應斯裏嘴上常常挂着嫌棄弟弟的話,可真正寶貝應斯宇的人,也非他莫屬。
天氣炎熱,書房裏中央空調已經打開,應斯裏坐在高登上,兩條長腿晃悠着,面前是一本練習冊,正在做暑假作業。他的身旁,立着一張小型搖籃,搖籃上挂着一層藍色的紗帳。
應斯宇躺在搖籃裏,睜着一雙葡萄般烏黑的眼睛,好奇地注視着他的小哥哥。小哥哥手裏轉着筆,眉頭緊鎖着,顯然是被又一道數學題難住了。應斯裏思考了許久,也在練習本上驗算了幾遍,但得出的答案,都與參考答案不同。
他有些氣餒,但又不想放棄。
馬上就正式升小學了,他可不想幼兒園數學成績墊底,到了小學還得繼續墊底。
搖籃裏的小家夥發現小哥哥隻顧做題不理自己,心裏無比委屈。
“啊!”應斯宇對應斯裏啊啊地叫喚。
應斯裏垂頭看了他一眼,說了句:“小煩人精!”他說完,又認真做題。
被小哥哥無視了,應斯宇怎肯作罷?
他開始在小搖籃裏翻身,夏天穿得少,一翻一個滾。應斯宇一邊翻身一邊咿咿呀呀地叫着,應斯裏特不樂意地瞥了他一眼,見他那樣兒,有些無奈。他從凳子上跳下來,走到要搖籃旁。
見哥哥終于注意到自己,應斯宇終于可樂了。
“呀呀!”他朝應斯裏伸出自己圓乎乎的小手,嘴角流出清口水。
應斯裏欣賞了幾分鍾他翻身的樣子,默默說了句:“像隻王八!”
應斯宇卻以爲應斯裏是在跟自己玩,一個勁兒咧嘴笑,應斯裏拿着混世魔王沒辦法。他抽了張棉柔的紙巾,将應斯宇嘴角的清口水擦了,動作倒是溫溫柔柔的。
他陪應斯宇待了會兒,又要去做作業。
“咿呀!咿呀!”應斯宇兩隻眼珠子盯着應斯裏,亮晶晶的,似乎是在期待着什麽。
應斯裏沉默了會兒,到底還是沒有去做作業。
他瞅着現在太陽也不大了,夕陽都快下山了,應該可以去外面走走了。他掀開紗帳,将小不點抱在懷裏,走下了樓。應斯裏這個哥哥做得很稱職,抱着應斯宇的姿勢倒是挺專業的。
劉盾管家瞧見大少爺又抱着小少爺去外面兜風,笑得那叫一個慈眉善目。
“大少爺跟小少爺感情真好。”劉盾管家樂呵呵地說。
應斯裏聽了,嘴角彎了彎。
抱着應斯宇走到花藤下的木長椅上坐下,應斯裏将小弟弟放在自己腿上,剛出生的嬰兒骨頭都還很軟,雙腿站不直。應斯裏盯着應斯宇那雙軟軟的腿看了半晌,憂心忡忡地說了句:“你可别長一雙羅圈腿,那會很難看的。”
啥都不懂的應斯宇隻知道沖他吐泡泡。
“小傻子,什麽都不懂。”
反正弟弟什麽都不懂,應斯裏可以盡情吐槽。
應斯宇依舊隻是咿咿呀呀地鬧,總之,在他這裏,隻要哥哥陪他玩,那就是開心的事。兩個人在外面玩了幾十分鍾,應斯宇又開始吮吸手指了。應斯裏有了照顧孩子的經驗,一看應斯宇這樣,就猜到弟弟在想什麽。
他抱着應斯宇來到三樓,進了父母的卧室。
楚未晞靠着床頭坐着,身穿一件白色寬松長裙,紅色的短發長長了些,兩側的小短發用水晶頭飾别着。聽到應斯宇咿咿呀呀的聲音,楚未晞忙放下書,擡頭望着卧室門。
“媽媽,他又要吃奶了。”
應斯裏将小家夥放到楚未晞床上。
床很寬,應斯宇很快就發現了楚未晞,他本來是被仰面放在床上的,看到了楚未晞,他奮力一翻身,又奮力掙紮朝楚未晞爬過去。楚未晞笑了笑,伸出長臂,将小家夥抱到懷裏。
“弟弟今天有沒有鬧你?”楚未晞一邊喂奶,一邊問應斯裏。
應斯裏看了眼吃奶的小家夥,心裏不停的吐槽,嘴上卻說:“沒有,他今天挺乖。”
在楚未晞身旁坐下,應斯裏臉有些紅。
楚未晞驚訝地看了他一眼,捕捉到應斯裏飄忽的視線,她終于忍不住了,便問:“你在想什麽?”這家夥是想到了什麽,竟然還害羞起來了。
應斯裏雙手背在背後,攪成了一團。
楚未晞耐心等着,等了好一會兒,才聽到大兒子用蚊子般輕小的語氣,問了一句:“我、我可以嘗一嘗麽?”
“嗯?”楚未晞直接愣住。
嘗什麽?
她一時不解,目光朝應斯裏臉頰看去,發現應斯裏雙臉頰也通紅了,她眸光微微流轉,想到了什麽,頓時哭笑不得。“你想嘗嘗母乳?”
應斯裏很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。
楚未晞好笑地看了應斯裏半晌,瞧見小家夥臉皮越來越绯紅,這才好心放過他,輕聲說:“你去拿個幹淨奶瓶來。”
應斯裏猛地站起身,跑到隔壁的嬰兒房,找到了一個還沒用過的奶瓶。
他讓傭人将奶瓶洗好消毒了,拿着奶瓶上樓時,應斯宇已經吃飽了,乖乖地躺在楚未晞身邊,自己跟自己玩。楚未晞對應斯裏招了招手,應斯裏小步跑過去,楚未晞用吸奶器将奶吸到奶瓶裏,遞給應斯裏。“好了。”
應斯裏捧着奶瓶,覺得溫熱溫熱的。
他将奶瓶放在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,母乳的顔色跟奶粉的顔色并不太像,楚未晞剛生産完,還沒做完月子,母乳的營養價值很高,看着比較濃稠。應斯裏很是期待地喝了一口,舌尖剛嘗到那股味,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。
楚未晞在一旁看得想笑,“怎麽樣,好喝麽?”
應斯裏對上媽媽的笑容,心想,怎麽也不能傷了媽媽的心,他強迫自己吞下奶汁,昧着良心說了句:“好喝。”他說罷,又仰頭将剩下的奶全都吸進嘴裏,也不嘗味,直接吞進腹中。
“喝完了,我去洗奶瓶。”應斯裏飛快地跑了出去,找糖去了。
楚未晞看着他的背影笑。
她笑着笑着,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了。
她想到了許多年前,應斯裏剛出生那會兒,那會兒她身體很差,根本沒有奶水,應斯裏從出生後,就沒有喝過一口母乳。她心中對應斯裏有幾分愧疚,總覺得比起應斯宇,應斯裏吃苦了太多了。
拜那半杯奶所賜,之後應斯裏對應斯宇的态度好了許多,這份和善裏,摻雜了一部分的同情的憐憫。弟弟真是可憐,天天喝那麽難喝的東西,他決定了,要對弟弟更好一點。
應呈玦回到家後,聽楚未晞講了這事,并沒有笑,隻是看楚未晞的目光,有幾分詭異,眼睛裏閃爍着楚未晞看不懂的光芒。楚未晞下意識往穿旁邊移了移位置,“你、你幹什麽用這種眼光看我。”
他就不知道他的眼神很是令人想入非非嗎?
應呈玦忽然擡腿上床,将楚未晞禁在自己懷裏,他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麗容顔,邪笑起來,“其實,我也挺想嘗嘗母乳的味道…”
這次臉紅的換做了楚未晞。
應呈玦伸出手指頭,挑起楚未晞睡衣胸前的扣子,說:“要不,你也讓我嘗嘗?”
楚未晞結結巴巴地說道:“你、你别鬧了。多大人了,這樣鬧像什麽話?”
應呈玦卻對這事很有興趣,他不管楚未晞有多不好意思,當真就解了她的睡衣扣子,學應斯宇的樣子,認真吮吸幾口。楚未晞臉紅的不像話,埋在她胸口的男人忽然咦了一聲。
應呈玦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形,他嘴唇上下碰了碰,驚疑地說道:“味道怪怪的。”
聽他這兒說,楚未晞忙伸手去推他的頭,“行了,别鬧了。”
應呈玦卻不幹,“雖然怪,但我還是想嘗嘗。”
應總繼續品嘗最原始的味道,楚未晞悄悄地瞥了眼嬰兒床,見應斯宇已經睡熟過去了,這才松了口氣。
怎麽破,總有一種狼狽爲奸的錯覺…
*
莫爾德的任務會失敗,這是莫爾德沒想到的,更是風喬自己也沒有料到的。
“怎麽回事,不過是一個女人,竟然還失敗了?”風喬也注意到莫爾德自己受傷了,他又問:“你遇到了什麽人?”
莫爾德臉色有些難堪,這次任務失敗,也讓他在風喬面前失了心。
他吸了口氣,隻覺得胸腔都在悶痛。
“我在劫持目标的時候,遇到了一個女人。”莫爾德見風喬眼裏生出失望來,心裏一慌,忙又道:“這個女人的身份我查過了,是應呈玦的女人。”
風喬終于擡起眼皮,看了莫爾德一眼。
“應呈玦?”風喬語氣透露着冷意。
“是,據我調查,他的女人,很不一般。”
“哦?”風喬倒是好奇,有什麽不一般。
莫爾德趕緊從襯衫口袋裏掏出幾張照片,放在風喬面前的桌上,“這個女人,叫楚未晞。”莫爾德說完這話,便主動的暫停講話,他清晰看到風喬目光閃爍了一下,接着聽到風喬說:“繼續說下去。”
“這個楚未晞,本來沒什麽值得生疑的地方,可據我調查發現,她不僅是目标人物的侄女,她…”莫爾德猶豫了下,又道:“她跟二首領的關系,十分親密。甚至在她的婚禮上,二首領代替了她父親的角色,親自護送她走完了紅毯。”
風喬呼吸忽然粗重起來。
莫爾德保持着沉默,他能理解風喬此時心裏有多震撼,起初莫爾德拿到楚未晞的資料時,心裏也掀起過驚濤駭浪。風喬拿起那張照片,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許久,他忽然伸出右手中指,在楚未晞的眉宇間輕輕撫摸。
“莫爾德,你有沒有覺得,這個楚未晞的眼睛,很像她。”
莫爾德沒有答話,因爲他明白,風喬根本就不是在跟他講話。
“你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風喬拿起照片,起身走出屋子,卻在屋外,看到了阿傻。“你在偷聽?”風喬眉宇間生出戾氣。
阿傻低頭看了眼風喬手中的照片,說:“她已經死了,那個楚小姐,不是她。”
風喬終于正眼瞧阿傻了,“你早就知道了這個人的存在。”
“知道又如何?我心裏明白,死了的人不會複生,楚未晞是楚未晞,不是風未晞。”阿傻語氣淡淡的,竟是全然不懼風喬的威嚴。
風喬捏着那張照片,卻說:“是不是她,去看一眼就知道了。”風喬擡腿與阿傻擦肩而過,阿傻忽然轉身,沖他背影喊:“如果事實就像你想的那樣,你會怎麽做?”
風喬腳步微頓,“我的人,自然是要回到我的身邊來。”
阿傻吸了口涼氣,第一次對眼前這個男人生出了失望。“你已經殺了她一次,還想再扼殺她第二次嗎?”
風喬回頭冷冷地看了阿傻一眼,“我的事,你有什麽資格多嘴?”
阿傻眼睜睜目睹風喬快步離開視線,心裏生出不安。
…
坐月子的時候,楚未晞隻能淋浴,月子一結束,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盡情的泡了個澡,然後去理發店将頭發染回了黑色,這才覺得神清氣爽。出了月子,應呈玦特意騰出一天時間來,陪她去逛街。
以前楚未晞不是個愛逛街的人,這次在家裏宅了一個月,她來了街上,就像鳥兒出了籠子,看什麽都新奇,做什麽都覺得高興。
因爲應斯裏已經開學了,他們這次出來,便隻帶着小家夥。
三個人進了一家中餐廳吃午飯,飯快要吃完的時候,混世魔王不負衆望的拉臭臭了。當時,應呈玦一張臉拉得老長,俊臉變成了一頭驢臉。楚未晞也愣了愣,然後抿嘴偷笑。
“我去趟洗手間。”
她抱着應斯宇進了洗手間,從包裏掏出尿不濕給他換。應呈玦結了賬,也跟着進了洗手間,兩個人合力給小家夥換好幹淨的尿不濕,再也沒有心情去吃飯了。
走出飯店的時候,應總抱着他家的二少爺,不停地在他耳旁說教:
“小家夥,你不能這麽煞風景,你小哥哥以前做電燈泡的時候,可不像你這麽沒眼間力。”
“你真沒你小哥哥讨人喜愛,再這樣,我不喜歡你了。”
被爸爸數落了,應斯宇也不惱,隻是朝他吐泡泡。應呈玦嫌棄地給他擦了擦嘴角,“不許吐,你當你是蟾蜍,會吐金子?”
應斯宇眼睛瞪大了些,也不知道是聽明白了應呈玦的話,還是被他的表情給吓到了。
楚未晞将嬰兒車打開,應呈玦将小家夥扔了進去,給固定好,這才推着他進商場。商場裏比外面涼快不少,應斯宇是第一次出來見世面,那就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,兩顆眼珠子瞪得圓圓的,看啥都新奇。
楚未晞坐月子的飲食都是經過營養師特意指定的,一個月下來,她身體不僅沒走樣,反倒因爲剛結束孕育的關系,胸部更是傲挺。今天,她就穿了一條藕粉色淑女裙,走在應呈玦身邊,特别吸引人側目。
媳婦兒終于坐完了月子,應呈玦便拉着她一家家去逛女裝店,但凡是楚未晞盯着看超過兩秒的衣服,但凡是他認爲适合楚未晞的衣服,統統包了起來。楚未晞看着她家應總刷卡買東西的樣子,心說,找個有錢人果然很給力。
“你都很久沒給我買衣服了。”應呈玦心裏不平衡了。
翻了個白眼,楚未晞問應呈玦:“你多大了?你什麽都有,又不缺啥,用得着我給你買麽?”
應呈玦瞪大眼睛,嚴肅地教育楚未晞:“你要明白,但凡是你買的,什麽我都喜歡。”
楚未晞懶得跟他瞎掰,到了三樓,直接拉着應呈玦走進男裝店。這商場買的都是國際名牌,應呈玦穿慣了高定西裝,楚未晞自然不會在給她挑選西裝。她一口氣給他買了十幾條皮帶,又買了幾條領帶,還給他添了三雙皮鞋跟一雙休閑鞋。
刷卡的時候,楚未晞也體會到了當富婆的感覺。
應呈玦跟在她身後,看着她刷卡,也不争着結賬,完全沒有自己正在吃軟飯的覺悟。大賣特賣了一通,楚未晞走得累了,便扶着嬰兒車在長椅上坐下休息,應呈玦則去買飲料。
楚未晞本來是在低頭逗應斯宇的,忽然,她蹙了蹙眉頭,擡起頭,朝樓上看了一眼。
人群往返的商場過道上,站着一個男人。
金發藍眸,穿一身純白色的西裝。他一直注視着楚未晞,見楚未晞發現了自己,也不閃躲,他甚至,還擡起手,沖楚未晞做了個飛吻手勢。楚未晞盯着那個人,心跳驟然加快,瞳孔也縮成了一個小點。
即使隔着一層樓的距離,她的身體也在微微地顫抖,那是來自靈魂的顫栗。
這個人,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噩夢裏,是她的夢魇。
她想過或許某一天會再遇見他,卻不知,這一日,來得如此之快。
風喬勾了勾唇,在楚未晞的視線注視下,緩緩張開了雙唇,說了一句話。他說的是純正的俄羅斯語,即使聽不見他的聲音,楚未晞也能從他的唇形分辨出他在說什麽——
“未晞,我找到你了。”
楚未晞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她像是被定住了一樣,隻能瞪着眼睛望着那個人,她想要移開視線,可眼睛、身體、腦袋統統不再聽她的命令,全都死機了。
或許是媽媽的情緒變化感染到了應斯宇,他忽然扯開嗓子嚎啕大哭起來。
應呈玦聽到孩子的哭聲,零錢也不要了,拿着飲料就往楚未晞母子倆走去。
看了眼嬰兒車裏嚎哭的孩子,應呈玦有些納悶,他又看向楚未晞,這才發現,楚未晞竟然在看着某個方向發抖。應呈玦一愣,順勢轉身擡首,望向楚未晞所注視的方向。
那個地方,人來人往,并沒有奇怪的人。
應呈玦放下飲料,摸了摸楚未晞的臉頰,這才發現,她的肌膚很冷。“未晞,你怎麽了?”應呈玦聲音充滿了擔憂和關懷。
他的聲音,拉回了楚未晞的神識。
楚未晞盯着應呈玦的臉看了很久,仿佛不認識他一般。
應呈玦皺着眉,又問:“你在怕什麽?”
楚未晞終于辨認出面前這人是誰,她猛地一把抱住應呈玦,用力之大,勒得應呈玦一個大男人也覺得肩胛骨痛。“别怕,我在,不要怕。”雖不知楚未晞在恐懼什麽,應呈玦也不追問,隻是輕輕地摸楚未晞的腦袋,給她溫暖。
楚未晞漸漸恢複平常。
“我們回家吧。”楚未晞不敢再在這裏待下去。
“好。”
三人回了家,回到家後,楚未晞罕見的将所有保镖召集起來,讓他們提高警惕,加強巡邏,不得掉以輕心。然後,又讓銀二将白陌派來應家,讓他負責保護應斯裏的安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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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夕啊七夕…。
送你們每人一個對象,要不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