫁,見父皇心意已決,她便以死明志,當着父皇的面,撞了龍吟宮的柱子,婢女及時拉住,才沒有釀成慘禍,但是,今日見她,似還是受傷不輕,額頭破了,整個臉都腫了。”
這一點,弦音倒是有些意外的。
這個女人的壞,她是知道的,卻沒想到她還那麽烈。
“其實,她跟秦羌倒是挺配的,兩人都陰,兩人都壞,真做了夫妻,那就是狼狽爲奸、一丘之貉,不對,應該說,雙奸合璧,天下無敵。”
卞驚寒笑。
他就喜歡她在他面前,從不掩飾自己喜惡的真性情,喜歡就是喜歡,讨厭就是讨厭,以及她遇到讨厭的人的時候,嘴裏的那些小惡毒。
“那現在呢?她如此一鬧,皇上就同意取消婚約了嗎?”
“沒,還僵呢。”
“哦。”弦音點點頭,突然有些同情起這些生在皇室的人來。
真的隻是看着光鮮,命運卻從來都不是做主。
“對了,白日的時候,你得去院子裏曬曬太陽,孕婦必須要經常見見陽光,但是,出門前,一定要臉上掩塊帕子,而且,隻能在院子裏,不可以出院門,聽到沒?”
“聽、到、了!”
曬太陽補鈣是嗎?
忽的想起什麽:“掩帕子還是不安全吧,我有更加安全的秘密武器。”
噔噔噔跑到房中櫥子前,她拉門取了個東西,朝卞驚寒一揚。
赫然是一張人皮面具。
“神醫走的時候,給我留下了這個,當時她手頭上也沒有現成的,就隻有這張她帶在身邊給自己備用的,說安全第一,還是留給我以防不急之需,我曬太陽的時候,就戴上這個?”
如此自然最好。
卞驚寒點點頭:“她倒是細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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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國,龍騰宮
皇帝批完最後一本折子,阖上,放下手中的朱砂筆。
邊上的大監連忙端了茶盞上前雙手恭敬呈上。
皇帝接過,掀開杯蓋,呷了一口茶水,遞還給大監:“讓人進來吧。”
大監颔首:“是!”
龍騰宮門口,厲竹靜靜而立。
大監自裏面走出:“皇上讓神醫進去。”
厲竹颔首:“謝大監。”
終于肯見她了,面聖可真不容易啊。
從買通宮門口的守衛,讓其層層通禀,最後至這龍騰宮,她已花了半日,然後,又在這龍騰宮門口等了有一個時辰了吧。
随着大監進了龍騰宮,見皇帝端坐于龍案後,她跪下行禮。
皇帝揚手示意大監将宮人們都帶下去。
待偌大的殿裏隻剩下兩人,皇帝率先開了口,威嚴淡漠:“找朕何事?”
雖然他的态度意料之中,但是厲竹還是垂眸彎了彎唇,再擡眼。
“也沒什麽事,就是民女要離開午國了,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,特進宮跟皇上道個别。”
皇帝眸光微斂,“嗯,朕知道了。”
厲竹以爲他至少會問問她爲何要離開午國,或者問問她将去哪裏。
沒有,竟都沒有。
她抿唇默了默,想起正事,再度開口:“能否讓民女再跟皇上請請脈?皇上龍體無恙,民女才會安心在外。”
皇帝沒做聲,似是有些猶豫,好一會兒才不帶一絲情緒地“嗯。”
“謝皇上成全!”
厲竹俯首謝恩,之後起了身,行至皇帝跟前,再度跪下。
皇帝伸出手臂于龍案之上,厲竹輕挽袍袖,擡起指尖探上去。
凝神靜探。
趁皇帝一個恍神的間隙,她忽的擡起衣袖朝皇帝面上揮了揮。
皇帝目光就定定地凝在了那裏。
她飛快起身,快速入了内殿,直奔龍榻,直取枕頭。
然後,然後......她就真的找到了枕芯裏的疊得極細的紙。
展開一看,竟然真的是配方。
瘋子!
秦羌完全瘋了!
這可是龍枕啊!
不管是皇帝自己發覺,還是宮人們換枕芯,這都是極易暴露的,一旦暴露,會是什麽後果,那個男人就沒有想過嗎?
就算不知藥方是誰的,皇帝也定會徹查。
爲了報複她,爲了試探她,他已經喪心病狂到将他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嗎?
不敢有半分耽擱,将藥方快速攏于袖中,她又趕緊回到了龍案前跪下,給皇帝探脈,再對其一揚衣袖,将袖中無色無味的東西朝他鼻尖一撩。
皇帝回過神,她繼續探。
“啓禀皇上,皇上龍體康健,無任何病恙,這下民女徹底放心了。”
“嗯。”皇帝聲音與神情一樣淡漠。
“那民女就告退了。”
“去吧。”
厲竹再次俯首行了個大禮,起身,正欲退下,皇帝忽然開了口:“厲竹,當日,朕答應你的,朕做到了,你答應朕的,可别讓朕發現你食了言,否則,後果如何?相信不用朕多說,你也心裏清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