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她欲哭無淚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,一陣衣袂簌簌的聲音響在身後,她還未來得及回頭望是誰,就感覺到自己胳膊一重,然後腳下一輕,整個人就被人給擰起,然後耳邊風聲呼呼,再然後就看到下面的那群人還在追着跑,可她卻離他們越來越遠。
艾瑪,是哪位天神救......
熟悉的容顔入眼,她呼吸蓦地一滞。
赫然是李襄韻。
李襄韻出手救她?
就在她錯愕疑惑之際,李襄韻已經帶着她落于地面。
因爲眼睛看不見,李襄韻左聽聽,右聽聽,問她:“神醫沒事吧?附近可有隐蔽之地?”
弦音怔了怔,除了胳膊被她攥得有些痛,腳傷跑得有些痛,其餘沒事。
環顧看了看,見還是在賭館裏面,隐蔽之地沒有,不過邊上倒是有好幾間空的,類似方才神醫跟卞驚寒賭博時的那種包房。
畢竟還在賭館,她也恐那群人再找過來,便拉了拉李襄韻的衣袖,帶着她進了邊上的一間包房。
這廂,管深跟薛富站在廂房外面,看着那群瘋狂追出去的男男女女,完全震驚得回不過神。
厲神醫竟然是個小孩子!
救他們家王爺的厲神醫竟然是個小孩子!
哦,不對,不是小孩子,是返老還童!
這世上竟真有返老還童之術?
而且,還童後的厲神醫還是個小女孩,那沒還童之前,豈不是女人?他們還一直以爲是個男人呢,竟然是個女人!
而這個女人,不對,這個小女孩,就在不久前還跟他們一間廂房裏,跟他們王爺對賭。
“王爺呢?”回神過來的兩人同時出聲。
如此勁爆的消息,如此讓人震驚的消息,方才那般精彩的一幕,他們家王爺竟然給錯過了。
也不知道聽到這些,他們家王爺會有何反應,想來就算再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,得知這些,也會很驚愕吧?
畢竟,厲神醫是他的救命恩人,這可是救命恩人的事。
再者,他前來此處,應該也是爲了尋厲神醫吧,幫李襄韻看眼睛?
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,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,竟然讓他們這樣給碰個正着了。
就在兩人激動得難以自抑之際,瞥見玄袍如墨的男人不知從何處走出,步履從容穩健朝他們這邊而來。
兩人大喜,皆迫不及待迎上去。
“王爺,看到那個神醫了,就是那個給王爺解毒的厲神醫,王爺知道嗎?那神醫竟然是個小孩子,不對,不是小孩子,是返老還童的小孩子,小女孩。”
“是啊是啊,王爺肯定想不到,就是方才跟王爺對弈的,陪那位萬公子一起的、王爺還教她搖骰子的那個小女孩,她居然就是厲神醫。”
兩人興奮地說着,本還想講講方才神醫一藥治人耳鳴,一針将狗起死回生的風采,卻聽到卞驚寒“嗯”了一聲,面色淡淡,口氣也極爲清淡,問道:“人呢?”
管深和薛富汗。
就這反應?
兩人互相看了看,都深感意外。
“方才神醫遭到了許多人的圍堵,李姑娘上去解圍,帶着神醫離開了,想必甩開了那些人,她們一會兒就會回來。”
“去看看。”卞驚寒依舊神色不明,話落,轉身帶頭走在了前面。
管深和薛富又互相看了一眼,連忙拾步跟上。
在他們二人看不到的方向,卞驚寒唇角一勾,多日來高懸的一顆心也徹徹底底放下來。
方才發生了什麽,他怎麽會不知道?他就在賭館院子裏的樹上,清楚地看着這一切。
那些來找神醫的人都是他所爲,是他讓人散布的消息,說厲神醫在天旺賭館。
方才他離開了一會兒,就是讓人将這批人帶進來。
他這樣做的目的,隻有一個,就是想确認那位萬公子是不是厲神醫。
上午發現那個面人後,他來到這賭館,得知今日大賭的兩人一位蘇公子,一位萬公子。
他讓人分别查了這兩人。
蘇公子就是一遊手好閑的纨绔子弟,父輩經商。
而萬公子的身份就有點意思,是神醫府的家丁。
一個家丁竟然如此豪賭,不過,聽說此人好賭,而且十賭九赢,所以,會有這般跟身份不相配的舉措也算正常。
但是,此人是神醫府的人,就沖這一點就讓他懷疑,懷疑那丫頭幫忙作弊的不是蘇公子,而是此人。
聽說此人好賭成性,他便設賭引他前來。
他果然來了,還帶着那丫頭。
雖然那丫頭是一張陌生的臉,應該是戴了面皮,但是,他還是一眼将她識了出來。
門口見到屋裏坐的是他時,那一刻的慌亂,一腳踢到門檻上時,那龇牙咧嘴的小表情,還有她的腳傷,不是她,又是誰?
還有,她一直不做聲,連猜大猜小時,都不開口,甯願用手指在桌面上寫個“大”字,是怕她一出口,聲音就暴露了是她吧?
那丫頭會一直跟着這位萬公子一起,才讓他懷疑此人會不會就是厲神醫。
以他對那丫頭的了解,她會如此幫此人,甚至讓對方知道了自己會縮骨,還去茶樓幫對方作弊,那麽,此人多半就是厲神醫了,因爲她有求于此人,所以才甘心拿一些東西交換。
但是,他要确定。
因爲,他不知道那丫頭身上的裂遲有沒有解。
方才借教她搖骰子的機會,他有探過她的脈搏,脈搏是正常的,但是,裂遲這種毒,不發作的時候,脈搏也看不出。
他隻有确定了萬公子是厲神醫,他才能放心,那丫頭跟神醫在一起,想必毒已經解了。
退一萬步說,就算沒有解,他知道誰是神醫了,就能有辦法讓他解。
事實證明,他猜測的沒有錯。
萬公子就是厲神醫。
雖然方才的那一幕欺騙了衆人,大家都以爲那丫頭是神醫,但是,他清楚那丫頭是誰,也很清楚,她根本不懂醫術。
那治狗、治耳鳴之人的醫術又從何而來?隻能是萬公子教她的,他們定然在房間裏就商量好的,雖然他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商量的,就像不知道賭局上,他們二人密謀了些什麽戰略戰術一樣。
這些不重要。
他們密謀了,也是局局輸,因爲他們不會武功,而且,他又一直見招拆招,那位萬公子想要她跟管深或者薛富賭,他就偏不如他的願,故意派李襄韻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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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廂,廂房裏。
李襄韻摸索着一把拉了弦音的手:“在下李襄韻,能不能請神醫幫個忙?”
弦音一震,請她幫忙?
難怪會救她突圍呢,原來是有求于她。
她堂堂擁寒門門主,能有什麽事請她幫忙?
哦,不對,她現在是神醫,是厲神醫,突然變了身份,她還真一下子适應不過來。
求神醫幫忙,是幫忙治眼睛嗎?
剛準備開口問她什麽事,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出聲,此人也是見過弦音的,而且此人心思細膩,難保聽不出她的聲音。
想了想,便“啊啊啊,啊啊,啊啊啊......”了幾聲。
李襄韻震驚了。
完全難以置信:“神醫是啞巴?”
“呃,呃呃。”弦音點頭。
艾瑪,好想笑怎麽辦?
一個瞎子,一個啞巴,還能好好說話嗎?
李襄韻看不到,聽到她如此,秀眉就蹙了:“神醫都能起死回生,還能返老還童,有如此通天的本事,怎會自己患了啞症......”
尼瑪,醫不自治這個詞沒聽說過啊?
弦音反手将她的手握住,攤開她的手掌,用食指的指尖一筆一劃在她手心上寫道:“我這啞症隻是暫時的,這幾日剛食了返老還童丹,那丹藥有些副作用,暫時導緻了失語,過幾日就會好。”
李襄韻一字一字辨,畢竟是有武功之人,這些對她來說,并不是難事。
弦音寫完,她就一臉恍悟,也松了一大口氣的樣子:“原來如此,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弦音又寫:“多謝姑娘方才的出手相救,不知姑娘有什麽事要我幫忙?是治姑娘的眼睛嗎?”
反正關于這個女人的眼睛,她也了解不少,比如,是試藥中毒所緻的盲症,這一點就夠她裝逼的。
誰知,李襄韻搖頭。
“不是這個,我的眼睛沒關系,很快就會痊愈,而且我也不想它那麽快就好。”
哦?
弦音有些意外。
甯願瞎着,不想複明?
“神醫有所不知,我這眼睛是爲了幫一個男人試藥中毒所緻,所以......神醫能理解我的苦心嗎?”
李襄韻有些難爲情地低下頭。
她想過了,像厲神醫這種人,雖用藥返老還童成了孩童,卻畢竟是閱曆豐富的成人,也閱人無數、深藏不露。
這種人,性情不定,見死不救的名聲早已在外,就算她幫她突圍了,她會不會幫自己,那還是一說,隻有以交心的方式跟她靠近,獲得她的好感和信任,才有勝數。
弦音自是聽懂了她的話,雖然她說一半留一半的。
她的眼睛是幫卞驚寒試藥中毒所緻的失明,所以,她就要瞎着,讓卞驚寒時時刻刻記住她的恩她的情,是這個意思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