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廂内郁熱熏人,那女軍官手臂不得力,剛剛固定手臂疼得她渾身痙攣,此刻更是一點力氣都沒有,隻能斜斜得靠在那人身上。
饒是靠得沒有那般親近,男人呼出的熱氣落在她頸側,竟比這暑氣更讓人覺得熱。
她稍微想要挪一下,身後那人便緊跟着動一下。
非要緊貼着她,這讓她又急又氣,偏生這地方狹小得要命。
“想喝水?”陸予白又開口了,将礦泉水送到了她嘴邊。
“不用。”她其實嘴巴幹得發澀,嗓子眼都冒火了,說話聲音都糙得很。
“嗯。”陸予白應了一聲,直接自己對着礦泉水,就喝了兩口,毫不避諱。
這讓她又急又氣,這人還能再流氓一點嗎?那是她喝過的東西啊。
“小白啊,這邊還有新的。”有個人看到了這一幕,忍不住提醒,“我給你拿一瓶新的水?”
“不用,現在正是缺水的時候,留給别人喝吧。”礦泉水分明是沒什麽味道的,這水入喉之後,卻泛着一股子甜味。
入口生津。
“那不是……”那人看了一眼陸予白前面女軍官,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,陸予白就是純粹幫她扶着手臂而已,動作規矩,沒有一點親昵之感。
女軍官留着齊耳短發,因爲沾了污水,頭發一縷一縷的黏在脖子上,臉上也很髒,隻有那雙漂亮清亮銳利,因爲受了傷,總是給人一種羸弱之感。
在現在這種救災現場,軍人就是統一的稱呼,性别之分是很模糊的,畢竟上了戰場,沒人會在意你是男是女,所以邊上那一衆人,對她的第一印象,就是這是個軍人。
不過這水被人喝過了,陸予白也不在乎?
“沒事,這種時候,沒那麽講究。”陸予白淡笑。
幾個人對陸予白印象始終停留在書記兒子和陸氏少東的印象裏,要是太親近,難免會被人說媚上讨好,此刻一起走了一路,自然也熟了很多。
“對了,小白,前幾日你阿姨聽你母親說,給你安排相親了啊,怎麽樣?去見了?”這幾個人都是上了年紀的中年大叔,家中自然都有和陸予白年紀相仿的女孩,一聽這話,全部都豎起了耳朵。
陸予白垂眸看了一眼懷裏的人,她正伸出舌頭舔着幹裂幹白的嘴角。
卻忍不住豎起耳朵,相親?
這種八卦似乎誰都喜歡聽。
“嗯。”他應了一聲。
“這也難怪你媽着急,聽說葉家那小九爺要訂婚了吧,年紀和你差不多大,還是青梅竹馬。”
“是啊,青梅竹馬。”陸予白這字眼咬得很重。
“聽說那西門家的小姐出國好多年了,兩人分開好久了,沒想到感情那麽深。小時候的感情好,那是真的好,純粹啊。”
“現在很多感情都不純粹,上次我們家一個小親戚結婚,就因爲彩禮沒給到位,女方臨時悔婚了,當時親友都通知了,臨時取消了婚禮,哎。”
“也有能和男人一起吃苦的小姑娘嘛,不能以偏概全啊。”
“這話說的不假,有些人重情重義,一份情能念很久,有些人就是白眼狼,一轉身就把你踢開了。”陸予白手指捏緊礦泉水瓶,窸窣作響,刺耳得很。
“這話也對,人和人還是不一樣的。”幾人笑着。
坐在陸予白身前的人,越發難受了。
“喝點水吧,我看你嘴巴很幹。”陸予白垂頭看着懷裏的人。
“不……唔——”她的話沒說完,他已經将瓶嘴對準了她的嘴巴,将水緩緩送入。
她被迫伸出另一隻手去阻止,隻是沒敢碰陸予白的手,扶着瓶身,若非如此自己準得被嗆到。
這人難不成是想嗆死自己嘛。
直到喝了半瓶水,她喉嚨才覺得舒服了一些,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唇邊沾落的水漬,陸予白的指腹就壓在了她的唇上。
她呼吸一滞。
“軍醫讓你别亂動。”他壓着聲音,手指從她唇邊輕輕一擦……
剮蹭着起皮的嘴角,帶起一陣異樣的酥麻感。
他指腹和她的不同,暖若溫玉,在她唇邊擦了幾下,似乎有些意猶未盡,還故意用指甲剮了一下。
說實在的……
她的唇倒是挺軟。
“你……”前面的人不樂意了,這人分明就是借機來占便宜的。
那水兩人交替喝了多少次,他還給自己喂,還說的那麽理所當然,這種時候不用在意細節,那現在一個勁兒摸自己嘴唇是想幹嘛。
就在她想要發作的時候,陸予白忽然收回手,淡淡說了一句。
“嘴很幹,臉還髒。”他聲音很小,也就他倆能聽到。
這讓她又急又氣,偏又不能發作,隻能獨臂撐着往一側挪了一點。
可是身後那人的手指卻忽然落在她的腰上,愣是将她猛地往後挪了半寸,兩個人身子這下子算是緊緊貼在一起了。
“小白啊,以前總覺得你這孩子有些不近人情,沒想到如此熱心,哈哈……”
“就你這樣的,何愁找不到對象啊,書記和夫人就是太着急了。”
“不知有多少姑娘緊趕着往上湊呢。”
幾人又開始打趣他,陸予白隻笑笑,放在那人腰上的手卻一刻都未曾松開,還得小心避開她手臂上的傷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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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面清楚路障費了不少時間,陸予白一直屈着腿靠着車外,雖然手未松,卻也不敢太放肆,直到感覺到胸口一沉,垂頭的時候,她已經斜着身子,靠在自己懷裏睡着了。
“她睡啦?”夏軍醫悄悄走過來,“昨夜搶險,都累瘋了,你别看她是個女娃娃,可不輸給男兵,你把她往裏面挪一下吧,讓她靠裏面睡。”
“她一直這麽壓着你,你待會兒肩膀得疼死。”
陸予白抿了抿嘴,看了一眼車内側。
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個男兵,都是躺着就睡,地上也沒有半點鋪墊的東西。
“我去弄點衣服給她墊着。”夏軍醫也還算貼心。
“那裏面都是男兵。”陸予白挑眉,讓她和一群男人躺在一起?
“其實這個……”軍醫無所謂的笑了笑。
别說行軍打仗了,就是平常訓練,在部隊裏,都沒那麽多講究的。
“她是女的,還受傷了,和他們睡在一起,不合适。”
軍醫傻了眼。
而且剛剛分明是他自己說,這種時候,不要在意細節,不講究的啊,而且……
你把人這麽摟在懷裏,貌似更加不成體統吧。
“不用了,讓她這麽靠着吧。”陸予白拿起一側的礦泉水瓶,直接扔到早就睡着的秘書身上。
吓得他差點跳起來。
“小陸總!”小秘書大口喘着氣,“怎麽了?您有事?”
“把袋子的衣服拿出來。”
“您想換衣服?那是書記的……”
“給我!”陸予白擰眉。
秘書從一個尼龍袋中拿出外套,這是許白栀讓他帶給陸淮的,結果某人一抖,将碩大的外套,直接裹在了懷裏的人身上。
“她受傷了,傷口不宜吹風。”他說着幫她調整了一下位置,讓她更舒服的靠在自己懷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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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此刻某人村裏,剛剛恢複通訊的陸淮,剛和許白栀通過電話,正站在風口,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。
“書記,進屋裏吧,您這衣服都濕了,别感冒了,我找人給您拿了幹淨的衣服過來。”
“不用,去京都的路還沒通?”陸淮擰眉。
“山路堵住了,兩邊都在疏通,估計一個多小時就通了。”
“嗯。”那還是等兒子給自己送衣服吧。
陸淮這人本就有些挑剔,畢竟他從以前就是個生活精細的人,即便衣服濕了一夜,也沒換上幹淨的,就這麽巴巴等着自己兒子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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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白,你的老父親還在等你送衣服……
陸淮:我在等你衣服。
陸予白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