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宓陽将應斯裏送回應家的時候,天都快黑了。
應斯裏估計是玩累了,小身子趴在舅舅的懷裏,一雙胳膊摟着他的脖子,閉着眼睛,睡得很香。劉盾管家将風宓陽迎進屋,風宓陽将應斯裏交到劉盾管家的懷裏,見應呈玦不在家,連杯茶也沒喝,潇灑走了。
應呈玦晚上回來的有些晚,這會兒應斯裏已經睡飽了,穿着一套秋季睡衣坐在沙發上看動物世界,一邊等他。
“什麽時候回來的?”應呈玦一邊松領帶,一邊朝應斯裏走去。
應斯裏道:“吃完飯後回來的。”
“未晞送你回來的?”
“不,是舅舅。”
“…哦。”
等應呈玦在他身旁坐下後,應斯裏這才打開自己的背包,從裏面掏出一堆迪士尼樂園紀念品和零食。應斯裏拿起一個米奇老鼠吊墜,挂在自己的小手機上。
應呈玦接過劉盾端來的咖啡喝了口,瞥見應斯裏手機上的吊墜,問道:“自己買的?”
“媽媽給買的,一套三個。”他專心緻志地欣賞着自己的鑰匙扣,沒有察覺到身旁的玦爺臉色陰鸷了下來。
“一套三個?家庭裝?”應呈玦聲音有些沉,語氣也不太和善。
應斯裏點了點頭,繼續去翻其他的東西。
身旁又飄來一句:“另外一個給誰了?”
“啊?”應斯裏茫然地看着玦爺,問道:“什麽?”
“不是有三個麽,你一個,你媽媽一個,還有一個呢?”該不會是給風宓陽了吧?應呈玦死死地盯着應斯裏,那目光,讓應斯裏也感到可怕。應斯裏眼珠子轉了轉,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,說了聲:“你等着!”
他将桌上那一堆紀念品攤開,在裏面找了許久,又找到一個米奇吊墜。“給,這是你的。”應斯裏将吊墜扔給應呈玦。
應呈玦急急忙忙握緊了,眼裏的不悅與陰鸷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“你媽媽讓你帶回來的?”
應斯裏昧着良心點了點頭。“嗯。”姑且就讓爸爸這麽以爲着吧,以免他幼小的心靈受傷。
事實上,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。
楚未晞順手買了一個家庭套裝的吊墜,給了應斯裏最小的那個,自己抽走了叉腰的那個,剩下一個圓腦袋的米奇老鼠。她将米奇老鼠遞給風宓陽,風宓陽瞥了一眼,說了句:“沒品位!”拒絕了,不肯要。楚未晞順手就将那米奇吊墜扔到了應斯裏的背包裏。
應斯裏瞄了眼應呈玦,瞧見爸爸對那米奇老鼠的寶貝樣,決定了,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他是撿風宓陽不要的破爛貨的真相。
應呈玦欣賞夠了米奇吊墜,也将吊墜挂在了手機上。
應斯裏又将帶回來的零食給劉盾管家和家裏的傭人分了些,見到屋外的保镖在巡邏,也送了他們一些棒棒糖,然後丢下幾個拿着卡通棒棒糖的保镖一臉癡呆,自個兒跑上樓睡覺去了。
應呈玦順手從他那堆零食裏抽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裏,也上了三樓,回了房間,脫了衣服剛準備洗澡,尉遲漠一個電話打了過來,說是有重要的文件需要他處理,文件已經發到了他的郵箱裏。
應呈玦順手披上浴袍,去了隔壁書房。
他打開電腦,将文件處理了,關電腦的時候,瞥見桌子邊緣上的木盒子,這才想起,風宓陽将這個東西交個他後,他還沒有打開看過。應呈玦拿着盒子在手裏玩了一會兒,這才打開盒子。
蓋子很容易就揭開了,木盒子裏面用一塊銀色的天鵝絨布蓋着一個東西,看其輪廓,應該是個飾品之類的東西。
态度很是随意地揭開了絨布,露出了布下的真面容。
應呈玦看清盒子裏的東西後,呼吸瞬間凝固。
那是一條鉑金色的腳鏈,腳鏈造型很複古,也很精美,上面挂着六顆紅豆形狀的鈴铛。鈴铛上面,覆蓋了一些暗紅色的東西,熟悉血液的人便知道,那是血液幹涸後的痕迹。
“這腳鏈一旦戴上,就無法摘下了,以後你走到哪裏,它便跟着你到哪裏。我給你自由,但你的自由裏,一定要有我應呈玦。”
“它叫什麽?”
“叫束縛。”
應呈玦怔怔地看着那腳鏈,腦海裏響起了他自己的聲音,還有一道聽上去陌生,卻仿佛又深刻到刻進了靈魂裏的女人的聲音。應呈玦眨了眨眼睛,伸出手指去摸那條腳鏈,沒注意到自己的指尖顫抖的很厲害。
腳鏈很冰,看上去腳鏈并不是鉑金材質,倒像是什麽不知名的特殊材料鍛造成的。
明明隻是個輕巧的玩意兒,應呈玦拿起它時,卻幾乎拿不動。
叮叮叮叮——
叮叮叮叮——
一陣悅耳的鈴铛聲,從那腳鏈裏傳出來。
應呈玦側耳聽了一下,整個人氣息都不對勁了。
他僵坐在辦公椅上,手握着腳鏈,刹那間,腦海裏湧進許多陌生的東西。那些零碎片段的記憶,就像是兇猛的潮水,伴随着腳鏈的鈴铛聲,全部灌進他的腦袋裏。
他忽然記起了很多東西。
記得他剛遇見風未晞的時候,她倔強得像頭牛,任他如何虐待都不肯服軟。也記得自己像個癞皮狗一樣,纏着她,對她提出各種無理的要求,帶她去看電影,做許多她平生都不易去做的事。
他問她最想要什麽,她竟說是想要離開他,還從餐廳的窗戶跳了下去,摔折了腿。他生氣了,又将她囚禁起來,結果她更狠,不吃不喝也就算了,竟然還差點咬斷了舌頭。
應呈玦到底還是怕了,他先低頭認了輸,答應讓她離開,但前提時,他必須時時刻刻掌握她的動向。她臨走前的那一晚,他親自将‘束縛’戴在她的腳踝上,還将唯一開鎖的鑰匙扔掉了。
從此,她走到哪裏,他都能掌握她的蹤迹。她每次歸來,他都能聽到鈴铛聲由遠及近。
她在墨西哥差點丢了命,他乘專機趕去墨西哥,看到的就是奄奄一息的她。她拖着殘破的身子躲進了森林裏,若不是他及時趕到,她肯定會死在森林裏。
他将風未晞抱在懷裏的時候,風未晞虛眯着眼,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。然後她說:“應呈玦,我這輩子都逃不開你了是不是?就連去了鬼門關,也能被你給拖回來…”
“是,你就是去閻王殿那裏報了道,我也要去閻王殿闖一闖。小未晞,你認命吧。”
她聽了這話,也不是是怒還是無奈,反正是笑了,然後就暈倒在他的懷裏。
那次過後,風未晞對他的态度開始慢慢生了變化,她會主動交代自己的去處,有時候,還會打個電話給他,告訴她,沿途遇見了怎樣的風景,遇到了怎樣的人。
有一次,在夜深時接到風未晞打來的國際電話,應呈玦被她的聲音勾出一聲欲望,怎麽也睡不着了。他說:“我好想你,晞晞,你想我麽?”
風未晞當時沒有說話,直接挂了電話。
應呈玦還對着電話吹鼻子瞪眼了好久。
第二天下午,他從外面回到家,就看見本該在國外的風未晞出現在他家的院子裏,穿着一身白裙,赤腳在草坪上走來走去,手裏拿着她心愛的刀,輕輕的拭擦。
她的愛跟思念從不說,她的愛,是允許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間斷的思念和變态的控制。她的思念,是他說想她,她就回來了,不吭一聲。
有一次,她去了中國,那一晚的通話裏,她無意間提及那裏有一顆玉蘭樹,長得特别漂亮,來年開花了,一定很美。說者無意,聽者有心,應呈玦抽空親自回了趟中國,将那棵樹空運到了德國,種在自己的院子裏。
他們愛的越來越深,越來越離不開彼此。終于,風未晞下定了決心。
在德國别墅裏,在他們的卧室裏,風未晞盤腿坐在他的身側,手裏拿着一顆子彈,對他說:
“我這一生,幾度九死一生,但我從沒失敗過。我以爲這一次我也會成功,但是我低估了我自己,我愛你,我向我的心做出妥協,我認輸。這顆子彈沒有機會脫膛了,因爲我的槍再也無法指向你。我将這顆刻着我名字的子彈送給你,它代表着我職業生涯唯一的一次失敗,也代表着我對你的愛。”
“阿玦,我要離開一段時間,等我回來。”
說完,她用情地親吻他,那個深吻,像是傾盡了她的生命跟一生的感情。
那一晚兩個人有多瘋狂,應呈玦記憶尤深。
她一走就是二十多天,他還沒等到她歸來,就等來了母親與銀三被殺的消息。他匆匆趕到醫院,尚留有一口氣的銀三竟然抓着他的手,告訴他,兇手是風未晞。
應呈玦聽到這話的時候,差點站不住,腦子裏有幾秒時間是完全空白的。
他急于向風未晞求證,不停地打她電話,但她電話打不通,人也找不到。有人說她是做了壞事心虛了,逃走了,也有人說,她就是個無情無義的殺手,殺手不眨眼,讓他别再對她抱有奢望。
将母親和銀三下葬後,應呈玦哪裏也沒去,就坐在家裏,等着風未晞歸來。
他其實一直都信她,信她說的每一個字,她說會回來,就一定會回來。
終于,她回來了。
那時的應呈玦精神也很恍惚,竟然沒有注意到風未晞的臉色有多虛白,沒發現她消瘦了許多,更沒有發現,她穿的鞋子不是最愛的高跟鞋,而是一雙少見的平底鞋。
那個黃昏,他與她站在院子裏,就站在那顆玉蘭樹下,他質問她這個月的去向。
風未晞咬着牙齒不肯解釋。
她的沉默,讓應呈玦心寒了。
他以爲她的沉默,代表着她在對心虛,卻從沒想過,她的沉默,是不想讓他知道,她那一個月到底吃了多少苦,經曆了怎樣暗無天日的折磨。他一怒之下,當即回到屋内,拿出一條鎖狗的鐵鏈,将鎖狗鏈鎖在了風未晞的手腕上。
風未晞是完全能打敗她的,隻要她還手,就能逃走,可她沒有,她默默的允許了應呈玦的暴行。
她被吊在那棵樹上,被吊了整整一夜。
那一夜,她沒有眨過眼皮,應呈玦也沒有合過眼睛。他就站在卧室窗口那裏,低頭看着風未晞,站了一夜。
翌日,應呈玦在晨曦中走到風未晞面前,他仰頭看着風未晞,最後問了一遍:“晞晞,告訴我,到底是不是你做的?”
再次聽到晞晞這個親昵的呼喚,風未晞眼裏一片平靜。她被懸挂在半空中,她舔了舔幹燥的唇,問他:“我說不是,你信麽?”
應呈玦很想點頭,他的心在呐喊:我當然信你,你說什麽我都信的!可,銀三的遺言還在他耳旁徘徊,他相信又有什麽用。“告訴我,我母親去世的那天,你在哪裏?”
你解釋一下吧,解釋清楚了,我才好說服其他兄弟相信你。
風未晞突然笑了,笑得凄涼,也很荒唐。“應呈玦,你不信我。”她說了這句話後,之後便閉口不言,無論應呈玦再問什麽,她都不肯說話。
銀家幾兄弟都站在應呈玦身後,他們看着應呈玦舉起槍,槍口對準了風未晞的胸口,他另一隻手緊捏成拳頭,并不鋒利的指甲全部刺破了肌膚,紮進血肉裏。
“我再問你最後一遍,到底是不是你做的!”
風未晞冷漠地注視着他,不言不語。她面無表情的臉,裝着對這個世界、這個男人失去所有念想的死絕。“你殺了我吧。”風未晞說,誰也不知道她當時是抱着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。
應呈玦咬咬牙,當着就拉開了保險,差點對她開了槍。
他舉着槍的手在不停地顫抖,他心裏在不停地叫喊:你快說不是你啊!
但風未晞至始至終都不肯爲自己辯解一句,甚至連眼神都不肯給他一個。應呈玦等了很久,風未晞也沒有爲自己辯解一字一句,應呈玦忽然心涼了,他把槍丢給銀四,說:“你來。”
銀四看着手裏的槍,向前邁出一步,他深深地看了眼楚未晞,舉起了槍。
開槍的時候,誰也沒看見銀四的目光有多痛苦。
砰——
風未晞胸口中槍,她本就無血色的臉徹底慘白。她身子在鐵鏈下搖了搖,沒有喊過一句疼。在銀四打算開第二槍的時候,應呈玦忽然紅着眼睛,像頭被囚禁的困獸,沖銀四咆哮:“不許再開槍!”
銀四看了他一眼,垂下了手。
應呈玦大步沖上去,将風未晞放了下來。
風未晞軟軟的倒在地上,沒有擡頭看應呈玦一眼。
應呈玦盯着風未晞看了很久,他知道,這個女人有多倔強,知道她甯願死,也是不會解釋一句的。應呈玦有那麽一瞬間,很想哭,很想問問風未晞,她心裏到底有沒有過他的位置。
可他不敢。
“你走吧,走得遠遠的,以後别再讓我看見你,也别讓我抓到你。下次若被我抓到你,我會殺了你的。”應呈玦說完就轉身進屋去了,邁出的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荊棘上,顫顫巍巍。
風未晞強撐着那棵玉蘭樹站了起來,心裏不無諷刺的想:你看,這多諷刺,他把她綁在哪裏不好,偏偏是這棵樹上。
曾經愛的有多濃烈,現在就有多荒唐心寒。
風未晞硬是憑着逆天的毅力,拖着殘破的身體,一步步朝應家别墅大門口走過去。殷紅的血不停地往外冒,有的順着她身體往下流,在地上拖出一條紅色的痕迹。
走到門邊,風未晞扶着門框,忽然低聲說了句:“應呈玦,我風未晞狼狽的一生裏,從沒許過願。我想我是要死了,臨死之際,我想許個願。”她費力地側頭,看到應呈玦将在别墅正門前的身影,她說:“我願,你永不知道你母親和小三去世的真相!”
她說完,手扶着牆壁,緩緩地邁出了應家大宅。
風未晞的話一字不少,全部落進了應呈玦耳朵裏。應呈玦突然轉身,拔腿往大門外奔去,可等他幾步跑出别墅的時候,門外已經沒有了風未晞的身影,隻有門前那一灘溫熱的血液證明風未晞存在過。
風未晞走後,應呈玦消沉了一個多月,他就将自己縮在卧室裏,什麽也不想,過得像個殘廢。頹廢了一個多月,他再次振作起來,第一時間就是要去查清楚真相。真相該從何處查起,應呈玦也是毫無頭緒。
他去了趟母親住院的醫院,想去碰碰運氣。
出事當天的監控記錄早就被人黑掉了,他查不到監控,隻能尋找當天值班的護士。護士們都說,他們那天什麽動靜都沒有聽見,是銀三打開房門,捂着流血的傷口爬出病房,引起人注意,這才發現出事了。
這事聽起來,殺手似乎很有經驗。但,應呈玦卻注意到了一個問題,所有護士都說,當天晚上出事的時候很安靜,一點動靜都沒有。太安靜,這就是疑點!
如果當晚風未晞真的來過,怎麽可能毫無動靜!
她的腳上戴着他的‘束縛’,沒有鑰匙,風未晞根本就取不下來。那腳鏈會随着她走路發出鈴铛聲,好幾次去執行任務的時候,風未晞都曾抱怨過,說這腳鏈給她帶來了很多麻煩,好多次都差點被别人發現。
應呈玦似乎看到了證明風未晞清白的希望。
他開始琢磨,銀三是認識風未晞的,他既說殺手是風未晞,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。殺手,是一個跟風未晞相似的女人,經過簡單的易容,完全可以将自己僞裝成風未晞的模樣。
應呈玦想不通,又誰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去做這些事。
他買了兩束菊花去探望母親和銀三,在母親的墳墓前,看到了一朵白玫瑰。他想了想,才想起,這白玫瑰是杜家伯母在葬禮留下的。杜薇雅跟他的母親是一生摯友,她知道母親喜歡白玫瑰,這倒解釋得通了。
應呈玦望着那白玫瑰,忽然想起了一個人。那個人,是杜薇雅的女兒,叫杜慕唯,他上次見到杜慕唯還是兩年前,印象中,杜慕唯的模樣跟風未晞真的還挺相似的。
應呈玦覺得自己是瘋了,竟然會懷疑到一個不相幹的人頭上。
但,疑慮一旦産生,就會在心底紮根生芽。他找了美國本地的一個很有名氣的偵探,讓他去調查杜慕唯,一段時間後,他拿到了杜慕唯的生平資料,詳細到連她每天吃什麽都有記載,如果偵探調查的沒有錯的話,這杜慕唯正好在前段時間來過一趟德國,隻在德國呆了兩天便回去了。
看了那份資料,他才想起許多年前,杜家失蹤了一個小女兒的事情。那小女兒杜慕辭被杜慕唯小兩歲,正巧跟風未晞同歲!應呈玦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,那個猜測,讓他心驚,也讓他心痛。
他爲了求證真相,決定去美國見一見杜慕唯。他回到家中,收拾東西的時候,無意間在風未晞的梳妝櫃裏發現了那根驗孕棒。當時,他整個人如遭雷劈。
那一天晚上,他到底是怎樣度過的,應呈玦自己都忘了。他能記得的,就是自己看到驗孕棒的那一瞬間,心裏有多震撼驚恐。
…
幾滴濕潤的東西落在大腿上,應呈玦讷讷的低頭,看見自己的大腿上沾了濕潤。他愣了愣,擡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臉,摸到了一片溫熱。他還有些難以置信,他竟然哭了。
他竟然也會哭!
他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?
應呈玦想了想,才記得,上一次哭,還是在他查清真相,奔赴美國去找杜慕唯算賬之前。他将自己關在他的卧室裏,握着那根兩條杠的驗孕棒,哭得幾乎直不起腰來。
我願,你永不知道你母親和小三去世的真相。
這話簡直就像詛咒,不停地在應呈玦腦子裏嗡鳴、循環。你看,知道真相有多殘忍荒唐後,應呈玦都要瘋了。他終于也嘗到撕心裂肺是何滋味了,他就這麽一顆心,此時此刻卻難受到幾乎喘不過氣,胸口好像壓了千金重的石頭,心髒如同被人用一雙手,徒手一點點撕破。那種痛,他一個大男人都要承受不住了。
他的手又開始顫抖,不止是手,整個人都像是中了羊癫瘋,抖動幅度大到不可思議。
腳鏈上的鈴铛響個不停,在這間書房裏,格外刺耳。
腳鏈上的血早就幹涸了,應呈玦的大拇指觸摸到血迹,想象着風未晞敲碎腳後跟摘下鏈子時的場景。他隻是單憑想象,就覺得痛到鑽心。她真是狠啊,甯願敲碎腳後跟,也要取下這條腳鏈。她摘下鏈子的時候,心裏該有多恨他?
他真是該死!
他欠風未晞的,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。
…
風宓陽躺在楚未晞腿上,抱着筆記本打遊戲。
楚未晞則在看書,看的是一本童話書,叫《愛德華的奇妙之旅》。
忽然,風宓陽的短信鈴聲響了下。風宓陽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,“神經病,大半夜不睡覺,來騷擾我!”風宓陽關了手機,将遊戲打完,這才站起身對楚未晞說: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楚未晞望着他,問:“誰找你?”
“一個混…朋友。”
楚未晞點了點頭,看見風宓陽取過外套披上,就拿着手機離開了。
風宓陽打開門,就看到一臉頹廢蹲在他家門口的應總。他不知在想什麽,一直在發呆。風宓陽走過去,一腳踹在他小腿上。應呈玦被他踹得倒在地上,他慢半拍擡頭看了眼風宓陽,這才說:“你來了。”
風宓陽表情有些古怪,“你怎麽了?”他眉頭蹙起,覺得應呈玦這神情不對勁。應呈玦搖搖頭,說了聲沒事,這才試着站起身。也不知道他蹲了多久,起來時腿竟然發麻了,差點又一頭栽倒。
風宓陽趕緊出手扶了他一把,等他站穩了,又趕緊松手,那嫌棄的模樣,像是摸了一隻蒼蠅。
應呈玦心思很亂,沒注意風宓陽的行爲,隻說:“找個咖啡廳進去坐坐吧,我有些事想問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