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絮将頭發紮起來的樣子本來就已經很好看了,再穿上白色的露背裙,毫不誇張的說,風宓陽有些看不夠。
風宓陽的贊美之言很簡單,卻很誠懇,蘇絮聽得心裏熨帖。
仔仔細細将風宓陽身上的廚師服看了個遍,蘇絮滿意地點點頭,“你這樣穿,也挺好看。”她走到風宓陽對面坐下,掃了眼桌上的料理,笑得有些得意,“沖你這張臉,就不用擔心沒生意。”
風宓陽說:“爲了展示我的廚藝,我應該将我的臉用面具遮起來。”
蘇絮想了想,竟認真的點了點頭,“這主意不錯,我贊成。”
“是麽?”
“真的,可不能讓别人将你的美看了去。”蘇絮說完後,發現自己用了‘美’字來形容風宓陽,頓時噤聲不再說話。她可還記着,第一次認識那會兒,就因爲誇他長得漂亮,差點沒被風宓陽吓得尿失禁。
蘇絮拿起筷子夾了片三文魚刺身,蘸了芥末醬,小口地吃。
風宓陽突然問:“怎麽突然不說話了?”
蘇絮想了想,還是如實地問:“爲什麽你那麽讨厭别人說你長得漂亮。”
以爲風宓陽又會勃然大怒,但這一次,風宓陽沒有動怒。他眺目望着遠處的遊泳池,沉默了一會兒,才問:“真的想知道?”
“想。”
風宓陽笑了笑,“我說了,你要是讨厭我怎麽辦?”
蘇絮擰起眉心,沉默許久,才說:“我永遠不會讨厭你。”
風宓陽深深地看着她,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悠遠,似是在想什麽往事。蘇絮也看着他,并不催促,等了近半分鍾,風宓陽開始述說起往事來。“我有一個養父,你知道吧。”
蘇絮點點頭,“他死了,被你殺的,你說了。”
“嗯。”風宓陽給蘇絮夾了一片海參,蘇絮乖乖的吃下,聽見風宓陽說:“我說過他該死,你知道爲什麽嗎?”
“因爲他對你不好,經常懲罰你?”
風宓陽搖搖頭。
蘇絮皺眉想了想,沒想出個所以然。忽然,她腦子轉過彎來,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這個話題,肯定是跟‘漂亮’這個話題有關,蘇絮想到什麽,表情立馬就變了。
知道蘇絮一定猜到了些蛛絲馬迹,風宓陽自嘲地輕笑,似是不在乎地說:“比起當他的養子,他更想我做他的情人。”說這話的時候,風宓陽的腦子再次閃過風雨夜那張好看卻威嚴的臉。
他的眼神倏然變得厭惡起來。
蘇絮突然嘗不出海參是個什麽滋味了。
她似乎已經失去了味覺,她似乎察覺到有一股怒火在她體内竄走,這一刻,她真恨不得是自己親手殺了風宓陽的養父。“他不是人。”蘇絮咬牙切齒地說。
風宓陽很贊同地點頭。
“他的确不是人。”
但這不是人的東西,将他養大了。
“我很叛逆,從來都是個硬骨頭。每次惹怒了他,他都會用手指捏着我的下巴,強迫我看着他,然後一遍遍地對我說:‘你長得這麽漂亮,我都舍不得懲罰你’。”風宓陽聳聳肩,“所以,我很讨厭有人說我長得漂亮。”
哪怕,他的确長得很漂亮。
而蘇絮自然不知道風宓陽的過去,第一次見面就好死不死的觸了他的雷區。
蘇絮舔了舔嘴唇,忽然很後悔自己當時那麽誇獎風宓陽。
“那他…”蘇絮話冒出口,又飛快閉了嘴,她意識到,自己想問的話,太傷人了。風宓陽卻不太在乎的搖了搖頭,“他到死都沒有得到過我。”風宓陽有些得意,自虐的得意,“他每次想要得到我,都沒成功。”風宓陽甯願死,也不要成爲男人的胯下奴。
“所以,他必須死。”
隻有風雨夜死了,風宓陽回到俄羅斯,夜裏才敢安穩的睡覺。
“對不起。”風宓陽突兀地道了歉。
蘇絮詫異了。
“幹什麽對我說對不起。”
風宓陽說:“第一次見面,我吓到你了吧。”
蘇絮點點頭,又搖搖頭。“本來我是怨你的,但現在我不怨你。”她忽然握住風宓陽的手背,說:“我心疼你。”
風宓陽倏然笑了。
“有人心疼我,挺好的。”
“好了,快些吃吧,晚上我們去看電影。”
蘇絮眼睛微亮,“看電影?”
“嗯,認識這麽久,我們還沒有去看過電影。”
“好!”
吃完飯後,蘇絮跟風宓陽一起去了電影院,挑了一部動作片看。兩個人買了VIP票,整個放映室裏人隻有八個,他們坐在最後面,一片漆黑的空間裏,風宓陽的手與蘇絮緊緊相扣。
欣賞完電影裏的打鬥場面,蘇絮說:“他真厲害。”
風宓陽:“誰?”
蘇絮說:“男主角。”
風宓陽冷笑,“花拳繡腿,拍戲罷了。真正的打鬥,招招兇險,一個不注意都是會丢命的。”
若是别人這麽說,蘇絮隻會生氣,但這話從風宓陽口裏說出來,蘇絮卻覺得心疼。
看完,蘇絮挽着風宓陽的胳膊,走出電影院。兩個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,讓人看不出他們的真實身份。但,就因爲打扮得太嚴實,反倒招來一部分人的好奇視線。
走出電影院,蘇絮松了口氣。
“對了,《初代妖精》下個月上映,後天要開始宣傳了。”蘇絮扭頭問風宓陽:“你會跟我們一起去宣傳麽?”
風宓陽是男二号,按理說是必須要出席的,但又因爲他是出資人的身份,他不想去,導演也拿他沒辦法。風宓陽搖了搖頭,“不去,接下來一段時間,我有事要辦。”
蘇絮有些失望,還以爲能和他一起工作的。
“你有什麽事要辦?”
風宓陽閉口不言。
蘇絮也不再多問。
當天晚上,兩個人在浴缸裏混亂了一個多鍾頭,又被風宓陽按在他那超大号的床上滾了許久,最後蘇絮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記得了。第二天早上她醒的時候,發現風宓陽竟然沒起床,他靠着床頭,一直注視着她。
“你醒多久了?”蘇絮跟着爬了起來,坐在床頭。
“有一會兒了。”風宓陽說,他吻了蘇絮,蘇絮也回吻他,分開後,風宓陽才說:“我要出國一段時間,這段時間,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。”
蘇絮臉上的幸福笑容頓時消散。
“你要出國多久?”
風宓陽想了想,才說:“還不确定。”
“你會回來的,對吧?”蘇絮抓住他的手,握的很緊。
風宓陽目光變得複雜起來,他回握住蘇絮的手,良久後,才說:“你在這裏,我怎敢不回來?”她都不知道,有她的地方,才是他最終的歸屬。他若活着,一定會回來的,回到她的身邊。
風宓陽不許蘇絮去送她,蘇絮執拗不過,隻将他送到大門口,就被風宓陽趕了回去。
風宓陽這一走,竟然消失了整整三個多月。
風宓陽到了俄羅斯,給蘇絮打了個電話,告訴她,他已平安抵達。
蘇絮看了信息,心裏的不安散了些。
幾天後,蘇絮開始全中國飛來飛去的宣傳《初代妖精》,每每有空時她都會給風宓陽打電話,可風宓陽的電話,竟然一直都處于關機狀态。
蘇絮越發不安起來,她終于意識到,風宓陽可能出了事。
風宓陽是個孤兒,一旦他的手機打不通了,蘇絮就再也聯系不到他了。
這個時候,蘇絮終于恐慌起來。
…
時間倒回八天前。
風宓陽回到組織,沒回自己的家,直接去了組織總部找風喬。
他沒在風喬的辦公室找到他,于是又去了地下室,卻被下屬告知風喬在地下室八層。風宓陽此次來找風喬,準備将自己想要金盆洗手的消息告訴他,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。
哪怕風宓陽要跟他幹一架,他也決意退出。
可,當他來到地下八層,在一間冰室裏看到風喬竟然藏着風未晞的屍體時,徹底心涼了。
他殺了風未晞還不罷休,竟然連她的屍體都不放過!
這麽多年,晞晞的屍體一直被藏在冰室,得不到安甯!想到這裏,風宓陽就心疼。風宓陽将風喬對風未晞的癡态看在眼裏,心中生寒,他決定了,他要帶走晞晞的屍體,還她一個安甯。
爲了避免被風喬發現自己已經知道風未晞屍體被冷藏的事,風宓陽先一步離開八層,卻在地下五層與去而複返的風喬撞上。
風宓陽忍不住質問風喬當年風未晞去世的真相,風喬驚慌了片刻後,竟然大大方方的認了。
風宓陽憤怒不已,握拳就揍了風喬臉一下。他又質問風喬,問他爲什麽要置風未晞于死地。
風喬冷笑不止,竟說:“她試圖離開我們,她背叛了我們,就爲了一個男人!”
就因爲這個原因,他就能親手殺了風未晞,要知道,那可是他喜歡的人!這一刻,風宓陽才認識到風喬的冷血。
“大哥,你太絕情了。”
“我絕情?”風喬厲聲叱問風宓陽:“分明是她說過的,要一直和我們在一起,我們明明約定過,等老頭子死了,獲得了自由,就一起退隐,永遠生活在一起。是她先抛棄了我們,阿陽,就爲了一個男人,她就要抛棄我們。你不覺得心寒嗎?”
風宓陽啞然了半晌。
他想問風喬一句:‘她因爲一個男人決定離開你,你就要殺了她。那我呢?若是我也要爲了一個女人離開你,你會不會也要殺了我?’看着風喬斥血的雙瞳,風宓陽忽然就打斷了這個念頭。
他不能讓風喬知道蘇絮的存在。
兩個人在狹小的電梯廂裏互相毆打起來,彼此下手都用盡了全力,不帶一點餘情。毫無章法的打法,純是洩憤,風宓陽最終被風喬一拳放倒在地上,風喬欺身坐在他的大腿上,沖着他的腹部連揍了幾拳。
風宓陽五髒六腑都要爆裂了。
他也不甘示弱地回揍風喬,最終,風喬被揍得張嘴咳血不止,風喬這才平靜下來。“把二首領帶回房休養。”丢下這話,風喬腳步虛弱地離開了。
風宓陽被下屬擡回房間,立馬就有醫生來爲他醫治。
在床上躺了幾天,風宓陽逐漸康複。這期間,風喬每天下班回來,都會來看他一趟。兩個人相顧無言,都對彼此抱有怨氣。過了幾天,阿傻完成任務後回了組織,聽說大首領跟二首領打架了,大感驚奇,來探望了風宓陽一次。
風宓陽受了嚴重内傷,說話總有些無力。
阿傻勸他不要跟風喬作對,畢竟他們現在才是相依爲命的兄弟。風宓陽想到冰室裏的那具屍體,頓時就覺得諷刺不已。去他娘的兄弟情深,在他風喬眼裏,兄弟情誼算個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