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美人姨是我媽媽,那她怎麽會不認識我?”
風宓陽正在做飯,陡然被小屁孩拉住衣角問住,他倒是有些無奈。
小孩子太聰明了,也不見得是個好事。
風宓陽将蒸蛋放進熱鍋裏,蓋上鍋蓋,從冰箱裏拿出一罐酸奶,問應斯裏:“酸奶喝麽?”
應斯裏瞄了眼,是自己常喝的牌子,這才伸手接過,吸溜溜喝了起來。風宓陽自己也開了一罐,他靠着冰箱門,發現小孩還仰着臉頰等自己解釋,便知道這事必須說清楚,不然這小家夥不會罷休。
“你的媽媽已經死了。”
咯噔!
應斯裏一口奶哽在喉嚨中間,上不去下不來。
他很愕然。
“死…死了?”怎麽會死?下一秒,他又問道:“可你說美人姨是我媽媽,她明明還活得好好的!”應斯裏聲音在抖,他其實在害怕,害怕自己的媽媽真的死了。
風宓陽想了想,這才将自己知道的講給應斯裏聽。
“你媽媽不是普通人,是個…殺手。”說完,他小心地看了眼應斯裏,見應斯裏有些詫異,但并不反感,這才放心。畢竟,殺手這身份是讓人厭恨的,在大多數人眼裏,殺手都是惡魔,都是壞蛋,殺人不眨眼。
見應斯裏并不介意風未晞的身份,又道:“她叫風未晞,我叫風宓陽,我們還有個大哥叫風喬。我們都姓風,但我們并不是親兄妹,準确的說,我們其實是師兄妹關系。我們的師父,也就是我們的養父,叫風雨夜。”風雨夜,很詩情畫意的一個名字,但這名字的主人,卻是個讓人心生寒意的主。
應斯裏認真的聽着,并不出言打擾。
“兩年前,你的媽媽跟大哥一起出任務,遇到意外,身亡了。”
應斯裏終于說了話,“既然她已經…那你爲什麽說美人姨是我媽媽?”
風宓陽吸了一口奶,酸酸爽爽,味道不賴。他轉身打開冰箱門,又拿了一罐奶,一邊喝一邊說:“我原本也以爲你媽媽真的死了,直到我遇見了楚未晞。”
應斯裏動了動耳朵,知道他的話還沒說話。
“楚未晞比你媽媽小兩歲多,她們生活背景生活方式完全不一樣,可楚未晞總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。許多次,我都懷疑楚未晞就是你的媽媽,爲了驗證我的猜測,我将楚未晞綁架了。”
“原來綁架美人姨的人是你!”應斯裏說起這事就來氣,對待風宓陽,自然沒了好臉色。
風宓陽倒是不懼怕應斯裏擺臉色,仍然用平靜的口吻娓娓說道:“你知道楚未晞出過車禍,我調查過,車禍前的她與車禍後的她,性格截然不同。我跟她相處了四五天,發現她身手很了得,警惕性敏銳的不可思議。還有,她明明不記得我了,卻會在夢裏喊我的名字,并且,她還知道我們的父親,也就是我的師父。”
風宓陽摸了把應斯裏的腦袋,笃定道:“我确信,現在的楚未晞不是楚未晞,而是你的媽媽,風未晞!”
應斯裏一頭霧水,“啥意思?”
“看過電視劇吧,知道重生吧?”
應斯裏張大了嘴,“你是說,我媽媽重生到美人姨身上了!”
“對。”
“那她爲什麽不記得我這個親兒子,不記得你。”
風宓陽聳聳肩,“也許她跟應呈玦那孫子一樣,都忘了那些過去。”
應斯裏感到匪夷所思。他握着酸奶罐,緩緩地走到客廳裏,然後一屁股坐在地毯上,神色很複雜。如果風宓陽說的是真的,那他曾經千方百計想要對付的女人,就是他心心念着的媽媽?
他還跟自己的媽媽争寵?
他還不許媽媽跟爸爸同床?
他是不是傻?
說話間,蒸蛋已經好了。
風宓陽将蒸蛋端到餐桌上,又做了兩個煎蛋,烤了幾塊面包,招呼應斯裏去吃。應斯裏恍恍惚惚地吃着蒸蛋,還在心裏大罵自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。
快吃完的時候,應斯裏忽然擡頭問風宓陽:“你什麽時候送我回去?”
“怎麽,想你那混球爸爸了?”風宓陽語氣冷冷的。
應斯裏忍不住問:“我爸爸到底怎麽招惹到你了?”按理說,依他爸爸的智商,不該會做出惹怒大舅子這樣的事啊。
風宓陽哼了哼,隻說了句:“他不信任你媽媽,在你媽媽懷着你的時候,還給了你媽媽一槍。”風宓陽滿肚子火氣,他那時候剛挨了幾百鞭子,正在養傷,等他養好傷,再見到風未晞的時候,風未晞已經遭受了一切不公待遇,心灰意冷了。
雖說那一槍不是應呈玦親手開的,但沒有應呈玦那孫子的默許,銀四不會開槍。
應斯裏總算是能夠理解風宓陽的心情,知道了這事,别說是風宓陽,就算是應斯裏心裏,也有些替自己的媽媽感到憤憤不平。“他那時候,知道我媽媽懷孕了麽?”
風宓陽挑了挑眉,悶悶說道:“不知道…”
應斯裏皺着精緻的眉頭,不再說話。
“再陪我玩幾天吧,讓你那混球爸爸多着急幾天,我看着爽。”
應斯裏多看了風宓陽幾眼,心想,他其實就是想讓自己多陪他幾天而已,故意找借口吧。
“好啊。”
不過,他現在更想回家去陪陪美人…媽媽。
吃了早飯,風宓陽給應斯裏換了一身新衣服,黑色牛仔褲,白色T恤,配一頂酷酷的棒球帽,瞬間成了一酷哥。風宓陽脫下那一身潮流服裝,換上了寬松的套裝,他那一身衣服看着有些像電視劇裏當兵的人穿的衣服。
應斯裏背着自己的小包,咬着牙齒問:“你帶我去哪兒?”
也不知道風宓陽在他包裏塞了些什麽東西,好重。
風宓陽拿着一竄車鑰匙,便往别墅外走,便說:“帶你去放飛自我。”
應小少爺小跑着跟上他舅舅的步伐。
直到坐上了一輛越野車,直到越野車越開越遠,直到他們遠離了奉城,直到他們達到了一大片原始森林,應斯裏這才意識到,自己被舅舅拐走了好遠、好遠…
而此時,應呈玦正在滿世界找兒子,找的想要對天罵娘了。
他們抵達草原的時候,已是深夜。
這片深林距離奉城有些遙遠,一路上,風宓陽車開得飛快,像飙車。
當晚,風宓陽在一個小山丘上支起了帳篷。
“帳篷不能支在平底,一旦發生泥石流或降大雨,平谷地區會被沖刷幹淨,很危險。”風宓陽一邊挖土支帳篷,一邊傳授應斯裏常識。
應斯裏點點頭,“明白了。”
“今晚我們睡一起。”
應斯裏擡頭看了眼周邊黑漆漆的深林,下意識吞了口唾沫,才道:“…哦。”
兩個人簡單地填飽了肚子,就鑽進帳篷休息了。
第二天早上,應斯裏是被一陣槍聲給吵醒的。
他爬出帳篷,就看見風宓陽雙手持槍,正在朝一顆大樹射擊。應斯裏不是第一次看見槍,他家保镖人人都帶着槍,就是他老子,也是有槍的。但他這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到有人開槍,一時間有些新奇跟蠢蠢欲動。
風宓陽将槍别在腰上,朝那大樹走了過去。
應斯裏站在原地,不一會兒,看見風宓陽手腕上纏着一條嬰兒手臂粗壯的蟒蛇走了回來。
應斯裏瞧着那不比自己手腕細的蟒蛇,臉色有些發白。
砰——
風宓陽将蟒蛇扔道應斯裏腳邊。
應斯裏下意識往旁邊一躲,跟着就聽見風宓陽的輕笑聲,“你就這點兒膽子?”
應斯裏白着臉不說話。
“你媽媽八歲時,就敢一個人出沒這樣的深林,别說是蟒蛇,就算是狼,她也不會怕。”風宓陽說着,撿起那條蛇,用飛镖将蛇頭固定在樹上,然後手持匕首,手腕一轉,匕首順着蛇脖子切開,直滑到蛇尾。
他一邊處理蛇皮,一邊懷念地說道:“你不如你媽媽。”
應斯裏望着他剝蛇皮,有些想吐,但又強忍着,不想被他鄙視。他靠着一棵樹,問風宓陽:“我媽媽是孤兒?”七歲就被養父撿了回去,想來媽媽身世很苦。
風宓陽剝皮的動作停了會兒,他應該是在回憶什麽,臉色不算好看。
“她不是孤兒。”
應斯裏又問:“那她家人爲什麽不要她?”
風宓陽冷笑,“并不是每個家人,都有資格當家人。”這話太深奧,應斯裏暫且弄不明白。
風宓陽将蛇切成一片片的,問應斯裏:“是吃烤的還是煮的?”
應斯裏想吐,白着臉問:“能都不吃麽?”
“那就餓死在這深林裏。”
應斯裏:“…”
“煮的…”他有氣無力地說。
風宓陽自備了鍋子,他當着應斯裏的面将蛇片放進熱鍋裏,見應斯裏兩隻眼睛望着别處,不敢看自己煮蛇,便覺得好笑。煮好了,他給應斯裏盛了一碗肉和湯,命令他:“必須吃完,中午咱們沒飯吃,下一頓飯得晚上。”
應斯裏看着手中的蛇肉湯,有些後悔了。
他明白了一個道理。
他的爸爸是個鬼畜君,他的舅舅是個神經病。
強忍着惡心感,應斯裏閉着眼睛喝完了那碗湯,他不敢去回味那湯的味道,隻是問:“你的槍,能給我玩玩麽?”
風宓陽啧了一聲,卻說:“槍可不是玩的。”
應斯裏有些失望。
“打開你自己的包。”風宓陽突然說。
應斯裏趕緊打開包,随即眼睛放大了。他的包裏,竟然裝着一把特制的兒童手槍,還有無數的子彈和匕首,以及其他武器。怪不得他總覺得包太重。“你可以試試你自己的槍。”
應斯裏趕緊拿起槍,他是看過風宓陽開槍的,也依樣畫葫蘆,将槍口指着遠處一顆松樹,對着上面的松果開了一槍。
噗——
子彈飛出去,他的手腕被震得發抖,虎口也一陣發麻,而那子彈卻偏離了松果很遠。
“好痛。”應斯裏甩了甩手,表情有些不悅。
“槍都有後座力,你這槍的後座力算小的。”風宓陽嗤笑一聲,告訴他:“等到你能連發六槍而手不抖,我就送你回去。”
應斯裏撇撇嘴,但總算是有了點兒盼頭。
之後的幾天,神經病舅舅就帶着小外甥在這片深林裏住了下來,應斯裏每天都在練習開槍,從最初的開一槍手都要痛上十幾分鍾,到現在連開六槍,也隻是有些微微不适。
他摸了把肮髒的臉蛋,心道,都失蹤十天了,也不曉得他老子愁死了沒。
風宓陽坐在樹上,手裏拿着一顆野果子啃,見到應斯裏出神的模樣,就猜到他又在想他那混球父親。風宓陽從樹上跳下來,一把抱起應斯裏,“走!”
“去哪兒?”應斯裏愁着一張肮髒的臉蛋兒。
風宓陽睨了懷中的小孩兒一眼,一臉的不正經,“有些娃五歲了還沒斷奶,送他回他爸爸那裏去吃奶。”邊說,邊抱着應斯裏在深林裏穿梭。
應斯裏那張臉蛋上糊滿了泥巴,聽見這話,也有些臉紅。“你才沒斷奶!”
“話說,小時候你那混球爸爸帶你的時候,是給你喝的奶粉還是請的奶娘?”
“我哪記得!”
“該不會,你那混球爸爸是親自上陣喂你奶吧?”
應斯裏忍無可忍,“他是男的…”不過,應斯裏模糊記得,小時候,他似乎的确趴在爸爸胸上吸過他的胸…他想捂臉,那不堪回首痛不欲生的嬰兒歲月啊!
風宓陽冷笑,“他皮膚挺白的,看着就像個女人,你不說他是男的,我還以爲他是女的。”
“喂,你不要總說他壞話!”
“我不叫喂,要叫我舅舅!”
“喂!”偏不叫舅舅。
風宓陽一巴掌呼在應斯裏屁股上,“叫舅舅!不叫就不送你回去了。”
應斯裏被拍了屁股,臉紅紅的,這才低不可聞地喊了聲:“舅舅…”
風宓陽心窩子都酥了,他嗯了聲,扛着小家夥迅速朝深林邊緣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