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着他那樣的男人,那樣驕傲的男人跪在三思殿裏,會是怎樣一副情景,想着三日三夜他會經曆怎樣的煎熬,想着三日後,他會給出怎樣的答案......
她想了很多很多。
心如亂麻。
雖已入夏,可初夏的天氣早晚溫差極大,這樣的夜,他一人跪在那裏,要跪一整夜,是三日三夜,如何受得了?
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,十一王爺卞驚瀾來了,好像給馮老将軍送什麽東西過來。
聽到他的聲音,弦音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,拔腿就跑出了房間。
那一刻,她腦子裏什麽都沒想,沖上去就央求卞驚瀾,問他能不能帶她進宮一趟,她想送件厚衣或者披風給卞驚寒。
對于她突然沖出來,沒頭沒腦就提出如此要求的舉措,卞驚瀾有些震驚。
其實她自己也震驚了。
想送衣讓卞驚瀾送就可以了,她做什麽要一起進宮?
而且,皇宮那種地方,每次她進,每次都沒好事情發生,她怎麽會還要去?
“看來,此次你們一起去午國,三王爺對你不錯啊。”卞驚瀾想來想去,就想到這一個理由。
弦音自然就順勢承認:“是啊,王爺對我很好,還救過我的命,我想報答他,我想知道他現在好不好?”
其實,她說的句句也都是實話。
卞驚瀾猶豫了好一會兒,終是同意了。
“宮門夜裏有宵禁,我們這個時辰進去,大概隻能将衣服送給他就得出宮,不然宮門一關,就出不來了,而且,父皇讓他跪在那裏是思過的,他會不會接受送的衣服也不一定。”
“先送進去給他再說。”
對于弦音來說,能見他一面,能将衣服送給他,就足夠了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,就是很想見他,非常非常想,從未如此想過。
**
三思殿
燭火早已有宮人進來點亮。
卞驚寒跪在冷硬的漢白玉石地面上,背脊筆直、一動不動。
偌大的三思殿,就隻有他一人,殿外也沒有宮人和侍衛,夏蟲的呢哝和蟬鳴讓夜顯得更加靜谧和寂寥。
這個時辰,那丫頭應該還沒睡吧?
會在做什麽?
沐浴?跟那隻猴子玩鬧?跟緻遠院裏的那兩個婢女講路上的見聞趣事?
應該還沒有聽說他的事吧?
定人沒有。
管深不會随便說,她也不會去主動打聽。
略略垂着眉眼,他沉靜地想着心事,門口忽然傳來動靜,有腳步聲進來。
以爲是哪個宮人進來做什麽,他沒有回頭。
直到腳步聲走近,雙肩上蓦地微微一重,一件外袍搭在他的身上,他才疑惑側首。
熟悉的小臉入眼,他怔住。
有那麽一刻,他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覺。
扭頭看了看門外,又看了看殿中周遭,再看向那張小臉,人還在,他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是真的。
那一刻的欣喜隻有他自己知道。
但是,很快,他就蹙了眉。
“你怎麽來了?”他問。
弦音眉眼彎彎,笑容璀璨:“來給王爺送衣服。”
他微微怔了一下,眸光輕動。
“你如何進來的?”
“我請十一王爺帶我進來的,他現在在外面幫我放風。”
“胡鬧,你以爲你是誰?你以爲皇宮是什麽地方?是你能随便進的嗎?而且,你以爲本王在這裏做什麽?本王是罰跪,又不是做其他事,怎麽能加衣服?快将衣服拿回去,速跟十一王爺出宮回府!”
他邊說,邊将肩上搭的外袍取下來,遞還給她。
弦音沒有接。
對于他的訓斥,心裏其實是有一些些難過的。
她那般急切地想進宮來見他,結果就換來這樣的禮遇。
“王爺放心,我馬上就走,我知道宮門有宵禁,十一王爺已經都跟我說過了,我也知道王爺在罰跪,換衣添衣都不好,所以,來之前我讓管深管家将王爺的外袍都提給我看,我挑了一件厚實的,卻又與王爺身上所穿這件款式和花樣最相近的,如此一來,就算王爺換掉,也不會被人察覺出來。”
卞驚寒垂目看向手裏的外袍,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。
還真是很接近。
一樣的黑,一樣的斜襟款式,一樣的木蘭花暗紋.....
所不同的,是衣服的厚度和一些細節之處。
一時間心念晃動得厲害,卞驚寒微微抿了唇,擡眸看向她。
忽然啓唇喚她:“聶弦音。”
弦音怔了怔,不意他如此近距離的面對面還喚她,“嗯?”了一聲,眨着大眼睛,疑惑地看着他。
見他又不做聲,手裏拿着衣袍,以爲他是讓她幫忙換,便擡手來到他的頸脖處,準備替他解衣領處的盤扣。
卻是被他一把握住了手。
弦音呼吸一顫。
剛想将手抽出來,又聽到他忽然開了口:“十一都跟你說了?”
弦音一怔,以爲他說的是宮門宵禁的事,便點點頭,“嗯,說了。”
卞驚寒擰眉:“他還真是長舌!”
也就是這時,弦音才反應過來,他問的并非宮門宵禁,而是問的他這次的這件事。
既然的确已經知道了,她也不想再裝作不知。
“聽說,皇上想給王爺賜婚?”一個沒忍住,她問了出來。
因爲離得近,而且,不似平時,他高大,她矮小,此刻,他跪着,她站着,兩人差不多一樣高,她清楚地看到他在聽到她的問題後,眸光明顯一斂。
弦音輕勾了唇角:“不知會是哪家的小姐?”
話問出口,她聽到自己心裏兵荒馬亂的聲音。
卞驚寒沒有做聲,黑眸凝着她。
他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,但他知道,絕對不會是秦心柔。
因爲他了解他父皇,像他父皇這樣的人,若真想兩國聯姻,隻會嫁女兒,絕對不會讓兒子娶他國公主進來。
女兒嫁出去成不了什麽大事,換句話說,對他的江山和皇位,不會有任何影響。
而兒子娶他國公主進來則不同了,無形之中就等于多了一雙羽翼,等于實力增加,這是他父皇絕對不想看到的。
他想,他父皇今日會用手段對他逼婚,想必就是因爲午國皇帝的那封國書。
午國還沒有正式提這件事,隻是委婉地說了一句,所以,他父皇才要趕緊在午國正式提之前給他賜婚,讓他娶别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