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......
她......
腦子有那麽一刻的白光閃過,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被喜悅沖昏了頭,有些眩暈,一顆心更是幾乎要從胸腔裏面跳出。
這個面人他再熟悉不過,因爲就是出自他手。
前幾日在客棧裏閑來無事,本想照葫蘆畫瓢捏着試試,若能練成手藝,便親手捏一個她的。
然,捏來捏去,卻發現自己根本不适合做這種細手工活,毫無神韻,他一氣之下便五指一收毀了這拿不出手的面人。
他記得他應該丢出了窗的。
怎麽會......
是她!
一定是她!
管深薛富不可能拾撿這樣的東西,更不可能随身攜帶,而李襄韻眼睛看不到,也是不可能撿到。
最主要的,此物掉在這裏,他們根本沒有經過這裏,就連二樓雅閣的窗邊他們都沒有站過。
所以.....所以隻可能是她!
她還活着!
她真的還活着!
心情難以自抑,他四下環顧。
猛地想起方才開窗時的異樣,難道......難道當時她在窗外?
**
弦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神醫府的?
隻知道回府以後她直接回了房,然後就癱倒在床上,就等着厲神醫回來趕人。
她甚至都能想象那個男人回來會是怎樣一番情景。
果然,沒多時,她的房門就被“嘭嘭嘭”敲響了,确切的說,不是敲,而是捶,特别激動地捶。
“來了來了!”她連忙起身下床,跌跌撞撞,心跳突突。
開了門,見厲神醫站在門口,扭着頭在看前面兩個家丁在弄什麽草藥,她趕緊先開口道歉:“萬大哥,對......”
話還未說完,已被他轉回頭來打斷:“收拾一下,随我走!”
話音未落,人已轉身走在了前面。
弦音怔了怔。
果然趕人了!
她有什麽好收拾的,本就沒帶什麽東西身邊,也未回房,就隻是随手帶上了房門,她護着腳脖上的痛,一瘸一瘸跟在後面。
心裏很難過,不知道該再如何求情?但是,也不想就這樣被趕出去,隻有他能救她,這是她能活下去的唯一機會。
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長廊上。
經過一番百折千回,弦音心念一動,左右看了看,見近旁無人,便“撲通”一聲對着前面厲神醫的背影跪了下去。
“萬大哥,其實,我不僅會縮骨術,我還會讀心術,我知道你就是厲神醫,雖然此次的事情被我搞砸了,讓神醫輸了,但是,我保證,隻要神醫給我機會,以後,我一定會用我的讀心術幫助神醫......”
前面的人腳步猛地一滞,愕然回頭。
“你說什麽?”
弦音低着頭,将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。
既然都要被趕了,她隻能孤注一擲。
厲神醫難以置信地看着她。
似是緩了一會兒神,才确定自己沒有聽錯,但顯然還是不信,甚至還輕嗤了一聲:“你說我就是神醫,你會讀心術?”
“是,因爲我會讀心術,所以我知道萬大哥就是神醫。”
厲神醫依舊一臉的震驚和懷疑。
然,她道出了他的身份卻又是事實,關于他就是神醫這件事,府裏的人絕不會說,而府外的人也無人知。
微微眯了眸子,依舊不敢相信,默了片刻,他轉身快步走到她的面前,傾身:“既然你會讀心術,那你且看看我此刻在想什麽?”
弦音擡起頭,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臉,凝眸望進他的眼底。
心裏一點一點入眼,她長睫一顫,難以置信開口:“今日賭局神醫竟然赢了?”
方才他的心裏是:【既然會讀心術,爲何明明我赢了,她卻以爲我輸了,是不是我讓她收拾一下,給她安排了一個好一點的廂房,她以爲我要趕她出門?】
弦音一字一句将心裏道出。
神醫驚悚了,連連後退好幾步,比昨夜看到她縮骨還要反應強烈:“你......你......”
而就在他慌亂後退、臉色煞白、指着她激動地話都說不清楚的時候,弦音又蓦地讀到了她的一條心裏。
【那豈不是連我是女的都知道了?】
弦音震驚。
完全震驚。
厲神醫竟然是個女人!
竟然是個女扮男裝的女人!
難怪生得如此眉清目秀、明眸皓齒、清清瘦瘦、羸羸弱弱的,原來,竟是個女的。
叱咤江湖的神醫竟然是個年輕女子!
真相太勁爆,弦音一時有些消化不了。
對方顯然是已經感覺到她已經讀出來這點了,臉上的表情很複雜。
“神醫,我......”
她不知道該怎麽說。
這就是讀心術的壞處,讓别人覺得危險,畢竟所有的心事、所有的秘密在她這裏都變成了透明,換她,她也會覺得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太危險、太可怕了。
“神醫放心,我絕對不是多舌之人。”
想來想去,她隻想到這麽一句。
“讓我靜靜!”神醫顯然一時還是有些接受不了,擡手捏眉心,轉過身去背對着她,各種心裏崩潰。
好一會兒之後,才突然轉過頭來,厲色厲聲道:“你知不知道我最擅長的就是用毒,各種毒,你知道了我的秘密,信不信我隻要稍稍手指一揚,你就會即刻斃命,且還絲毫看不出你的死因?換句話說,我的毒能殺人于無形,你就不怕我殺人滅口?”
“你不會這樣做的。”弦音笃定開口。
“爲何?”
“因爲你的心裏已經告訴我了呀!”
厲神醫汗。
甚至有些抓狂!
一跺腳:“竟然忘了這茬!也就是說,以後我想在你面前撒個謊都不行?”
看着她的樣子,弦音有點想笑。
明明知道她會讀心術,還故意說狠話來吓唬她,那是吓唬誰呢?
“也可以行的。”她答。
“如何行?”
“此刻開始,我不看神醫的眼睛,隻要我不跟神醫對視,我就看不到神醫的心裏。”
厲神醫:“......”
有些頭疼。
見遠處幾個家丁探頭探腦朝這邊望,不知這邊發生了什麽,她朝弦音擡擡手:“先起來吧。”
弦音從地上爬起,可因爲右腳脖處太痛了,一下子沒站住,再次“咚”的一聲跪在地上。
厲神醫一驚:“怎麽了?”
弦音痛得龇牙咧嘴:“腳受傷了。”
“讓我看看。”厲神醫上前,蹲下身。
弦音便幹脆一屁股坐在了走廊的地上,撩起褲管給厲神醫看。
一道細而深的傷口入眼,厲神醫眸光一斂,蹙眉:“傷得如此重,怎麽弄的?”
“哎,說來話長。”
弦音便将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言簡意赅地跟她說了一遍。
厲神醫一邊聽,一邊将她的傷口上了藥。
上完藥後,厲神醫起身站起。
“算了,反正除了見死不救之外,我也沒做什麽虧心事,你能看到便看到吧,走,去看看你的廂房。”
說完,再次帶頭走在了前面。
因爲話題轉換得太快,弦音反應了一下,才意識過來她說的是讀心術。
心中一喜,連忙一瘸一跛地跟了上去。
“所以,神醫......”
“叫萬大哥!”
“哦哦哦,所以萬大哥還是會給我解毒的對嗎?”
厲神醫側首看向她,也不做聲,就看着她。
弦音自是當即就讀出了她的心裏:【今晨給你吃的那一粒就是裂遲的解藥。】
震驚,然後狂喜,是真的幾乎喜極而泣的那種狂喜:“謝萬大哥!多謝萬大哥!”
艾瑪,竟然那一粒就是解藥啊,還騙她說是一日解藥,當時,她怎麽就沒有看看她的心裏呢?哦,不對,那時還沒有吃解藥,沒吃解藥體内有毒,就不能用讀心術。
艾瑪,幸福來得太快,人家是語無倫次,她是大腦無倫次了,大腦當機哈哈。
厲神醫将頭轉回,笑了笑:“其實這樣也挺好的,我也省了說話的力氣,想跟你說什麽,看你一眼就行。”
弦音:“......”
省了說話的力氣......
“哦,對了,萬大哥,今日的賭局,結果不是應該是單數嗎?”
“是啊。”
“可萬大哥不是說自己隻管說雙數?”
“本來是準備說雙數的,但是就在即将要說出答案的那一刻,我看到你飛一般從茶樓裏沖出來,我想,你應該是想通知我雙數不對,所以,臨時改了單數。”
艾瑪!
弦音震驚了。
看來,任何事情還真是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才好,第一次覺得“皇天不負有心人”這句話可能是真的。
沒想到她雖然沒能趕上将消息送出,可她還是看到了她,并由此推斷出她的用意。
“萬大哥真聰明。”由衷地贊賞。
厲神醫不以爲然地彎了彎唇:“今日說來也怪,我臨時改了答案,似乎蘇公子也是臨時改的,他的口型剛開始好像是準備說單的,結果,出口竟成了雙字。”
“隻能說老天也向着我們這邊啦。”
她受了那麽多傷,吃了那麽多苦,老天若再不向一次那簡直就是蒼天無眼了。
**
卞驚寒出現在天旺賭館的時候,不少人圍在一起還在津津樂道今日的那一場大賭局。
啧啧,五千兩銀子呢。
卞驚寒也湊了過去,問了邊上一人:“請問,今日是哪位赢了?是蘇公子嗎?”
“哪裏?蘇公子輸了,是萬公子赢了。”
蘇公子輸了。
卞驚寒彎了彎唇,果然如他料想的那樣,略略挑了挑眉尖,他沒做聲。
那位蘇公子估計此時氣得吐血吧?
不錯,這一切都是他的傑作。
其實,他本無心這些,隻是站在雅閣窗邊的時候,突然想起進他雅閣作弊的母女二人的對話來。
從兩人的對話内容可以知道,她們是爲了一位蘇公子作弊,小女孩趴小窗看隔壁雅閣裏小孩是雙是單,然後通過開雅閣的窗告訴那位蘇公子。
什麽叫通過開雅閣的窗告訴那位蘇公子?
從他雅閣的窗口,根本看不到賭館,他的雅閣是南閣,跟賭館相對的,是隔壁的東閣。
既然看都看不到,如何開窗告訴對方。
所以,隻有一種可能,所謂的開窗,并非開了窗之後,人站在窗口,用語言或行爲告訴對方,而是單純地開窗的這個窗來告訴對方。
因爲從賭館的那個角度,他的雅閣若窗門打開,是可以看到窗門的。
是開一扇表示單,開兩扇表示雙嗎?
不知當時自己心裏怎麽想的,或許是想對這種弄虛作假、處心積慮的人有所懲罰,又或許是對此人設計李襄韻、設計他們有所報複,反正他決定幫他一個倒忙。
遂用輕功飛身到牆頂的小窗邊看了看隔壁雅閣。
得知孩童的最終結果是單數。
而他本就也隻開了一扇窗,那豈不是陰差陽錯告訴了那蘇公子正确答案?
心念一動,他又伸手推開了一扇窗戶。
也所幸推開了那一扇窗,不然,可能就錯過了下方草叢裏的那枚面人。
雖然,他整個茶樓都找遍了,也沒有找到她的人。
但是,至少他知道她還活着,這一點最重要。
而且,他也知道了該如何找她。
他想了想,她爲何會出現在茶樓裏,又爲何會出現在他的雅閣外,想來想去,他覺得跟那個小女孩的目的可能一樣,幫人作弊,畢竟她有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,會縮骨。
所以,他便來了賭館,雖然他不知道,她幫的是蘇公子,還是另外一人,但是,不要緊,賭局就兩人,非此即彼,兩人他都查便是。
**
廂房裏,弦音正在将袖袋裏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個一個往外掏。
小衣服,錢袋,瓷瓶,耳環......
就是不見那枚卞驚寒的面人。
是掉了嗎?幾時掉的?她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門口傳來敲門聲和厲神醫的聲音:“雙兒。”
弦音怔了怔,說實在的,若不是敲的是她的門,她還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呢。
神醫問她叫什麽名字,她想了想,既然神醫姓厲,去了個廠頭,改姓萬,那她便也将聶字去掉耳頭,叫雙兒。
她開了門,“萬大哥有事?”
“走,快随我去天旺賭館。”
弦音汗,又去賭館?
還真愛賭啊,上午剛賭過,下午也不錯過?這樣的女人,她還真真是歎爲觀止呢。
“聽說賭館裏來了一人,賭術了得,已幾戰幾勝,無一敵手,而且他的賭注都下得非常之大,我就不信了,我有你,他還能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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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紙們放心哈,素子今天一定不做傳說素,今天一定見面,九點還有更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