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情是激動的。
可激動之後,又生出憂慮來。
收,還是不收呢,這是個問題。
就她個人來說,自然是不會拒絕的,而且多多益善。
隻是,她有點擔心,這吃人家的嘴軟,拿人家的手短,萬一他們搞點什麽幺蛾子出來,拉自己下水,那豈不是得不償失?
而且吧,是卞驚寒的作坊,又不是别人的作坊,她這樣做,是不是太不仗義?
人家對她那麽信任,連腰牌這種東西都如此放心地交給了她,她總得對得起這份信任。
心裏天人交戰了好久好久,最終她還是決定還回去。
她還回去的時候,兩個主事的甚是意外,她也沒有多言,給了人家便走。
因爲她實在是肉疼得很啊,生怕對方再拉住她死纏一番,她就經不起誘惑收了。
出門經過院子的時候,看到那個看門的阿龍正擡頭望着遠處的屋頂,不知在瞅什麽,待他疑惑地收回視線,正好跟弦音看向他的視線撞上。
于是對方的一條心裏就映入弦音的眼裏。
【剛剛明明看到一道黑影閃過......】
黑影?
弦音一怔,也扭頭望去。
大概是某個男人喜歡穿墨袍的緣故,她現在一聽黑影,第一個就想到他。
然,屋頂上除了黑瓦,便是黑瓦,什麽都沒有。
“哪裏有什麽黑影?”她問向阿龍。
“剛剛好像看到了,一晃就不見了,”阿龍很自然地回了她一句,回完,臉色一滞,驚訝道:“我跟你說黑影了嗎?我好像一句話都沒說吧?”
弦音這才驚覺過來自己一時情急失言了。
連忙笑道:“你說了,你沒跟我說,你是嘴裏嘀咕的。”
嘀咕的,是嗎?阿龍蹙眉想了想,對這種自己無意識的事,他也沒什麽印象了。
這廂,弦音微微松了一口氣,拾步離開。
待她走後,阿龍也進了屋,黑袍如墨的男人從院中的一棵榕樹下走出,劍眉星目映在陽光下,俊美得如同神砥。
正是卞驚寒。
黑曜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,他抿着薄唇,靜默了片刻,又腳尖一點,縱身飛上屋頂。
**
街上人來人往、車水馬龍,熱鬧非凡。
弦音小身影穿梭其中,輕盈靈動,好久沒出門了,今日天氣又好,不是特别曬特别熱,走在繁華街中,心情自然就好了,很快将那一袋割肉的銀子抛之腦後。
接下來去哪家呢?
邊走,邊掏了地址的紙出來看。
“勝譽藥材行.....”
好像就在這附近。
她停下來環顧了一圈,發現就在不遠處。
将地址紙折好塞進袖中,她直奔勝譽藥材行而去。
不同于方才的成衣作坊,藥材行是商鋪,開門迎客,自是沒人阻攔,她進去的時候,裏面有幾個客人在買藥。
此藥材行也不小,比普通的藥鋪要大很多,藥也很多,三面牆都是藥匣,中間的攤位上還擺着各式藥材。
她看了看,也不認識幾味藥,除了常見的,以及在神醫府見過的,其餘基本不識,也看不出什麽名堂。
正準備晃一圈走人,蓦地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裏廂傳來。
“周掌櫃放心,我這些靈芝,絕對是一等一的好貨,都是采自深山,不說千年,也一定是吸了天地之靈氣,日月之精華的,一般人我都不賣給他,主要還是聽說你們勝譽藥材行财大氣粗,且信譽好,圖個長期合作,所以才找上貴行。”
秦義?!
弦音腳步一頓。
他不是在午國嗎?怎麽跑到這裏來了?還賣起了靈芝?
回頭朝門裏望去,可惜視線受阻,什麽都看不到。
進去打聲招呼?
畢竟人家千裏迢迢來了楚國,而且,她當初離開的時候都沒跟他說一聲,雖然當時是因爲她身中裂遲,得趕快去尋神醫,但是,一聲不吭就消失了終究是有些過分。
正欲進去,又蓦地腳下一滞。
不對,她現在是聶弦音,不是呂言意,不是他的綿綿,打什麽招呼?
最近,她也不想做呂言意,聽卞驚寒說,他的人掘地三尺地在找她,她可不想讓他找到。
所以,無視?
正準備離開,裏廂的聲音又傳了出來。
“靈芝我們倒是正好需要一批,隻是,我們跟人家采買,人家都是給我們一兩個月賬期,而易公子這需要當面付現銀,有點......”
“哈哈,既然周掌櫃把話說到這裏了,那我也就跟周掌櫃直言了,賬期其實真的是小事,隻是我們第一次合作,我這個人做生意,曆來第一次合作都是,一手交錢一手交貨、銀貨兩訖,第二次合作,以及以後的合作,别說一兩個月的賬期,就是三月半年的賬期,我易某也絕對不說二話。再說了,我此次靈芝的量又不多,這點現銀,對于你們勝譽藥材行來說,還不是九牛一毛的事,對吧,周掌櫃?”
弦音忽的眸光一斂。
艾瑪,這厮不會跑到這裏詐騙來了吧?
想起他平素的德性,那可是爲了錢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啊。
易公子,顯然化了名,還有,非要現銀,她怎麽想怎麽覺得就是如此。
不行,若真是如此,她得阻止他。
尼瑪,平時坑坑他自家的兄弟姐妹也就算了,竟然跑到大楚來坑卞驚寒來了!
而且,坑點别的也還好,竟然坑藥材,藥材可是拿來治病救命的。
這般想着,她就拾步朝裏面走。
兩個夥計見狀,連忙上前阻止,“诶,小姑娘做什麽?”
“我找周掌櫃。”她朝兩人亮了亮卞驚寒的腰牌。
兩人一震。
其中一人道:“我去通報一聲。”
“不用,我自己進去找他。”攏了腰牌于袖中,弦音便大步入了内。
裏廂是一個院子,走廊的邊上有個敞廳,弦音一擡眼便看到兩個男人坐在敞廳的茶幾旁邊,邊品茗,邊談着生意。
雖隻看到側顔,但是弦音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,那個一襲華麗藍袍、執杯淺啜的男人,可不就是秦義。
微微抿了唇,她靜默了一瞬,拾步走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