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皇帝正凝着自己,她又趕緊慌怕地低下頭,一聲也不敢吭。
“你方才夜遊了,取了牆上的竹劍就刺自己,本王沒攔住,你傷到了自己的手臂,怕你再有什麽瘋狂的舉措,本王便點了你的暈穴。”
卞驚寒看着她平靜開口。
弦音低着腦袋,咬着唇,并未有多少意外和震驚,一副已然猜出自己是這麽回事的樣子,小臉盡是頹色,不停地咬着下唇,像是快要哭出來一般,然後還怯怯地、小聲地嘀咕了一句。
皇帝和卞驚寒都反應了一下,才聽到她嘟囔的是:“不是已經食過神醫的藥了麽,怎麽又......”
“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,本王會查清楚!”卞驚寒随後接了話。
弦音垂着小腦袋絞着手指,很緊張,很窘迫,很無措的樣子。
“嗯。”她點點頭。
皇帝眸光深深凝了她片刻,又瞥了一眼卞驚寒,起身:“好了,已經很晚了,朕回了,你也早點休息。”
話是說給卞驚寒的。
卞驚寒颔首躬身:“恭送父皇!”
皇帝轉身往外走,走到門口腳步又頓住,回頭:“老三,你爲何身上有寒毒?“
卞驚寒眸光微斂:”不知道,記事起就有,當時母妃讓兒臣絕對不能外說。“
皇帝轉眸看向門外蒼茫的夜色,靜默。
好一會兒才再度扭回頭開了口:“老三,朕最後給你一次機會,如果是藥有什麽問題,你現在跟朕坦白,朕還可以既往不咎,畢竟,這也不是什麽普通的病,難治是一定的。但如果你非常肯定,藥沒有問題,那麽你就得按照你自己方才說的,一日之内給朕查清楚是怎麽回事,查不出,你同樣得負責。”
卞驚寒面色不動,微微颔首,再次笃定出聲:“請父皇相信兒臣,藥沒問題,這件事兒臣一定會查清楚,給父皇一個交代。”
皇帝睇着他,點點頭:“嗯,最好如此。”
說完,這才拾步離開。
直到确定皇帝是真的走了,且走了好久,弦音才與卞驚寒對視了一眼,然後緊繃的神經一松,大籲一口氣,歪坐在地上。
下一瞬就被卞驚寒給拉了起來:“地上涼,别坐地上。”
然後指指房中的桌子:“坐到那邊去,本王給你手臂包一下。”
“哦。”弦音依言走過去等着。
卻還是探頭探腦看向門口,總有些擔心某個可怕的皇帝又殺個回馬槍,便幹脆起身去将房門關了,并拴上門栓。
再回到桌邊坐下。
卞驚寒自櫃子裏提了藥箱,走過來坐在她邊上。
并未立即給她包紮,而是深目看着她。
弦音莫名,正欲開口問他,他卻在這時出了聲:“疼嗎?”
弦音怔了怔,不意他凝了她半天問的是這句,搖搖頭:“不疼,吓都吓死了,哪還知道疼?”
她說的是真心話。
那情那景她根本就顧不上疼。
“不過,現在好像還真有點疼了......”她皺着小眉頭,撅着嘴,委屈巴巴地朝面前的男人嘟囔。
卞驚寒看着她,眸子黑如濃墨,又看了她好一會兒,卻是一句話也未說,隻沉默地收了視線,握起她的手臂,緩緩将袖管撸上去,開始給她包紮。
見他俊眉微微蹙着,臉部的線條明顯繃得有些緊,薄唇輕輕抿着,弦音雖讀不出他心裏,卻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情緒。
“我沒事,王爺不用擔心,小傷而已,我說疼,隻是跟王爺撒嬌而已,想讓王爺心疼心疼,看來,我的目的達到了。”
弦音笑眯眯看着卞驚寒。
卞驚寒眉眼低垂,專注于手中包紮的動作,也未看她,依舊沒做聲。
隻有他自己知道,方才他平靜的外表下,實則有多緊張,這樣的夜,隻着一件單薄裏衣的他,背心都出汗了。
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那個父皇,性情不定一詞都無法形容他反複無常、乖張的性格,觊觎的,一定要占爲己有,礙事的,除掉就像踩死一隻螞蟻,生殺予奪從未心慈手軟過,還生性多疑,不信任何人。
他真的很怕他執意要殺了她,他也怕有任何一個閃失,畢竟是做戲,是謊言,且事先還沒有過任何商量,任何通氣,他很怕,怕他、她、管深,任何人,任何一個小的閃失,都可能将她的小命葬送。
“王爺,管家大人是不是也知道我會讀心術了?”
弦音突然出聲,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。
“本來不知道,經過今夜此事,應該知道了。”
弦音“嘢?”斜眼嗤他:“不知道是誰跟我說,不許再将我的這兩個秘密告訴任何人了?”
卞驚寒瞥了她一眼:“比起多一個人知道,本王更希望你好好的。”
弦音怔了怔,沒接話。
她當然知道他是迫不得已,也深知當時情況的危急,幸虧他腦子轉得快。
“對了,今夜這件事王爺怎麽看?難道神醫的藥又沒效?”
弦音用了個“又”字,用完就後悔了。
果然,對面的男人唇角翹了翹:“你以爲跟在神醫府你對本王用的那個過期藥一樣?”
弦音紅了臉,自是否認:“我可沒說。”
男人笑,壞壞的。
“此次的事很蹊跷,本王要查一查。”
弦音點點頭。
“聶弦音,還記得下午從明宮回來,本王在院子裏跟你說的那些話嗎?”
這人話題跳躍得還真大,想了想,“記得,就是要提防誰,小心誰那些對吧?”
“嗯,本王再加一條。”
“什麽?”
“任何時候,先保護好自己,就是對本王最好的保護。”
弦音愣了愣,大眼睛眨了眨,這話怎麽聽着那麽拗口呢?
拗口歸拗口,她當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是說她不應該去護他,導緻自己受了傷是麽。
“本王是男人、會武功、是他兒子。”
弦音本想回他,當時皇帝那個樣子,哪裏有一點點父親對兒子的心慈,可恐傷到他,便沒說出口。
見男人長指靈活地将纏繞在她手臂上的繃帶打個結,指甲上的蔻丹圖案入眼,弦音揚揚眉:“王爺對我給王爺做的美甲可還滿意?”
結打好,男人将她的衣袖放下來,五指攤開,朝她一亮:“解釋一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