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山新雨後，就連空氣都格外新鮮。
成大春起得早，在院子裏，拿着鏟子，捯饬着自己一畝五方地，瞧着葉九霄過來，倒也不意外，隻是兩人沒見過，難免有些生分。
“成大師，早。”葉九霄幹咳兩聲，“昨晚過來，您已經休息了，沒有去和您打招呼。過來叨擾，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“葉老兒家的小子！”雖沒見過，不過葉九霄太出名，想不認識都難。
葉老兒？葉九霄幹笑着，他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麽說自己爺爺。
“我和你爺爺年輕時候認識。”成大春坐在小凳子上，将鏟子遞給葉九霄。
葉九霄會意，拿着鏟子忙活起來。
成大春直起身子，揉了揉後背，“那時候戰亂，我負責保護一批國家級文物名畫，要從北方運到南邊，那時候太亂，你爺爺是負責保護我們南下的人，那段路走了一年多，和你爺爺也算是生死之交。”
葉九霄知道爺爺曾經護送過文物南下，不過其中有什麽成員，他是不懂的。
“我和他意見不合，總是吵架，葉老兒！”成大春想到以前的事情，還氣得咬牙，“他身體怎麽樣？”
“挺硬朗的。”葉九霄如實回答。
“這老東西，倒是挺長壽。”成大春冷哼。
顧華灼起床出去的時候，就看到葉九霄褲腿挽到膝蓋處，正拿着鏟子鋤頭之類的，在翻地，腳上濺得都是泥巴。
“嗳，你慢點兒，别弄斷了我的瓜藤。”成大春擰眉。
“你這小子你怎麽和你爺爺一樣，笨手笨腳！這點小事都做不好。”
“那邊也要松土的，你别光站着一塊地方，動一動，怎麽傻不愣登的！”
……
成大春一臉嫌棄的指揮着，分明是把以前在葉老爺子手裏吃得暗虧，又原封不動報複在葉九霄身上了。
顧華灼何曾見過葉九霄身上，又是泥漬又是污水的，還得被人訓斥，倒是忍不住笑出聲。
葉九霄，你也有今天，真是活該。
**
顧泮榮和汪毓涵，對葉九霄的出現，并不意外。
都有些習以爲常了，葉九霄和顧華灼在一起的時候，他倆就沒少受驚吓，葉九霄去後面水池沖洗腳上的泥漬，和顧泮榮聊了好一會兒。
“爸，對不住，讓你們擔心了，還有顧氏……”葉九霄其實很多事情都盤算好了，但是和顧氏合并實屬意料之外。
“公司遲早要交給你們的，我就是提前退休了，回頭準備和灼灼他媽一起出去旅旅遊，好好玩玩，公司還得你多費心。”顧泮榮倒是甩得幹淨。
“那關于分紅問題，我會把……”
“說這個幹嘛，我也不缺錢，顧氏股份分紅，你看着弄就好。”顧泮榮是渾不在意的。
“嗯。”葉九霄應了一聲。
“粑粑！”葉久久穿着小碎花裙，披散着頭發，一路小跑過來，直接跳到葉九霄身上，“我可想死你了！”
“是嘛？”葉九霄一看到自己女兒，那眼睛溫柔地能滴出水。
“對啊，你都好久沒回來了，你都幹嘛去了。”葉久久摟着他的脖子，在他臉上親了好幾口。
顧泮榮無奈一笑，昨天還爲了吃的，連爸爸都不要了，這會兒又好的不要不要的，這小丫頭。
“有點事需要忙。”葉九霄托着自己女兒小屁股，徑直往裏走。
正好撞到正準備出門洗筆的韓君遲。
韓君遲手中拿着幾隻毛筆，穿着簡單的麻布衫，幹淨清爽，皮膚白得有些不像話，明顯是不經常出門那種，看到葉九霄，還有些生怯，“叔叔好，顧爺爺好。”
“小師叔好！”葉久久聲音甜軟。
“嗯。”韓君遲應了一聲，被葉九霄看得頭皮發麻，直奔洗硯池而去。
“這孩子怎麽有些怕你啊。”顧泮榮狐疑。
葉九霄隻是一笑，并沒說什麽，他怎麽可能告訴顧泮榮，昨晚兩人已經暗中“交鋒”了一次。
“韓家孩子家教真的好，這孩子斯文又知禮。”顧泮榮不吝溢美之詞。
“是嘛！”葉九霄不以爲然。
葉久久摟住葉九霄的脖子，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，“粑粑，昨晚小師叔和我說，你是個不知羞不害臊的人。”
“嗯？”葉九霄挑眉，這小鬼膽子挺大的，“昨晚？”
“昨晚你和麻麻親親的時候，被我們看到了！”葉久久語氣神秘兮兮的。
“昨晚你倆在一起？”葉九霄蹙眉，這死小子，大半夜，和我閨女出去幹嘛？
“沒有啊，我就是出來上廁所，然後他把我拉到另一邊衛生間了，估計怕打擾你們吧。”葉久久笑得有些傻氣，“我跟你說，小師叔可害羞了，我昨晚和他說，要和他一起睡，他耳朵都紅了。”
葉九霄眯着眼睛。
他得趕緊帶女兒離開這裏。
還有，這小子居然在背後說他壞話……
還是在他女兒面前。
這小子！
留不得！
韓君遲低頭認真洗着毛筆，隻覺得後背那道視線越發灼熱，心頭直跳。
媽媽！這叔叔太可怕了，他想回家。
**
葉九霄恨不能立刻就帶着妻女離開這裏，不過汪毓涵要留下來和成大春談合作，還得多留幾天，顧華灼想和自己父母多待幾天，這種事，葉九霄自然得答應。
結果變成，他硬生生在成大春這裏多住了整整三天。
而這三天内，葉九霄幾乎一直盯着韓君遲，尤其是看到他和葉久久稍微走近一點，生怕自己女兒被他叼走一樣。
弄得顧華灼哭笑不得，人家韓君遲，壓根就不想搭理你閨女，是你閨女巴巴往人面前湊的好嗎？
這期間，葉九霄有一次有公務急着處理，山裏沒網絡，連信号都微弱，電話都打不出去。
“那你幹脆回去好了，反正我和我媽一起。”顧華灼挑眉。
“我等你一起回去。”葉九霄可不敢輕易離開，弄不好她又帶着女兒跑了，他還得去找。
他倆在人前看起就像是普通的恩愛夫妻，殊不知，這兩個人在一個房間，可從來都是一個睡床上，一個打地鋪的，顧華灼對他戒心很重，就和防賊一樣。
除卻第一晚親了幾口，之後就連拉小手都被她甩開了，這讓葉九霄郁悶不已。
“那你現在怎麽辦？”顧華灼看着他。
“我下山一趟。”
“那正好，幫我買點宣紙顔料，山裏存貨不多了，君遲知道地方，也會挑，你把他帶着，順便帶他下去轉轉。”成大春直接開口。
“我也要去！”葉久久是什麽事情都要摻和一腳那種。
葉九霄就很郁悶的帶着兩個孩子下了山，索性這韓君遲話不多，安靜坐在後面，不吵不鬧。
**
到了山下，手機立刻就有了信号。
“爺，找個咖啡廳吧。”葉峰轉動着方向盤，開啓導航，總不能讓葉九霄去網吧辦公吧。
“嗯。”葉九霄應了一聲。
最近的咖啡廳在一處商場内，這個點正值午後，商場人不多，不過葉九霄出現在這裏，還是引起了不少人側目。
商場中央有小火車、娃娃機等兒童遊樂設施。
“粑粑，抓娃娃！”葉久久一臉興奮，“小師叔，我粑粑抓娃娃可厲害了。”
畢竟葉家是有娃娃機的。
“想要哪個？”葉九霄一聽女兒誇自己，不自覺有些飄飄然了。
“粉紅豹。”葉久久趴在娃娃機前，眼睛亮得奪目。
“你要嗎？”葉九霄詢問一直沒說話的韓君遲。
他搖了搖頭。
葉九霄買了不少币，帶着孩子去抓娃娃，鎖定目标，調整爪子方向，按鍵……
一氣呵成！
結果……
沒抓到！
“嗯？”葉久久撅着嘴，有些不高興。
商場的娃娃機，爪子都被調整得比較松，肯定和家裏的不一樣。
“沒事，我們繼續。”葉九霄幹咳兩聲。
隻是接近一百個币用完了，他居然還是一個都沒抓到，這讓葉久久小臉徹底垮掉了。
“要不你試試，我再去看看别的。”葉九霄此刻已經徹底沒臉了。
葉峰站在邊上，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。
爺上回丢人，貌似也是在娃娃機前吧。
葉久久自己抓着币，開始認真抓娃娃。
“好煩人哦，剛剛都抓到了，爲什麽沒出來。”葉久久氣得小臉通紅。
韓君遲看得無聊，轉頭準備找葉九霄，卻發現隻有葉峰在，“叔叔呢？”
“他……”葉峰摸了摸鼻子，“去買币了。”
“又沒有？”葉久久有些急了。
“我試一下。”韓君遲實在看不下去了。
“你玩過嗎？”葉久久狐疑。
“沒有，不過看你們玩，已經學會了。”韓君遲說着開始投币。
光看和自己動手，感覺是完全不同的，不過也就三次，他居然真的抓到了一個娃娃。
“小師叔，你也太厲害了！”葉久久抓着粉紅豹，笑得合不攏嘴。
**
葉九霄拿着一個娃娃回來的時候，看到自己閨女已經抱着一個娃娃，當即沉了臉。
“粑粑，你看，小師叔抓的，是不是很厲害。”葉久久和他炫耀，看到他手裏更大的娃娃，眼睛瞬間發亮，“這個是你抓的嘛？”
葉九霄摸了摸鼻子，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，也不知是承認還是不承認。
“粑粑，你也好厲害！”葉久久抱着比她人還高的娃娃，漂亮的眼睛，好像裝着星子一樣璀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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咖啡廳内
葉久久正趴在一側櫃台上，盯着甜點，她什麽都想吃，葉九霄隻允許她吃一樣，她正趴在那裏猶豫不決。
韓君遲抱着一杯牛奶，一派雲淡風清的模樣。
“那個娃娃是你自己抓的？”葉九霄正拿着電腦辦公，偏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小子。
“叔叔，你的那個娃娃是買的吧。”韓君遲直接戳破他。
葉九霄當即黑了臉。
葉峰當即笑噴了。
小朋友，你這麽愛說實話，會被打的哦！
葉九霄修長的手指，敲打着方向盤，眯着眼睛，一片肅然。
這小子果然很讨厭！
“待會兒去買宣紙筆墨，地點你知道嗎？”
“嗯。”韓君遲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。
“你自己選。”葉九霄對國畫這些，真的不太懂。
“我知道，外公說了，你幫不上忙。”韓君遲說得很認真，壓根不像是開玩笑，一臉的天真無邪。
偏生是個小孩子，葉九霄也不好發作，若是被人知道，他和一個小孩子斤斤計較，也是丢了份兒。
葉九霄敲擊鍵盤的聲音越發響亮。
這小子果真……
留不得啊。
葉峰站在一邊，憋着笑，我的媽，這孩子……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啊？
直接怼葉九霄啊，有膽識。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九爺可能想掐死小師叔……
九爺：很讨厭，不喜歡，留不得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