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後,墨辰的車子載着齊頌,緊跟在他們的車後。席靜恍惚了許久,聽到銀五說到了,這才回神。
墨辰、銀五、齊頌,以及席靜四人坐在同一張桌子,主餐已經全部端上來,席靜低頭吃飯,聽見銀老闆跟墨辰在聊事。兩個人相談甚歡,席靜這才知道,墨辰跟大老闆關系原來這麽好。
墨辰并沒有問銀五,爲什麽要帶上席靜,他不問,銀五自然也不說。
吃完飯後,墨辰領着齊頌先一步離開。
全程沒有賞席靜一個眼神的銀五,終于肯拿睜眼瞧她了。“你是我們公司的藝人?”銀五問。
席靜點頭,“是的。”
“進公司幾年了?”
“三年。”
三年麽?
銀五仔仔細細打量一番席靜的臉,長得很好看,但這個圈子裏不缺好身材好模樣的藝人。他對席靜沒有任何印象,可想而知,這個女人的知名度應該極低的。
銀五有片刻沒說話。
席靜正覺得尴尬,就聽見銀五又問:“你住哪兒,我送你回去。”
猶豫了一會兒,席靜還是報了地址。
送她回家的路上,起初銀五也沒有開口說話,席靜也不會自讨沒趣,他們一個人專心看着車前方,一個人專心把玩自己的手指。終于,銀五又說話了:“我記得,我們公司是娛樂公司,不是拉皮條客的野模公司吧。”
席靜心裏咯噔一響,明白銀五這是在暗諷她之前的那些做法。
“是沒有。”
銀五偏頭睨了她一眼,瞧出她的尴尬,也不甚在意。他道:“那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?”
席靜壓下心裏的不堪,才說:“公司不強求我們去陪酒應酬,但若自己願意的話,經紀人也願意幫忙。”
銀五心裏忽然生了怒火,尚還忍得住。
“你很缺錢?”
席靜輕輕地嗯了一聲。
“缺錢怎麽不來找我?”他氣不過,明知道自己就是她的頂頭上司,他們明明都有過關系了,她爲什麽不來找他?“甯願去陪關津那種混賬,也不肯來求我。”
“席靜,你是不是太清高了?”
刻薄刁鑽的話,将席靜僅有的自尊心一鞭子一鞭子扇得無影無蹤。
“我讓你不滿意了,不是麽?”席靜突然說。
銀五愣了愣,随即才反應過來,席靜指的是第一天晚上的事情。發現她是雛後,他不留情地就走了,所以她是在以爲他不滿意了?“就因爲這個,你就輕賤自己,甯願去陪睡賣身?”
最後一絲尊嚴,真真正正的蕩然無存。
席靜猛地捏緊自己的包,對銀五說:“銀老闆,放我下車吧。”
銀五胸腔的怒火狂燒。
吱——
車子在路邊緊急停車。
“滾!”
冷冰冰的滾字,從他薄涼的唇瓣間吐出。
“哦,我滾了。”席靜推開車門,真的就滾了。
車子在她身前飛快消失,席靜追随着車尾,直到看不見了,這才伸手招了輛出租車。
…
這之後的一周時間裏,銀五都沒有再聯系過席靜。
席靜想,這樣也好。
潛意識裏,席靜就不想跟銀五有太多牽扯,總覺得這個人跟關津他們那一類人不一樣,碰不得。
銀五連續兩天都沒有去公司,他每天除了護送應呈玦上下班外,其餘時間,便也呆在他的辦公室裏當沒事人。這天,銀五陪同應呈玦去高爾夫球場談事,事成後,兩個人又一起去用了晚餐。
送應呈玦回家的路上,應呈玦忽然問銀五:“你最近怎麽回事?”
銀五說:“怎麽了?”他看着像是有事的樣子?
“整天擺着一副别人欠你幾百萬的臉,怎麽了,遇到煩心事了?”實在看不下去了,應呈玦才問的。
他早發現銀五的反常了,這小子一貫是個沒心沒肺的,能讓他生悶氣的人,少。
“沒多大事,遇到了一個讓我不爽的人。”
“哦,女人。”應呈玦肯定說道。
銀五聳了聳肩,沒有反駁。
車子開到了季碩山頂上,應呈玦下車時,拍了拍銀五的肩膀,認真的跟他說道:“你不是小孩子了,做事不要太情緒化。如果遇到合适的,就試着接觸,如果不合适,那就趁早斷了。”
銀五撇撇嘴,“什麽合适不合适。”他是看不起席靜那種女人的。
再缺錢,也不應該做出那樣下賤的行爲。
“呵…”
應呈玦看到楚未晞出來迎來,也不跟銀五繼續說,朝楚未晞走了去。
銀五坐在車子裏,盯着他們兩個人相擁的身影,心裏很是羨慕。
他希望的,是像未晞這樣堅強勇敢的女人。
席靜,那根本就不在他考慮的對象裏面。
銀五跟楚未晞打了聲招呼,調轉車頭,下山去了。
…
楚未晞目送銀五的車子開出院子,這才問應呈玦:“你跟銀五說什麽呢?”
“他最近遇到感情問題了。”
“哦?”
楚未晞難得露出驚訝的眼神,“何方神聖,有這個能耐。”
“他沒說。”
應呈玦将公文包放在櫃子上,彎身換了鞋子,擡頭,沒看到應斯宇的身影,這才問:“那小子呢?”
“跟呆毛去山下玩了。”
應呈玦忽然轉過身,将楚未晞一把抱住。“他什麽時候回來?”
“誰知道呢!”
“最好是晚些再回來。”說完,應呈玦彎腰抱起楚未晞,抱着她上樓。楚未晞摟着他,動作身體很主動,嘴上卻故作矜持說道:“大白天的,不要白日宣淫。”
“哦,是麽?”
他将她放在床上,伸手撩開她的衣裙,神色倨傲高高在上睨着仰躺在床上的楚未晞,問:“那你要不要?”
楚未晞内心掙紮了一番,沒有回答,隻是擡高雙腿,緊緊地纏住了應呈玦的腰。
“口是心非!”這不是個好習慣。
他下班回來還沒有洗澡,身上有一股輕微的汗味,但楚未晞卻愛死了他這個時候的模樣。大概是工作了一天,有些疲憊,因此應呈玦的眼睛微微眯着,這就顯得那雙深棕的眸子更顯慵懶,那看着她的眼神,又很深情。
楚未晞心思一動,主動翻身,将他壓在下面。
“今天你負責享受,我負責出力。”她素來是個熱情的人,兩個人在床事上一貫合拍。
應呈玦挑了挑眉,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松了領帶,對她說:“好,你來。”
…
“媽媽!媽媽,你在哪裏?”
一道咚咚的腳步聲,從樓梯道傳來。
“二少爺,你慢些跑!”劉盾跟在應斯宇的身後,他老了,都跟不上二少爺的步伐了。
應斯宇出去玩了一趟,一身的汗,他一回直奔三樓,想要找媽媽陪他去遊泳。媽媽不在樓下,那肯定是在卧室。
應斯宇沒猜到,楚未晞的确是在卧室。“媽媽,你在房間麽?”應斯宇跑到房門口,氣喘籲籲。
裏面有人,卻沒有應聲。
床上,應呈玦扣着楚未晞的腰,不停地翻白眼。“那小祖宗又來跟我搶你了。”總是這樣,從半年前開始,那小家夥能說能跑能跳以後,就總是纏着楚未晞。
他似乎格外的喜歡楚未晞,還以跟爸爸搶媽媽爲樂。
對此,應呈玦頗有怨念。
楚未晞哭笑不得,“别這麽說…”
“哼!兒女都是來讨債的。”
應呈玦猛地翻身,占據了主導位置。
房門被應斯宇敲得砰砰響,“媽媽你不在房間麽?”他試着扭了扭門把,發現被反鎖了。
應呈玦有些得意,“我早就将門反鎖了。”
“你準備的周全。”
“那是。”
劉盾見門反鎖着,就猜到先生和夫人在辦正事。他趕緊抱起應斯宇往樓下走,“二少爺,夫人在睡覺,等會兒再陪你去遊泳。”
“天都沒黑,睡覺做什麽!”
應斯宇睜着一雙好奇的眼睛,“再說,睡覺也不用鎖門啊…”
劉盾:“…”
不鎖門還怎麽睡!
大概過了四十多分鍾,楚未晞跟應呈玦一起下了樓。
兩個人都穿着居家夏裝,楚未晞的臉頰紅撲撲的,一屋子下人都自動地走遠些,不敢看這個時候的夫人。應斯宇卻高興的不得了,他多看了眼站在媽媽身旁的爸爸,露出了恍然之色。
“哦,原來爸爸跟媽媽一起睡覺啊,我說怎麽不理我。”童言無忌,應斯宇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很純潔的,可楚未晞卻有些不好意思。
應呈玦走下樓梯,将應斯宇一把抱起,高高舉起,一本正經的教育道:“以後爸爸媽媽睡覺的時候,不許打擾。”
應斯宇小腳朝應呈玦胸膛踢過去,應呈玦一直躲避,沒讓他踢到。
應斯宇不情不願作罷,嘟哝一聲:“那也不能睡這麽久啊…”
應呈玦多看了他一眼,罵了一句:“傻蛋!”
一家人換了泳衣,在家庭遊泳池裏玩。
楚未晞要給應斯宇戴遊泳圈,應斯宇不幹,扔了遊泳圈,在用泳池裏遊來遊去。楚未晞一直關注着他,生怕他沉入池底。應呈玦在泳池蝶泳,引得應斯宇連叫厲害。
這個時候,應斯裏才回了家。
他穿着學校的校服走進泳池,楚未晞從池子裏起身,斜坐在岸邊,問他:“怎麽這麽晚才回來?”
“我去舅舅那裏玩了會兒。”
“他送你回來的?”
“不,是阿标去接的我。”
應斯裏也脫了衣服,跳進泳池,學他家玦爺玩蝶泳。應斯宇更加羨慕,“哥哥好厲害!”他忍不住停下身子來拍手,結果忘了自己在水裏,直接沉了下去。
應斯裏罵了句白癡,遊了過去,将他從水池子裏撈了起來。
“咳咳!”吐了兩口水。
“哥哥好厲害,也教我好不好?”
應斯宇星星眼看着哥哥。
應斯裏撇了撇嘴,說:“你胳膊腿兒太短。”
應斯宇都要哭了。
頓時感到頭大,應斯裏沒法,隻能将遊泳圈套到應斯宇腰上,一邊抱怨,卻又十分耐心地教應斯宇。應呈玦坐到楚未晞身旁,看了眼老大和老二,嘴角彎了彎。
雖然家裏兩個讨債鬼都沒少給他惹麻煩,但一家人在一起嬉嬉鬧鬧,真的很幸福。
晚上洗完澡,應呈玦正準備睡下,就接到銀二打來的電話。
聽到銀五出車禍的消息時,應呈玦也吓了一跳。
“嚴重麽?”
“左臂骨折,受了些皮肉傷,這會兒還昏迷着。”銀二說。
“哪家醫院,我來看看。”
銀二說了醫院名,這才挂了電話。
講電話的聲音吵醒了楚未晞,楚未晞剛睡着沒一會兒,她揉了揉眼睛,問應呈玦:“銀五怎麽了?”
“酒駕出車禍,骨折住院了。”他有些擔心,擔憂忍不住罵他活該。
楚未晞決定跟他一起去看看。
兩個人深夜趕到醫院,就看到銀五躺在床上,額頭上纏着紗布,左手打了石膏。銀二是個沒心沒肺的,竟然還将銀五受傷的照片拍了下來,群發到微信群裏。
銀五的傷情并不嚴重,因此他們幾個人也不是太擔心。
VIP病房裏很寬敞,銀二覺得無聊,索性讓白陌擺起桌子,拉着應呈玦小兩口打牌。
四個人各坐一方,當真圍着桌子打地主。
銀五醒來的時候,天已經微亮,他睜眼,看到的就是自家的兄弟們趴在桌子上睡覺,四個腦袋中央還放着一疊撲克牌的畫面。他愣了愣,眼神似乎有些驚愕。
楚未晞一貫警覺,聽到細微的聲音就醒了。
她睜眼就看到銀五在動。
“醒了?”楚未晞走到他的床邊,
銀五盯着楚未晞的臉,看了很久很久,那目光,帶着困惑和驚疑,以及難以置信。楚未晞感到不對勁,忙問:“你…”她回頭看了眼自己的身後,問銀五:“有什麽不對嗎?”
銀五舔了舔嘴唇,卻問:“今天是哪年?”
“2021年,5月9号。”
楚未晞說完,就看到銀五眼睛睜大了。
“2021年?”
那不是,他剛認識席靜那一年麽?
“小五,你到底怎麽了?”楚未晞神色不安,看着銀五,懷疑他的腦袋是不是出了問題。
銀五遲遲沒有說話。
楚未晞立馬叫醒了其他三個人,楚未晞将剛才的事情跟他們講了一遍,聽完後,幾個人都露出了驚訝疑惑的表情。銀二按了按銀五的臉頰,難得嚴肅問道:“小五,這是幾?”
銀五表情古怪看着他伸出來的手,說:“3。”
“沒眼花,也沒智障。”銀二說。
應呈玦一把拉開添亂的銀二,彎身問銀五:“告訴我,你在想什麽。”
銀五眼珠子轉了轉,最後落到了應呈玦的臉上。他看着他,眼裏再也沒有平時的玩樂、漫不經心。有的,是滄桑與悲涼。“哥。”
所有人表情都不對了。
銀五竟然管應呈玦喊哥了,這可是少見的。
銀五突然又說:“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。”
所有人都不說話,就聽見銀五一個人說:“夢裏,我結了婚,有了孩子,可我沒有好好愛他們。因爲我的忽視,我的孩子被人綁架殺害,我愛的人因此恨我入骨,因此還患了抑郁症。可是…”他眼眶忽然紅了,“可在最危險的時候,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舍命救了我。”
那場夢裏,他渣到讓自己都憎恨。
“我一個人孤獨的活着,活了好久好久…”那種孤獨,又一次從四面八方襲來,銀五蜷縮在病床上,滿臉愧疚跟痛苦。“我對不起她,對不起我們的孩子,該死的分明是我,是我啊…”
銀五抱着床單,身體蜷縮成胎兒在母體内的形狀,哭得壓抑而傷心。
銀二跟應呈玦對視一眼,眼神都裝滿了擔憂。
不知道哭了多久,銀五才斷斷續續的将那個夢裏發生的場景,全部道來。
聽完他講的那個夢,在場幾人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才好。
走出病房,銀二突然說:“這他媽是見了鬼!”一場車禍,醒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,饒是銀二見多識廣,心裏也有些慌。倒是楚未晞還算鎮定,“說不定,那不是夢呢?也許,小五是真的經曆了過那些事,因爲到死都在忏悔,因此重生到了所有錯誤還沒釀成的時候?”
她的話,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。
聯想到發生在她身上的奇事,銀二努力冷靜下來,才說:“派人去查一查,看那個叫席靜的丫頭,是不是有一個心髒病的妹妹不就成了?”
白小陌又說:“還有,五爺說,夢裏他隻碰過那個叫席靜的丫頭兩次,對方就懷孕了。按照他夢裏的時間,下個月就能查出那丫頭是不是懷孕了。”
“那就去查。”應呈玦說。
銀二點點頭,不過他又說:“我還是覺得,重生這種事,太不可思議了。”
…
當天中午,白陌就将席靜的資料整理出來。
“你們做好心理準備。”白小陌拿着席靜的資料,深深地看了眼病床上目光沉穩到有些陌生的銀五。“席靜的确有個妹妹,名字也跟五爺說的一樣,叫席玉,患有心髒病,目前在人民醫院住院。因爲急需要換心髒,席靜迫不得已,才主動接外活。”
白小陌的話,初步驗證了銀五的夢,也許并不是夢,而是真實經曆。
銀五本人的反應最小,他心裏明白得很,那個夢是真的。夢裏那個渣男,就是他自己。
“不過,這還不能完全證明那夢的真實性。”銀二難得像個大哥哥那樣,摸了摸銀五的頭發,跟他說:“再等一個月,如果席靜是真的懷孕了…小五,重來一次,你想做什麽,就去做吧。”
銀五神色一動,努力壓制住心裏的急切,點了點頭。
這一天,席靜得到一個好消息,森藍私人醫院,竟然願意免費爲席玉做心髒手術。手術費醫藥費全免,她隻需要賣一顆心髒就成。席靜接到電話的時候,正在公司裏聽音樂課,她激動的躲到廁所,終于放肆的哭了出來。
當天下午,席玉就被轉到了森藍醫院的高級病房。
席靜去看席玉的時候,席玉的病房裏有一個陌生的美麗女人。席靜盯着那女人的臉看了半晌,總覺得有些眼熟。
“姐姐!”
看到席靜,席玉眼前一亮,瘦弱的臉頰上,露出愉悅笑容。
那美麗女人轉過身來,對席靜點點頭。
“你是?”席靜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一個出色的女人。
席玉爲美麗的女人做介紹:“姐姐,她是楚姐姐,這家醫院就是他們家開的。”
席靜終于認出了楚姐姐的身份。
她是楚未晞,是亞龍國際的總裁夫人,前些年她剛簽入鋒浪影視的時候,楚未晞還參加過一個真人秀節目,隻不過那時候,她還不是應太太,而是裴太太。
知道這醫院是應先生的産業,楚未晞又出現在這裏,席靜立馬就猜到,席玉之所以能得到森藍醫院的幫助,肯定是因爲這位楚姐姐的幫助。
席靜突然在楚未晞面前跪了下來,楚未晞驚了一跳。
“席小姐!”
楚未晞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。
這麽大的禮,她可受不起。
“應夫人,我謝謝你,也替小玉謝謝你。”席靜眼圈紅紅的,竟是要磕頭。
楚未晞趕緊攔住她,“行了,你被吓到小玉了!醫生說小玉不能受刺激,你快起來!”
席靜這才起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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