僅有兩句而已。
“爺,我瞧着小少爺挺喜歡你的,總是巴巴得看着你,希望能和你多說兩句話,您怎麽總對他愛答不理的。”這時間久了,這邊的下人,也覺得蘇侯對蘇易安确實冷漠。
隻是蘇易安住了一小段時間,與他們混熟了,覺得這孩子還是挺可愛的,之前不過是驕縱慣壞了。
蘇侯手中撥弄着白釉瓷盤中一點鳥食,手指在白釉的襯托下,顯得越發清瘦,“你應該知道他是誰的兒子吧。”
他捏着一點鳥食去投喂面前的鹦鹉,眼底晦暗不明。
“我明白,隻是大人的事情,不該波及小孩子。”
“我與他的奶奶,爸爸勢如水火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,這是遲早的事情。”蘇侯輕描淡寫的口氣,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。
“他現在和那邊關系也不好啊。”
蘇侯哂笑,“血濃于水,現在關系是不好,但是以後他若發現自己的親身父親因爲我死亡或者出現别的意外,你真以爲他會全然不在乎?人家畢竟是親父子。”
“或許現在我對他的照顧,都會變成我早有預謀。”
“我把他留在身邊,恐怕他遲早有一天,會把槍口對準我。”
那人神色瞬間黯淡下去,“是我想得不夠周到。”
蘇侯沉吟片刻,“他身子好得差不多,就通知爺爺把他接回去吧。”說完放下盤子往屋裏走。
“爺——”那人沒想到自己簡單兩句話,蘇侯就想将蘇易安送走。
蘇侯并未理會他,徑直回了自己卧室。
其實這件事情他考慮很久了,除卻他奶奶父親那層顧慮,還有一點。
他獨居太久,身邊交好的人就那麽幾個,這越是看似涼薄,無欲無求的人,對感情越是認真,這若是真的留蘇易安時間長了,感情深了,不好割舍,恐怕以後做事都會束手束腳,與其這樣,不如趁現在,當斷則斷。
而當天晚飯時間,蘇侯就直接和蘇易安說了這件事。
蘇易安拿着筷子小手抖了兩下,險些把筷子掉在地上,腦袋垂得很低,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那碗白米飯。
“明早我就會讓人幫你收拾東西。”蘇侯故意避開視線不去看他。
“二叔……”
“你本來就是來我這裏養傷的,現在好得差不多了,是該回自己家了。”蘇侯說得理所當然。
“是不是我整天學豬叫太吵了?”
蘇侯沉默。
“還是覺得我每天話很多,吵到你了。”
蘇侯隻低頭吃飯。
“難道真像大哥說的,我耽誤你處對象了?”
蘇侯筷子微微頓住。
“大哥都和我說了,以前他爸爸追他媽媽的時候,還專程将他從燕京送到盛都,就是覺得他麻煩,怕有小孩子在,有些事情不方便做。”
“二叔,你是要把漂亮姐姐帶回來過夜對不對?”
蘇侯嘴角抽搐兩下。
“我保證躲在房間不出來,就像大哥說的,就算聽到打架的啪啪聲我也堅決不會出來的。”
“吃你的飯!”蘇侯咬牙。
**
即使蘇易安并不想走,第二天一早就在蘇侯門口賴着,卻還是被老宅的人帶走了,這臨走了,還來了一出一哭二鬧三上吊,鬧了兩個多小時,哭得岔了氣,渾身都折騰得沒勁兒了,才被他之前的保姆直接抱走的。
等老宅的車子離開,蘇侯方才掐着眉心從屋裏出來。
“侯爺,小少爺已經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蘇侯眼神從餐桌上一掃而過,“他沒吃早飯?”
“一開始說是等您來了,一起吃,後來聽說你鐵了心要送他走,就幹脆不吃了。”蘇易安一直哭鬧,下人都沒來得及收拾餐桌。
蘇侯眸底掠過一絲晦暗,又扭頭繼續去逗鳥兒。
這屋子可算是清淨了。
這之後的日子就很忙碌了,蘇侯定了周末去邺城,蘇家下人已經開始張羅着收拾東西。
“爺會認床,床一定要搬走。”
“這些書肯定要帶着,記得用幹燥的紙箱裝着,千萬不能受潮。”
“還有那些鳥兒,也一定要帶走……”
這裏是去養病啊,這分明就是搬家啊。
**
葉家書房
葉宇此刻正站在書桌前,垂手而立,神情嚴肅。
純黑色的真皮沙發,男人眉目深刻,皺起來的時候,眉心壓出一點印痕。
“所以你的意思是,到這裏,線索又斷了?”聲音清隽低沉,鋒利得讓人心驚。
葉宇手指合攏,“顧澤凱死得過于突然,警方那邊傳來的消息,說他是因爲濫用藥物才導緻忽然暴斃。”
“死得倒是很湊巧。”葉九霄哂笑。
“不過還有個事情……”
“什麽?”
“警方在顧澤凱的出租屋裏,找到了一些東西,警方覺得沒什麽用,也沒在意。”葉宇示意葉九霄将手邊的文件翻到最後面。
葉九霄手指一勾,文件被打開,幾乎都是孟浴風的消息。
這裏面甚至包括了孟氏夫婦意外身故的新聞報道。
“警方以爲顧澤凱就是單純還喜歡孟小姐,而且警方已經認定顧澤凱是意外身亡,就沒有多在意他留下的東西。”
葉九霄飛快的将文件翻完,眉心間的印痕越發深刻,“他在調查孟家?”
“嗯,不僅是調查孟小姐,甚至還在調查早就亡故的孟先生與其夫人。”葉宇提着口氣,“他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麽?才被人滅了口。”
“孟家……”葉九霄手指摩挲着文件。
“其實有件事情一直很奇怪,那人爲何一直針對孟家下手,就算孟家是短闆,但是以孟大少此時在軍中的地位,加上身份的束縛,對他應該構不成威脅才對,況且七年前,孟氏夫婦一沒從政,二沒紅色背景,爲何卻惹來了殺身之禍。”
葉九霄捏着眉心,“除非那群人覺得他們的存在,是個巨大的威脅。”
“可是我已經查過了,孟氏夫婦一直很本分,而且孟先生一直以來對事業也沒野心,生意場上都未曾得罪過人,在盛都風評一直很好。”
“這也是從一開始,爲什麽警方從未懷疑過當年那場意外是人爲的根本原因。”葉九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,“紹酉不在家?”
“孟大少前天接到通知,已經回部隊了。”
“看樣子隻能等他回來,再好好商量了,希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……”
“爺,您想到了什麽?”
“排出了所有可能原因,即使剩下的那個最不可能,也就有可能就是真相。”他的眼底是葉宇從未見過的冷峻。
葉宇沉默片刻,忽然猛地想到了什麽……
“爺,您該不會覺得那群人壓根沖着的就不是孟大少,而是……”
“孟浴風!”葉九霄一字一頓,說得異常堅定。
“不會吧,這……”葉宇整個人都是懵掉的。
“重新梳理一下所有線索,其實從孟伯伯出事開始,孟浴風就出現了,當時她就在現場,僥幸逃過一劫,蘇默默第一個試圖接近的人也是孟浴風,後來的顧澤凱,然後是她的身世被扒。”
“之前我們都把重心放在了紹酉身上,因爲孟浴風生活環境單純,不會與人結怨,更沒有仇家。”
“現在看來,可能所有事情,都需要從浴風身上再重新着手調查了。”
葉宇神情凝重,擡頭看着葉九霄,“需要從孟小姐的身世開始查嗎?”
“試試看吧,也許有關鍵線索。”
**
而此刻孟浴風正和顧華灼、嶽清和喝着下午茶。
“浴風,你之前送我的那個東西挺管用的,我吃了之後,真的不那麽想吐了。”顧華灼抿嘴一笑。
“有用就好。”孟浴風淡淡的笑着,低頭攪動着面前的咖啡。
“我怎麽覺得你神色不太對勁,沒出什麽事情吧。”他們三個人都出來兩個小時了,孟浴風卻好像半天都提不起勁兒。
“沒什麽。”
“浴風姐,你是不是想孟大哥了啊。”嶽清和目光如炬,就好像燃燒着熊熊的八卦之火,“一日不見,思之如狂啊。”
孟浴風無語,“我說你這小丫頭自己的事情解決了,就開始調侃我了。”
“哪有,你們都不知道,自從上次相親宴之後,我爸就不許我出門和容與碰面,讓我矜持,結果呢!”嶽清和冷哼,“居然自己私下約容與出去打麻将。”
顧華灼悶笑,“牌品如人品。”
“對,我爸就是這麽說的,說什麽要好好考察他一番,然後短短一周,容與說已經輸給了他一百多萬。”
“他們一開始打牌都是不玩錢的,後來說搞點彩頭,大家玩得更盡興,容與那家夥還傻乎乎的應了,可是他身上壓根沒現金啊。”
“好家夥,我爸居然準備了個移動pos機。”
顧華灼忍俊不禁,“伯父分明就是故意去坑西門的啊。”
“誰說不是啊。”嶽清和歎了口氣。
“葉夫人,您的葡萄。”侍者将盤子放在顧華灼面前。
顧華灼懷孕之後喜歡吃酸的,酸兒辣女,這讓葉九霄與小包子堅定,顧華灼腹中的絕對是個兒子。
她捏着葡萄,小口吃着,那股子酸味,從她舌尖牙縫不斷往外冒,孟浴風就是聞着都覺得口中唾液在不斷分泌。
“要不要吃一個?”顧華灼笑眯眯的看着孟浴風。
“不了。”之前嘗過她吃的酸橘子,酸得她都要懷疑人生了。
“給我吃個!”嶽清和倒是一點都不客氣,拾起一個葡萄就往嘴裏扔,“唔——這個味道不錯啊。”
顧華灼愕然,她專門要的最酸的葡萄,這嶽清和怎麽吃着和沒事人一樣,這種酸澀程度,她以前是絕對不會碰的。
這吃了一顆還不算,居然還接二連三吃了大半盤。
“清和,你這麽能吃酸?”
“我以前基本不吃酸的。”嶽清和說得相當認真。
“可是……”顧華灼看着盤中所剩無幾的葡萄。
孟浴風卻忽然來了興緻,坐直了身闆,“清和,灼灼是懷孕之後才喜歡吃酸的,你該不會……”
“怎麽可能,你見過像我這樣整天活蹦亂跳,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孕婦嗎?”
“那你上次來例假是什麽時候?”孟浴風挑眉。
嶽清和嘴裏還咬着半顆葡萄,猛地想到了什麽,手指一抖,葡萄從指尖滑落,滾到顧華灼腳邊。
顧華灼權當孟浴風在拿嶽清和開玩笑,這一擡頭,卻瞧見嶽清和陡然白了臉。
“清和,你沒事吧。”
“我……”嶽清和嘴唇有些發抖,“我上回好像是在去年。”
“咳咳——”孟浴風一口咖啡嗆入肺中,急忙扯着面紙捂住嘴,猛烈咳嗽起來。
“清和,你确定是在年前……”這距離過年都一兩個月了啊。
“我例假一直不太準,自己都沒記過時間,我之前在國外過年,下海沖浪,還暗自慶幸,居然推遲了一個多月沒來,沒耽誤我玩,這會兒算起來,好幾個月沒來了。”
“你是不是女人,這種事情你也能不記得?”顧華灼一臉錯愕。
“我這不一回來,就一直想着容與的事情,後來和他分開,我這整天茶飯不思的,我以爲搞得我内分泌失調了。”
“我看你不是内分泌失調,是腦子瓦特了!”孟浴風擦了擦嘴巴,“你這要是沒和人發生過關系,你推遲就罷了,你和他都發生過關系了,你都不上心一點?”
“主要是我壓根沒反應啊,嫂子都孕吐了,我這……”嶽清和伸手摸了摸肚子,悻悻地一笑,“不可能,你倆别吓唬我。”
“這事兒還真不好說,我之前懷軒軒的時候,就沒吐過。”顧華灼這話又給了她一記重擊。
“我記得轉角的街頭有個藥店,我去給你買幾隻驗孕棒,你等着。”孟浴風說着提起包就往外沖。
嶽清和端起面前的咖啡,正準備喝一口壓壓驚,就被顧華灼阻止了,“孕婦不要喝咖啡。”
“我沒有懷孕!”嶽清和急吼吼的喊了一聲,惹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,臉瞬間漲紅。
着急忙慌的就往洗手間沖。
她一進廁所,就摸出手機,顫顫巍巍的開始翻閱自己的記事本,她記得上次來例假疼得死去活來,她還專門記了一下時間。
一個月、兩個月、三個月……
居然是四個月前!
不可能的,絕對不會的!
她記得以前上高中,有一回半年多都沒來例假,對她來說,例假推遲很正常,絕對不會那麽湊巧的,就那麽一次就中獎了。
不會的……
她和容與認識,也就是四個月……
一推算時間,嶽清和徹底傻了眼!
“啊——”她有些煩躁得揪扯着頭發,洗手間此刻人還不少,一看到她這般模樣,都吓得紛紛往外走。
還以爲她瘋了。
他們一共有過三次,就隻有第一次的時候沒有做措施而已,雖然那一夜次數有些多,但是……
不會那麽巧吧!
千萬不要自己吓自己!冷靜……
**
當孟浴風回來的時候,顧華灼看到她手中那一大袋子的東西,徹底傻了眼。
“你買這麽多幹嘛?”
“不是怕不準嘛?我每個牌子的都拿了一點,每一樣也拿了好幾根,這樣才準确。”孟浴風還小口喘着氣。“清和人呢?”
“去洗手間占位置了。”顧華灼說得一本正經。
“還是她考慮的周到。”孟浴風如是道。
嶽清和要是聽到顧華灼說這話,估計得抓狂,占位置?她分明就是想要洗個臉冷靜一下啊。
孟浴風和顧華灼到了洗手間,将一大袋子驗孕塞給她,就把她推進了廁所裏面。
“你記得看好說明!”孟浴風不忘叮囑。
“可是我不想上廁所啊……”嶽清和簡直想哭。
“那我們出去再喝點水!”
嶽清和蹲在馬桶上,就連拆包裝的手都在顫抖,有仔細将上面的說明,仔細閱讀了好幾遍。
“一條杠,一條杠……”她一邊呢喃自語,一邊緊張的準備開始測試。
站在隔間外面的孟浴風和顧華灼顯得比她還緊張興奮。
“清和,到底怎麽樣啊!”顧華灼出聲催促。
“一條杠,一定要是一條……”嶽清和手中還戴着一次性手套,仔細看着驗孕棒上的觀察窗口,這種焦急等待的過程,十分煎熬,很快他就看到那上面有紫紅色的液體緩緩滲透出來,一點一點形成紫紅色的線條。
而它的邊上,赫然還有一個顔色略淺的線條。
“不對,這個肯定壞了。”嶽清和直接将手中這隻驗孕棒甩出去,繼續拆封新的。
“清和,到底怎麽樣啊!”孟浴風也是一臉焦急。
接連試了四五個……
嶽清和已經徹底絕望了。
完蛋了!
“啊——”嶽清和氣得将驗孕棒直接扔到垃圾桶裏。
“清和?”她這般歇斯底裏的模樣,讓門外兩個人更是焦急。
嶽清和一把将門拉開,“浴風姐,你買的驗孕棒肯定都是假冒僞劣産品,我要去醫院檢查一下。”
顧華灼瞥了一眼被她扔在垃圾桶的驗孕棒,和孟浴風交換了一個眼神,急忙追着她走了出去。
**
醫院
嶽清和專門挂了号去做了個B超,這一邊等着結果,一邊嘴裏還念念有詞。
“39号,嶽清和。”醫生喊她。
嶽清和手腳僵硬得走到醫生辦公室,乖巧得坐下。
“嶽清和是吧。”醫生打量了她一眼,“恭喜你啊,懷孕了,四個多月了。”
嶽清和此刻腦子已經一片空白,她壓根都沒準備好要做個媽媽?
怎麽就懷孕了……
倒是門外的兩個人笑靥如花。
“根據b超觀察,孩子還挺好的。”醫生笑着,“怎麽啦,高興傻掉了?”
嶽清和這完全就是被吓傻的。
西門接到嶽清和的電話的時候,還在開會。
“清和。”西門笑得那叫一個燦爛,會議室的人對此都見怪不怪了。
“出人命了。”嶽清和靠着牆壁,一臉的生無可戀。
“什麽人命?”西門壓根沒有反應過來!
“容與,我懷孕了。”
西門随意一揮手,“别鬧了,開什麽玩笑。”
“我說真的,我在醫院,嫂子和浴風姐都在,沒騙你。恐怕你真的要有個小西西了。”
西門徹底傻了眼,扭頭就往外沖,這走得太急了,差點連外面的玻璃都忘了推開,急吼吼的一下子撞了過去……
“砰——”會議室鴉雀無聲。
總裁這又是鬧得哪一出,自殘嘛?
而此刻醫院中的嶽清和已然一臉的生無可戀。
“懷孕是好事啊,你怎麽愁眉苦臉的。”顧華灼坐在她身邊安慰她,而且她懷孕的時間居然比自己還長。
“聽說懷孕期間不能同房?”嶽清和咬了咬嘴唇,“我和他都沒好好享受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二人運動!”
顧華灼愕然,“你該不會就因爲這事兒懊惱吧。”
“不然呢,這事兒很重要,促進夫妻和諧啊。”
顧華灼順了順頭發,尴尬地别過頭,虧她還一直擔心她悶悶不樂,會不會壓根不想要這個孩子,結果……
她是有多饑渴。
------題外話------
要不要爲西門撒個花……哈哈
*
新的一個月開始啦,大家有保底月票的記得幫月初投一投哈,謝謝大家,麽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