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白栀搭乘車子抵達機場的時候,天空忽然飄起了細雨。
“小姐,您的行李。”司機将行李從後備箱内取出。
“謝謝許叔。”
“那邊的房子都給你安頓好了,到那邊記得給老太太打個電話,其實老太太并非真的……”老人說起這話,眼眶微微泛紅。
“我知道的,替我謝謝她。”許白栀提着行李,轉身進入機場大廳。
她是許家養女,許家旁系的孤女,在許家大小姐遠嫁離世後,她被老太太從鄉下接到身邊,以女兒名義寄養在身邊,但許家根本沒人把她當真小姐看待,都說她隻是大小姐的一個替代品。
她倒是不在意,有吃有喝,有人疼愛,比她在鄉下饑一頓飽一頓好多了。
許家還有一個兒子,也算是她名義上的哥哥,生怕自己搶了他财産,這些年沒少欺負她,她馬上要升高三了,留在許都,根本無法安心學習。
這幾年老太太身體越發不好,也不能時刻護着她,幹脆托人找了關系,将她送到盛都學習。
盛都名校多,她考上大學的幾率大,這一年,也能讓她沉下心,好好學習,隻是讓她一個人住在外面,難免覺得有些凄苦。
老太太是一心想讓她送到盛都進修學習,她搬離許家是遲早的事情。
許白栀心裏有數,對她這樣的安排,心中隻有感恩。
都說老太太把她當成替身,其實她心裏明白,老太太是真心疼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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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細雨纏綿,霧色蒸騰,已經有好幾個班次航班延遲起飛,許白栀的這班航班目前已經推遲了近三個小時。
她坐在機場休息室,正低頭看着英語詞彙書,可是不時傳來航班晚點的通知,讓她莫名有些心煩意亂。
就在她無聊之際,一群學生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他們穿着統一的黑白隊服,一群人有男有女,還有幾個像是老師一樣的人在前面領着,一群人叽叽喳喳說個不停,都在讨論航班晚點。
他們手中都提着一個藍色的袋子,上面印着“數學競賽組委會”等字眼。
許白栀知道前段時間國内數學競賽在許都進行,他們學校也有人參加了,兩個三等獎,學校爲此宣傳了很久,這些應該都是來參加比賽的學生。
都是典型的學霸啊,許白栀學習成績在班級就是中遊水平,數理化更是糟糕,這種競賽對她來說,根本不敢奢想。
“KU658次,從許都飛往盛都的航班即将起飛,請至23号檢票口……”
等候多時的乘客一窩蜂的全部湧到了檢票口,等許白栀反應過來的時候,自己隻能排在隊伍末尾,而那群嬉嬉笑笑的學生則在最前面。
“陸淮——你快點!”前面一個高個男生不停朝後面揮手,“要檢票了,你趕緊來排隊!”
“陸淮!”幾個女生叫得更是大聲,朝着她身後的方向招手。
許白栀下意識轉身,卻發現身後自己站着一個人,男生個子很高,她的個子不矮了,卻比他生生矮了一個頭,目光恰好落在他胸口位置。
白衣黑褲,機場空調低,他外面穿了一件黑色運動衫,領口開到胸口位置,露出漂亮的鎖骨。
“陸淮,你可算是來了,這是你的機票。”前面領隊的老師将他的機票遞過去,怕學生把機票弄丢了,安檢之後,老師又統一把機票收好,直到登記檢票前才下發給他們。
男生淡淡嗯了一聲,那聲音好像是從胸腔裏發出來的,有點悶。
許白栀沒敢直接打量他,直到檢票結束,上了機場擺渡車,因爲他倆在最後,車子裏面已經站滿了人,顯得十分擁擠。
許白栀提着小型登機箱,有些困難的擠上車,她略微往裏面靠了靠,讓身後的人上車,那個地方恰好隻能容納一個人,男生緊挨着她上了車。
她一手穩着行李箱,一手拉着懸在頭頂的扶手,有些費力。
她微微擡頭,就能看見男生清瘦的手臂,他手指很漂亮,扣在黑色的拉環上,襯得越發骨節分明,清隽修長。
此刻車子一晃,許白栀一個趔趄,半邊身子都靠在他身上,腳下不穩,好死不死的踩在他的腳背上,她能清晰聽到男生胸腔傳出一聲悶哼。
“對不起!”許白栀急忙道歉。
“站好了!”男生聲音極冷,聽不出喜怒,不過許白栀猜測,他肯定是生氣了。
陸淮低頭看着身下的女生,一手穩着箱子,手指還得扣着拉環,無奈胳膊不夠長,看着倒是分外滑稽。
肩膀瘦削,穿着一件白色連衣裙,罩着一件寬大的黑色外套,從她這個角度,剛好可以看見泛紅的耳尖還有一截雪白的脖頸。
脖子細長,線條流暢,邊上散落着一點碎發,看起來像是雪緞一樣,就是有點……
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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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飛機之後,因爲他倆位置就在車門口,所以登機時候也比較靠前,陸淮早就尋到了自己的位置,隻是前面這個矮子,推着個行李,磨磨蹭蹭,嘴裏還念念有詞,終于尋到自己位置,就開始準備放行李。
陸淮就安靜站着,等她安置行李。
她個子不算矮,但是登機箱不輕,她兩個細瘦胳膊,想要将它舉起來也是頗爲費力。
陸淮在腦海裏莫名想到了四個字:
身殘志堅!
後面一群人在等着,許白栀漲紅了臉。
陸淮歎了口氣,伸出長臂,拖住行李箱下面,順利幫她将箱子放到行李架上。
“謝謝。”許白栀長舒一口氣,轉身道謝,這才徹底看清了那人的模樣。
他個子很高,短發幹淨利落,淡漠冷清的眸子宛如深潭,深得看不見底,皮膚很白,五官明朗清爽,簡單的黑白搭配,将他襯托得身長玉立,性子看着有些涼薄,周身氣質卻又清隽柔和。
他伸手将她頭頂的行李架合上,才低頭離開,動作随意懶散,舉手投資,透着一股子風韻流轉。
積石如玉,列松如翠。
模樣俊美,他穿着幹淨整潔,就連衣袖領口都整理的一絲不苟,看着是個十分嚴肅認真的人,偏生又帶着一股不羁之氣。
許白栀隻覺得呼吸有些難受,好像瞬間有東西遏制住了自己的喉嚨。
“小姑娘怎麽不進去坐啊,擋路了。”後面有人催促。
許白栀忽然下意識往坐在她後方的陸淮看了一眼,他正戴耳機,四目相對,他眼神平穩無波,低頭玩手機。
她卻瞬間紅了臉。
直到坐回自己位置上,還心亂如麻。
她之前踩到他的腳了,又讓他看到自己扶行李的尴尬模樣。
許白栀越想越覺得丢人,伸手捂着臉,覺得沒臉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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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白栀下飛機的時候,那群學生走的非常快,他們是有人領隊的,少年走在中間,周圍有很多人圍着他。
他在學校肯定很受歡迎。
許白栀拖着個行李箱,不遠不近得跟着,這時走在前面的少年,不知爲何忽然轉過頭,四目相對,她堪堪低下頭。
陸淮輕笑。
胳膊短,連腿都短,走路那麽慢。
“你在笑什麽呢?”身側的同學問道。
“沒什麽。”陸淮轉身繼續往前走。
他們是學校組織出來比賽的,自有專人校車在等着,吃穿用度都是全包的,他們并沒托運行李,等許白栀取了行李出來,那群學生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。
許白栀莫名有些失落,打了出租,就往老太太給她租的房子而去。
途中給老太太打電話報了平安。
老太太隻告訴她,卡裏錢很多,不要省,不要虧待了自己,有什麽事就給她打電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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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區在盛都中學邊上,看起來興建的時間并不長,不過距離幾百米處就是全國排名前三的中學,不遠處就是全球知名的盛都大學,教學資源好,導緻這邊房價水漲船高,光是租房子,都能發财。
司機将她送到小區門口,就把她放下來,她以前在鄉下都是自己生活,其實從許家搬出來,對她倆說,倒像是一種解脫。
小區環境幽靜,裏面住的多是學生和陪讀的家長,都是面臨高考,顯得分外安靜。
布告欄上都是家教類的公告小廣告。
高層結構,一個樓層就兩戶人家,門對門。
老太太對她還是很大方的,她一個人住,愣是給她租了一整套房子,四室兩廳,帶着大型落地窗還有陽台,通透敞亮,所有東西都是準備好的,就連衣服等生活日用品都幫她購置了。
不過還有一些東西需要她自己添置,她查一下周圍的百度地圖,知道周圍有不少商場超市,她找了一家最近的,拿了錢包就準備出去采購。
七月的盛都,燥熱煩悶,她略微有些路癡,即使對着地圖,五分鍾的路程,愣是走了十多分鍾才到。
等她買完東西,趔趔趄趄得回小區時,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。
陸淮剛剛從學校出來,剛剛和同學分開,卻好巧不巧的看到飛機上的那個女孩。
光是看背影,他就知道是那個女孩沒錯了。
那麽笨拙的姿勢,除了她,他找不出第二個人。
許白栀雙手提着兩個碩大的超市購物袋,動作自然吃力笨拙,她哪兒知道因此會被人嘲笑。
陸淮斜背着一個雙肩包,捏着瓶礦泉水,就隔着一百多米,遠遠看着她。
許白栀根本不認識路,在路口來來回回,繞了三四圈,陸淮淡定的喝着水。
這不僅是個小矮子。
還是個小傻子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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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白栀提着東西,費力得摸到自己公寓所在的電梯口,她拼命想要擠出一根手指按電梯。
一隻長臂從她後側伸過來,按下了上升鍵。
“謝謝。”許白栀長舒一口氣,擡頭等電梯。
電梯鏡面平滑,光可鑒人。
許白栀可以清晰看到站在自己斜後方的人。
要不要這麽巧。
進入電梯後,許白栀按下15樓,緊随着她進電梯的人卻并沒有動作,電梯内的氣氛有些悶。
電梯停住後,少年率先下了電梯,許白栀怔愣的看着他開門進了自己對門的公寓,不安分的心開始砰砰亂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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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淮剛剛到家,手機就急促得響起來。
“姐。”
“到家沒?”
“剛到。”
“這次出去怎麽樣?累不累?我待會兒去接你去吃飯。”
他淡淡應了一聲。
“許都那邊好玩嗎?有沒有時間自由活動啊?”
“還行。”陸淮不鹹不淡的應付着。
好玩的事沒遇到,遇到個好玩的人,貌似就住在自家對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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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剛剛回到家的許白栀,躺在床上,整個人都是懵圈的,過了不久,又咯咯笑起來。
------題外話------
舅舅番外正式開始啦~撒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