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打了個電話給唐宋,讓他去一趟第一人民醫院,看看李星洲的傷勢如何。唐宋一聽說蘇絮的助理将李星洲給刺傷了,頓時頭大,顧不得其他,唐宋連夜便跑去了醫院。
他到醫院的時候,李星洲剛做完手術,已經被推進了病房。
确認李星洲問題不大,隻是要休息一段時間養傷,唐宋多少算是松了口氣,然後才給蘇絮撥了個電話報平安。蘇絮接到電話時,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,得知李星洲傷勢并不重,隻是流血過多,蘇絮提着的一顆心也落了下來。
這個夜晚,蘇絮斷斷續續的入睡,第二天起來的時候,精神很疲憊。
她五點鍾就起來了,要去趕七點半的飛機去浙江。
風宓陽來接她的時候,見她精神不好,便勒令她在車上小憩一會兒。說來也奇怪,明明昨晚在家睡得并不好,可到了車裏,蘇絮卻很快就睡着了。她是被風宓陽給搖醒的。
睜開眼睛,蘇絮對上風宓陽沉默的視線,問:“這麽看我做什麽?”
風宓陽說:“我可以理解,你昨晚的失眠是在擔心我麽?”
“傻蛋。”
蘇絮解開安全帶,起身作勢要推開車門,卻被風宓陽一把拉住手。
蘇絮又跌坐回椅子上,人還沒坐穩,風宓陽便靠了過來,将她摁在車椅上親吻。蘇絮隻是呆了呆,回過神來,便張開嘴,回應風宓陽。察覺到蘇絮的縱容,風宓陽加深了這個吻。
這個吻,差不多持續了兩分多鍾,分開的時候,蘇絮有些喘氣不赢。
風宓陽笑了笑,說:“看來要多練習,你這樣可不行,太不經折騰了。”
蘇絮鬧了個大紅臉,推開車門就進了機場。
他們在當天中午趕去劇組,一到劇組便投入了拍攝工作。
劇組決定在臘月二十七的下午放假,他們現在還有一周的拍攝工作。大家在一起合作了一個月,默契逐漸加深,蘇絮與齊頌演對手戲的時候,也得心應手起來,重拍的機會越來越少。
這幾天時間裏,風宓陽沒再做大魚大肉,他大多都做的清淡口味的蔬菜和雞胸肉。不過,即便是蘇絮常年吃的雞胸肉,經過風宓陽的手,味道也變得很好。
轉眼間,便到了臘月二十七。
上午拍完戲,劇組的人便開始收拾東西,準備歸程。
蘇絮的東西昨晚草莓便幫她收拾好了,都放進了車後箱,隻等劇組一放假,開車直接去機場趕機就是。與梁旭打了個招呼,蘇絮帶着草莓鑽進車裏,風宓陽靠着車窗假寐。
蘇絮見他睡得熟,距離登機時間尚還早,便沒有打擾他。
草莓看漫畫,蘇絮打遊戲,風宓陽睡覺,車内很安靜。劇組的工作人員和演員時不時地從片場裏走出來,忽然,草莓放下平闆,對蘇絮說:“蘇姐,那不是齊頌麽?”
蘇絮擡頭看了一眼,嗯了一聲。
“來接他的那輛車,蘇姐覺得眼熟不?”草莓歪着頭,總覺得那輛車她在哪裏見過,可眼熟了,可是一時半會兒,她又想不起來那是誰的。
蘇絮盯着那車看了很久,沒有說話。
風宓陽不知何時已經睡醒了,他隻看了一眼那輛黑色的轎車,就認出來了。
“是墨辰。”
“啊?”草莓同志驚訝的張大了嘴。
風宓陽記性一向好,拍初代妖精的時候,墨辰就開過那輛車。
前面的黑色轎車車門打開,走下來一個身穿咖色風衣戴墨鏡和帽子的高個男人,那男人,看其身形,正是墨辰。墨辰走到齊頌面前,動作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腦袋,然後将他手裏的包接了過去。
齊頌那張娃娃臉對上墨辰,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。
墨辰又一把拉着齊頌進了車,車門關上,很快就開走了。
草莓同志看得目不轉睛,等車走了,她才難以置信地吐出一句:“齊頌背後的金主,就是墨天王?”
“這就解釋得通了,齊頌是鋒浪影視下的藝人,墨辰是鋒浪影視的頂梁柱,這兩個人會在一起,倒不奇怪。”蘇絮摸摸下巴,說:“認識他這麽久,倒是不知道,他竟然喜歡男人。”
風宓陽說:“這不稀奇。”
蘇絮也見怪不怪,隻是,一時半會兒還是有些吃驚。
隻有草莓像是傻了一樣,她很喜歡的墨天王,竟然喜歡男人。她在想,倘若哪一天這事曝光了,該有多少妹子會心碎。“他們這樣的關系,鋒浪不管嗎?”
“鋒浪的老總是銀子琰,墨辰跟銀子琰關系不一般,我猜,他是知道墨辰和齊頌這關系的。”蘇絮收回目光,看了眼自家八卦的小助理,眼神忽然變得嚴肅且警告起來,“龐若,你要記得,看到了不該看的,都要當做不知情。”
蘇絮很少叫草莓的名字,一旦她叫了,那就代表她此刻很認真。
草莓趕緊點頭,“放心,我嘴巴很嚴實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們走吧。”
風宓陽開車去了機場,三個人從浙江回到奉城。
快要過年了,機場的客流量比以往要多很多。将蘇絮和草莓送上唐宋的車,風宓陽卻說:“我要出國一趟,就不送你們回去了。”
草莓問:“風助理,這都快過年了,你要去哪個國家?不在國内過年嗎?”
蘇絮也看着風宓陽,同樣很好奇。
“我要回一趟俄羅斯。”
蘇絮注意到他用的是回俄羅斯,而不是去俄羅斯。
“你家在俄羅斯?”
風宓陽愣了愣,然後點了點頭,“算是吧。”
他這人四海爲家,回俄羅斯,不過是想陪陪大哥。
“那好吧,新年快樂。”
風宓陽忽然鑽進車,捧住蘇絮的頭,在她唇邊吻了吻。“新年快樂,小絮兒。”
草莓望着别處,害怕張針眼。
唐宋眯眼看着這一幕,有些驚訝。
風宓陽親完就下了車,蘇絮紅着臉擡頭,對上唐宋打量的視線,更是尴尬。唐宋說:“就是這小子傷的李總?”
蘇絮嗯了一聲。
唐宋又說:“沒看出來,你現在竟然愛這一口。”
“這一口是什麽口味?”
唐宋想了想,說:“完美的藝術品。”他看着風宓陽遠去的背影,說:“這小子長得可真是妖孽。”
蘇絮有些高興,連帶着心情都飛揚起來。
唐宋多看了她一眼,見她是真的開始動心了,心裏也放了心。“如果真喜歡,就好好把握,你也老大不小了,到了年齡了。”
蘇絮點點頭,心裏卻在想風宓陽什麽時候才會回來。
…
聽說風宓陽要回來,風喬特意提高效率将工作處理完,他回到主宅的時候,就看到風宓陽斜靠在沙發上,穿一件如血的長毛衣,姿勢慵懶,神色間布滿了邪戾。
不少屬下都在偷瞄二首領。
他們的二首領實在是長得好看,就是脾氣不太好。
“到多久了?”
風喬脫下風衣,屋内開了暖氣,也點了壁爐,很溫暖。
風宓陽懶洋洋掀開眼皮,看了風喬一眼,說:“剛到半個鍾頭。”
走到風宓陽身旁坐下,風喬拍拍他的肩膀,問:“你餓了沒?餓了我們就開飯。”
“開飯吧。”
風宓陽站起身,還伸了個懶腰。
今天的晚餐很豐盛,風宓陽先吃了小半碗悶罐牛肉,又吃了三個餃子,然後又切了一份牛排吃。風喬見他這麽能吃,忍不住笑了,“你幾天沒吃飯了?”
風宓陽吞下嘴裏的牛排,這才說:“快一整天了。”
“你最近在中國做什麽?”
想到自己最近幹的事,風宓陽也覺得不可思議。“我覺得我快荒廢了,我都多久沒有出過任務了?”
“唔,大半年了吧。”風喬答道。他夾了一個餃子到盤子裏,想到什麽,突然問:“我聽說,你這段時間在混娛樂圈?”
風宓陽沒想過自己的一舉一動能瞞過風喬的眼睛,因此并不奇怪。
“沒,長成我這樣,會紅的沒天理。我這種身份,太紅了會很麻煩。”
風喬點點頭,說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“不過,我在往娛樂圈投資。”
“洗錢?”
風宓陽聳聳肩,朝風喬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。
風宓陽盯着滿桌的菜肴,想到了什麽,神色間露出一抹哀傷。風喬蹙起眉頭,問他:“你在想什麽?”
“還記得麽?”風宓陽手中的刀子,指着桌面上的輪盤雞翅,說:“晞晞特别喜歡吃這個雞翅,尤其是我做的。”
聽到晞晞這個名字,風喬臉色沉了下來。
“阿陽,未晞已經不在了。”風喬忽然覺得滿桌的菜都失去了味道,而他自己,也失去了味蕾。
“大哥。”
風喬聞聲擡頭。風宓陽望着風喬,随口問了句:“晞晞當年到底是怎麽死的?她身手那麽好,怎麽就…死了呢?”
問完話,風宓陽懶散的眸子掃過風喬的臉。
他清楚看見,風喬的眼裏閃過一抹複雜。
心一沉,風宓陽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。
他想到上次聖誕節與楚未晞的那個通話,晞晞在電話裏特别叮囑他,不要告訴大哥有關她的事。晞晞跟大哥之間,到底發生過什麽?晞晞的死,是否另有隐情?
會不會,晞晞根本就是大哥殺的?
最後這個想法,把風宓陽吓到了。
風宓陽猛地灌了一口酒,聽到風喬說:“未晞的腳後跟受過傷,你知道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次出任務,她本來已經全身而退了,可是腳傷忽然發作,她一個分心,就被敵人鑽了空子。”長長的睫毛蓋住風喬淺藍色的雙眸,那裏面,裝着兩團濃郁的哀傷。
風宓陽道: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“阿陽,明天我們一起去見見未晞吧。”
“…好。”
次日一早,莫斯科下了雪。
風宓陽穿着厚實的羽絨服,還在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的針織帽,雙手也套上皮手套。他下樓的時候,風喬已經等候多時,今日的風喬身穿咖色毛領長風衣,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,他手裏拿着一捧包好的花。
風宓陽盯着他懷裏的花,問:“千日草?”
“嗯。”
據說,千日草代表着永恒的愛。
風宓陽與風喬要一起出門,屬下們不敢掉以輕心,都開着車遠遠地跟随在他們身後。他們在郊區停了車,走了一段森林小道,這才找到風未晞的墳墓。墳墓在森林深處,墳墓前很幹淨,落滿了雪,墓碑上沒有墓志銘,隻有一個晞字。
風喬放下千日草,盯着黑色墓碑上的晞字看了很久。
風宓陽站在一旁,他能夠體會到大哥身上那股濃濃的悲傷。他想,也許是自己多慮了,大哥那麽愛晞晞,怎麽會殺她。“未晞,我帶阿陽來看你了。”風喬彎下腰,親吻墓碑,像是在親吻愛人的臉頰。
風宓陽盯着墓碑看了很久很久,一個字也沒說。
“回去吧。”風宓陽說。
“好,回去。”
兄弟倆轉身離開,白色的雪地上,隻留下一座黑色的墓碑,與一大捧紫色的花。
又陪了風喬一天,風宓陽在臘月二十九的晚上,坐上了回奉城的飛機。風喬親自去送他,在風宓陽登機前,風喬開玩笑說:“你這麽着急趕回去,是着急去見你的情人?”
風宓陽下意識不想讓大哥知道蘇絮的存在,他便說:“我聽說中國人過年很熱鬧,想去看看。”
風喬:“嗯,也好,趁我現在還幹的動,你可以再潇灑幾年,等我幹不動了,你還得回來幫我。”
“哼,那你可得再多幹幾年。”
辭别了風喬,風宓陽登上了飛機。風喬從機場回去後,沒有回住宅,直接去了夜色的總部。他一路來到總部的地下八層,打開冰室的門,走了進去,一個人在裏面呆了很久…
…
大年三十的早上,風宓陽抵達奉城。
他回到自己的大别墅,這别墅太大了,别墅與别墅之間又隔得太遠,他一個人在家裏,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和電視機的聲音,就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。
風宓陽看着窗外的泳池,昨晚天氣太冷,泳池表面結了一層冰。這會兒太陽出來了,冰逐漸融化。風宓陽盯着在水上漂浮的小冰塊子,他忽然覺得寂寞,很寂寞。
他拿上外套和車鑰匙,開車别墅區,在奉城漫無目的遊蕩。最後,他将車停在城中村。這裏住着奉城本地的居民,很多都是老人,因是大年三十,老人家的後人全都回了家。
家家戶戶都在忙着準備團年飯,風宓陽坐在村口的石凳上,聞到了一股股的肉香和菜香。
他看着一撥又一撥孩童舉着氣球,打打鬧鬧從他身邊跑過去。
他望着那些孩子,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。
他被風雨夜帶回去的時候,才四歲多,風雨月一直對他很好,他起初也很尊敬風雨夜。直到十歲那年,他半夜醒來,發現風雨夜在偷吻他。風宓陽吓壞了,卻不敢做聲。從那天起,他每天都活得戰戰兢兢,他尊敬的父親,竟然對他抱有不一般的心思,這足以吓壞他。
風宓陽止不住地想,自己的家到底在哪裏?自己的父母是死是活?他們爲什麽不要自己了,是家境貧窮,還是出了意外?如果自己有父母,他會不會也像這些孩子一般,童年的記憶裏也會充滿了歡聲笑語與壓歲錢和鞭炮?
他一個人在石椅上坐了很久,久到家家戶戶都開始吃團年飯,久到天快黑了。
他也想回家,可他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回到哪裏。
他沒有家,家裏也沒有人等他。
河對面一個窗戶裏,站着一個老婆婆,她一直盯着石椅上的青年。她注意到,那個年輕人在那裏坐了一個下午了。她想,這孩子或許失去了家人,不然,誰會在這個好日子,一個人孤孤單單的,一坐就是一個下午?
“小夥子,你也一個人麽?”
風宓陽聞聲扭過頭去,看到了一個穿花棉襖的老婆婆。
老婆婆看着該有七十歲,身上穿的衣服幹幹淨淨,頭發梳的很整齊,臉上生了老人斑,臉卻很幹淨。
風宓陽注意到,她的用到的措辭是‘也’。
“婆婆,你也一個人麽?”風宓陽問。
老婆婆歪頭笑了笑,說:“三年前,我不是一個人。”她想到什麽,臉上露出哀傷之色,“我曾有一個兒子,他腦子有些不清楚,三年前的冬月,我出門去買菜,他見下雪了,就去接我,結果這一走,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。”
風宓陽眯起了眼睛。
一個癡傻兒,也是媽媽的寶貝。
他不癡傻,卻被父母弄丢了。
“小夥子,你若也是一個人的話,就陪我這老婆子吃頓團年飯吧。”
風宓陽坐在矮小卻幹淨的屋子裏,桌上擺着八大碗。炖肘子、紅燒肉、肥腸、腰花、肉丸子、餃子…
老婆婆遞給風宓陽一雙筷子,說:“我娘家是東北的,我家過年,每年都做八大碗。孩子,來,嘗嘗我做的炖肘子,我年輕那會兒,這可是最好的菜。”
風宓陽伸筷子夾了一塊瘦肉,吃進嘴裏,半天不說話。
“小夥子,好吃不?”老婆婆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風宓陽。
風宓陽盯着面前的八大碗,嘴裏嚼肉的動靜慢慢減慢。他喉嚨一滾,用力吞下那塊肉,才說:“好吃。”他又夾了一筷子腰花,和兩塊紅燒肉。最家常不過的菜,風宓陽吃的津津有味。
老婆婆靜靜地看着他,看了許久許久,才說:“這孩子,過年可不能哭。”
風宓陽一愣。
他拿着筷子的右手摸了摸臉,摸到了一臉濕熱。
怎麽就哭了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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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章我們給阿陽和小絮兒吃肉好不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