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了眼洗手間方向,能聽到喬哲洗澡的水聲,确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,喬哲應該聽不到,應斯宇這才說,“我們應家,是不允許家裏的孩子流落在外的。我一開始接觸喬哲的時候,也是被逼無奈。”
林霞眯着眼睛看他,目光是老辣銳利的。
看出林霞對自己說的話感到不滿意,應斯宇還是打算實話實說。林霞不是普通的市井婦人,這從她當年發現甯雅與喬離有一腿,便果斷跟喬離離婚這件事,就看得出來,她是個眼裏容不下沙子的明白人。
跟這樣的人說話,要少說漂亮說,多說實話。實話雖然不好聽,但好歹真誠。
因此,應斯宇稍一整理内心的情緒,便将自己的真實心裏路程說給她林霞聽。他道,“剛開始,喬哲總是跟我不對盤,很看不起我。而我,也不太喜歡他。不過,相處久了,我也學會了站在喬哲的立場來考慮一些事。一個從小就沒有父親的單親家庭的孩子,對自己的父親沒有固定印象,因此,父親在他們心裏是個很模糊的存在。”
“或許是理想豐滿現實骨感,發現我跟他心中幻想的父親形象差距有些大後,他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我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我從得知有喬哲這個兒子,到真正接受他的存在,也花了很長一段時間。”
聽到水聲停了,應斯宇結束了長篇大論,隻說,“喬哲是個懂事的乖孩子,我很喜歡他。”
林霞點點頭,也說,“他自小就沒有父親,母親又不常在家,性子難免别扭了些,你多擔待。”這個時候,林霞眼裏的不滿已經淡了許多。
“互相擔待才對。”應斯宇聽見電茶壺的水開了,便起身拔了插頭,給自己和林霞各自倒了一杯熱茶。
茶葉是很普通的茶葉,卻有一股清香。應斯宇将茶杯雙手遞到林霞面前,林霞也由着他獻殷情。
聽到喬哲在往這邊走,應斯宇猶豫了下,這才繼續說道,“我是誠心想要認回這個兒子。在過去近十五年内,我沒有抱過他一次,沒有養過他一天,甚至連一毛錢的資本都沒有出過。在他母親懷他吃苦的時候,我也沒有在他們母子身前照顧。我知道,作爲一個父親,我是不合格的。”
喬哲聽到這話,下意識停下腳步,身子躲在門後,偷聽他們兩個人講話。
林霞跟應斯宇都知道那孩子在偷聽,但有些話,也不必避着孩子。
看了眼浴室方向一眼,應斯宇收回視線,望着林霞,對她說,“我想要認回喬哲,我的家人也想要見見他。過去沒來找他,是因爲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,相信我跟他母親的事,您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。”
林霞點點頭,果然說道,“這孩子的存在你的确不知情,當年安曦決定生下孩子的時候,我其實是反對的。不過後來,那孩子一句:‘她希望我走後,能有一個親人陪着她’徹底打動了我,喬哲這才得以出生。”
知道應斯宇對喬哲抱着必得的打算後,林霞覺得,有些話,她有必要提前說清楚。
“我們安曦以前喜歡過一個男人,但是那個男人讓她寒了心。這麽多年,她也一直沒有找過對象,她說她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了。所以喬哲這孩子,就是我們安曦的命,你身爲父親,來見孩子,我跟安曦都不會反對。但是…”林霞蒼老的臉上浮出一抹不容置喙的堅定,“無論是安曦還是我,都是不會允許你将孩子帶回應家的。”
應斯宇隻是苦笑。
他就知道,這認兒子的過程,困難重重。
喬哲不由得緊張起來,接下來,應斯宇會怎麽應付?
他豎起耳朵,聽到那個男人說,“老實說吧,林姨,其實我真正想要的,不止您外孫一個。您的女兒,我也打算帶回應家。”應斯宇直視着林霞的眼睛,直白的告訴她,他的真實目的,也不怕林霞會動怒。
林霞一愣,她猜到了應斯宇的目的,卻沒想到,這男人會這麽直白。她望向應斯宇,對上應斯宇那雙堅定的雙眼,他此刻的目光十分深邃,顯得勢在必得。
目光微閃,林霞心裏對這事是樂見其成的,但她理智尚在。“想要将我女兒帶回家,這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。”
應斯宇微微一笑,隻說,“日久見人心。”
林霞捧起茶,喝了一口,沒有挖苦他。
喬哲這個時候假裝出剛洗完澡的樣子,從門後走了出來,他一邊揉頭發,一邊問應斯宇,“你還不回去,是打算在這裏住下來麽?”喬哲勾着頭,毛巾擋住他上半張臉,誰也沒有看到他眼裏的期待與不舍。
應斯宇沒說走也沒說要留下來,隻是期待的看着林霞。
他能不能留下來全憑這位的一句話。
林霞也樂意給應斯宇行個方便,“都九點了,公交車也都停了。應先生沒開車來,我們這裏想叫出租車也不方便,不介意的話,應先生今晚就在這裏住一晚吧。”
應斯宇立馬笑得眉開眼笑。
“好!”
天氣冷,應斯宇沒有帶換洗衣服,便沒有洗澡,隻洗了個腳和臉,刷了個牙,就跑樓上,跟喬哲擠一鋪去了。喬哲的房間在二樓,這是應斯宇第一次上二樓來,樓上隻有兩個房間,還有一個小書房。
喬哲的方向在走廊左邊,對面的房門關着,是喬安曦的房間。
深深地看了一眼喬安曦的房間門,應斯宇下定決心,下次留宿,一定要住進喬安曦的房間。進了喬哲的房間,應斯宇發現喬哲的房間意外的很幹淨,東西也少,牆上也沒貼東西。
他床邊有一個書架,其中一個空架子上,放着一副網球拍,牆角角落裏,也滾着一個籃球。那都是他之前送給他的。
喬哲的床隻有一米五,好在喬哲人瘦,跟應斯宇兩個人并排躺着,也不算太擠。應斯宇雙手枕在頭下,他怕自己睡着又将喬哲的被子搶了,便問,“你房間還有被子麽?”
喬哲說,“沒有。”
“那晚上要是我又搶了你的被子怎麽辦?你感冒剛好,可不能加重了。”應斯宇這話真是善解人意,喬哲都要感動了。
喬哲一想,認爲應斯宇這話說得對。
感冒可不好受,鼻子一直賭注,睡覺都不舒服。
他翻了個身,望着燈光下應斯宇的臉,提議道,“要不,我去我媽媽房間睡?”
應斯宇擰眉想了想,卻說,“這是你的房間,你都睡習慣了。還是我去你媽媽房間睡吧。”
喬哲心裏更是感動。
他爹突然懂事了有木有?
“那、好吧。”
喬哲親自打開喬安曦的房門,喬安曦的被子都鋪的好好地,上次喬安曦睡過,還沒來得及洗。喬哲說,“你等會兒,我給你拿幹淨床單換。”
應斯宇忙說,“不用了,我就睡一晚,不用那麽麻煩。”
喬哲心想也是,“那你就将就一晚吧。”
又囑咐了幾句,喬哲這才回了自己房間。
他一走,應斯宇趕緊将門鎖上。
他控制住興奮,跳到喬安曦的床上,臉朝下,趴在喬安曦的枕頭上。應斯宇用力吸了吸鼻子,一股屬于喬安曦的氣息,鑽進了他的鼻孔。他掀開被子,将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,眼珠子滴溜溜地轉,應斯宇打量了一遍喬安曦的房間。
她房間的東西比喬哲的房間多一些,有些女人的用品,化妝品也有,但不多。牆上,挂着一張喬安曦的照片,她穿着裙子,笑得很清淡。床頭櫃上,也放着一張穿軍裝的照片。軍裝那張特别好看,應斯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。
這個晚上,他一個人躺在喬安曦的床上,興奮到後半夜才漸漸睡着。
睡着後,應斯宇卻做起了夢。
他夢見喬安曦站在他自己公寓的床邊,穿着一身軍裝,英姿鐵骨,特别好看。應斯宇朝她招招手,喬安曦便乖乖地走了過去,應斯宇拍拍大腿,喬安曦又乖乖地坐在他的腿上。
跟着,應斯宇解開了她的軍裝,她裏面什麽都沒有穿。
應斯宇激動了,将她撲倒在床上就開啃,正啃得上瘾,身下的那人忽然冷下臉來,聲音冰寒,問他,“嫌命長了?找死?”
應斯宇一下子就驚醒了。
他醒來,才發現天都亮了。
他掀開被子,盯着自己的裆部看了半晌,然後撸了把頭發。穿好衣服,應斯宇盯着床頭櫃上的照片,目光閃了閃。
吃完早飯,應斯宇再也找不到理由繼續耗下去,隻能告辭。林霞讓喬哲送送他,兩個人沿着熟悉的路往公交台走,一路上,認識喬哲的鄰居們都盯着喬哲和他身邊的應斯宇看。
大家都有眼睛,一看兩個人那張臉,還有什麽不明白?
喬哲努力忽視那些人的目光,應斯宇抱着雙手,面無表情地走路。喬哲總覺得應斯宇今天有些奇怪,平日裏,他走路的時候一般都将手揣在兜裏,哪會像今天這樣抱着雙手。
喬哲往他懷裏看了一眼,突然問,“你冷麽?”
應斯宇搖頭。
喬哲:“那你雙手抱胸幹什麽?”
應斯宇下意識收緊雙臂,抱得更緊了。“是有點兒冷。”喬哲低聲嘟哝了一句什麽,應斯宇也沒注意聽。
送走了應斯宇,喬哲一個人往回走,被幾個熱情的大媽攔住,問東又問西。等喬哲回到家,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了。周六下午,喬安曦請了假回了趟家。一下公交車,走在熟悉的路上,就發現周圍那些大媽大嬸都在對她笑,笑得一臉暧昧。
喬安曦面上冷冰冰的,心裏卻覺得奇怪極了。
這是發生了什麽事?
回到家,林霞和喬哲都在,林霞想到女兒回來一趟不容易,硬說要給她做好吃的。喬安曦看着屋子裏新添置的冰箱,問,“什麽時候買的冰箱?”
“哦,昨天。”
林霞從冰箱裏拿出兩根排骨、一個豬腳。喬安曦看到冰箱裏那一大堆豬肉,有些驚訝,“媽,你買這麽多豬肉做什麽?”
林霞盯着豬肉出神,“哎!”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說,“昨天晚上,小哲他父親來過,這些豬肉和冰箱,都是他送的。”
喬安曦愣了愣,然後又哭笑不得。
林霞去做飯,喬安曦得知被子還沒有洗,便回房将被子全部拆了。她抱着被子準備下樓去洗,卻發現自己床頭櫃上少了個相框。以爲是被喬哲他們放進抽屜裏了,喬安曦放下被子,打開抽屜,卻沒找到。
“小哲,你看到我床頭櫃上的照片了麽?”
喬哲在做作業,聽到這話,茫然搖頭。“沒有啊。”
喬安曦抱着被子下了樓,又問林霞有沒有見過,林霞也搖頭說沒看見。
“有誰去過我房間麽?”好端端的,照片不可能說不見就不見了吧。
喬安曦追究起來,喬哲也瞞不住,隻能将應斯宇供了出去,“昨天晚上,那個人在你房間睡了一晚上。”那個人是誰,喬安曦怎會不知道。
喬安曦眯眯眼睛,“是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