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進屋中燭火的光亮中,來人映入眼簾,弦音瞳孔劇烈一縮,吓得魂飛魄散,連滾帶爬從床榻上翻下來。
“皇......皇......皇上......”
那一刻,她是真的魂飛魄散,腦中空白,耳邊嗡嗡,隻有一個意識,那就是完了,完了。
就算沒看到她親卞驚寒,也看到她從他床榻上下來。
徹底完了!
然,讓她意外的是,好一會兒沒等到皇帝的任何回應。
她戰戰兢兢微微擡了些眼梢,偷睨過去,見一襲明黃的男人直挺挺站在房中,眸子茫然地轉,似是在找什麽。
她望過去的時候,他正好轉過來,與她對視上,她吓得趕緊垂了眼。
與此同時,她瞳孔一斂,驚覺不對。
他不對勁。
雖然方才對視隻是短短一瞬,可是她沒有從他的眼裏讀出任何東西,他的眸子裏是空洞無物的。
對,空洞!
意識到這點,她又再度擡起頭朝對方看過去,發現他移動着步子朝一側的牆邊走。
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帝王,平素交集很少,但是,她還是覺得他連走路的姿勢都不對。
很機械!
她猛地意識過來一件事!
艾瑪,夢遊!
他在夢遊!
對,看這症狀一定是的。
隻是,神醫的藥不是已經給他了嗎?神醫說可以管一個月的呀,這......
她不懂醫,不知道該怎麽辦?
她隻在電視裏見過夢遊的人,似乎是喚不醒他的,而且還不能強行喚,強行喚似乎會有危險。
對,逃!
趁他在夢遊,趁他沒有意識,趕快逃!
一旦他醒了,她如何解釋自己深更半夜在卞驚寒的房裏?
連忙跻了鞋子,準備逃竄,可剛跑一步,她又頓住了腳。
她跑了,卞驚寒怎麽辦?
卞驚寒還在昏睡,雖然他此人是卞驚寒的父皇,但是,他現在毫無意識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,若是傷害卞驚寒怎麽辦?
她不能走!
扭頭看看卞驚寒,依舊沒有醒,又轉眸看看屋裏的時漏,快半個時辰了,她心跳突突地祈禱着,時間過得再快一點、再快一點。
再回過頭去看皇帝,赫然發現他取了牆上的竹劍。
因爲行宮如同皇宮,除了禁衛,任何人不得帶兵器,而卞驚寒一直有晨書暮劍的習慣,所以就讓管深削了柄竹劍,并沒有劍鋒,就是一柄劍的造型而已。
這個男人這個時候取竹劍做什麽?
莫名的,她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果然就看到他提着竹劍,筆直地朝躺在床榻上的卞驚寒而來。
弦音大駭。
他要做什麽?
“皇......皇上......”弦音吓得唇都抖了起來。
想要攔住他,卻又怕強行碰他會造成什麽後果,可不攔的話,他......
雖然材質是竹子的,雖然竹劍沒有開鋒,但是,卻是尖頭,而且,對于練武之人來說,任何東西不都是利器嗎?何況還是這樣有尖頭的劍!
管不了那麽多了,她頭皮一硬,剛準備伸手拉住他,卻發現他蓦地揚臂舉了手中竹劍,速度很快地朝床榻上的卞驚寒刺過去。
啊!
她腦中一白,不顧一切地朝床榻上一撲,幾乎就在他手中的竹劍落下的同時,她撲到了卞驚寒的身上。
手臂猛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,她痛得瞳孔一斂,皺眉扭頭看去,就看到他的竹劍落在了她的手臂上。
殷紅的血瞬間從她淺綠色婢女服的衣袖上浸出來。
她喘息着,也同時慶幸着,幸虧他沒有意識,所以下手才沒那麽準,還好,隻是手臂,隻是手臂。
準備趁這個間隙趕快将竹劍接下來,卻已被對方抽了回,下一瞬就聽到竹劍掉在地上的聲音,再然後就是皇帝略帶着幾分意外和慌亂的聲音:“你......你們......朕......”
弦音心口一撞,驚錯看向他。
發現皇帝臉色煞白地看着自己的手,那隻方才握劍的手,在顫抖。
天,醒了?!
弦音隻覺得渾身的血瞬間朝腦門裏一湧,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?
就傻在那裏保持着撲在卞驚寒身上護着他的姿勢,感覺到身下的人驟然一動,她心頭大喜,扭頭朝卞驚寒看過來。
見卞驚寒果然睜開了眼睛,她連忙張嘴,剛準備說話,就見他蓦地将枕在腦後的那隻手拿出來,快速在她肩胛處一點,她嘴裏的話都未出口,就眼前一黑,什麽都不知道了。
将她軟軟的身子推到一邊,卞驚寒快速從榻上起身,下地,鞋子也未穿,就對着皇帝撩袍一跪:“父皇!”
皇帝慢慢擡起眼,看向他,似是還未緩過來,怔怔開口:“朕......又夜遊了......”
卞驚寒眉心微微一凝。
其實他大概猜到了,他睜開眼看到的一幕便是,那丫頭撲在他的身上,手臂似乎在流血,扭頭看着後面,後面是他的父皇,也就是這個男人,這個男人臉色蒼白地看着自己的手......
情況似乎有些複雜,情況也明顯有些遭,所以,他點暈了那丫頭。
他得想好對策。
是他大意了,那丫頭進來的時候,他是用掌風揮關上門的,沒有栓門栓,不然,這個男人也應該不會那麽容易就能進來。
“朕不是食了你給的藥嗎?你不是說那藥可以管一月不犯嗎?爲何?爲何朕今夜在此?”
皇帝的聲音冷且沉,自頭頂壓了過來。
卞驚寒眸光斂了斂。
看來,已經完全清醒了。
他低垂着眉眼,右手五指指甲上的圖案赫然入眼,他眼波一動,心裏頭汗了汗,又有些異樣的情愫湧了湧,他微微抿了唇,不動聲色地攥了拳,将圖案匿住,并不動聲色地将拳頭朝裏衣的袖下縮了縮。
視線所及之處,還有靜陳在地上的那柄他平素用來練劍的竹劍,劍尖處沾染着殷紅的血,地上也有幾滴。
他知道是那丫頭的。
此時,他連她的傷都沒法去管。
“回答朕,爲何?爲何朕今夜會在你這裏?爲何你給朕的藥沒有效?你,是不是在欺君?”皇帝沒有溫度的聲音再次響在頭頂前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