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五在桌子底下悄悄地踢了踢銀大和銀二的腿。兩個人都朝他看過來，銀五偏着身子，朝相當淡定的銀四伸出右手大拇指。
銀二和銀大同時會心一笑。
應呈玦最終隻能收回視線，那銀四就是一團冰，你盯着他看上一天，他也紋絲不動。
叮咚——
手機突然響起，提醒微博特别關注人有新動态。
應呈玦掏出手機點開動态，入眼就是一張飯菜圖，四個菜六罐啤酒，其中還有個菜是糊的。
烤鴨配未晞：孤家寡人過年好凄慘，配圖一張。
這就是那兩個人吃的團年飯？
應呈玦心裏有些不忍，他當寶貝養的兒子，竟然堕落到吃糊菜的地步了。早知道，就該讓酒店的人随便找個名義，給那兩個白癡送一桌滿漢全席的。還有，那女人是什麽時候學會做菜的？
那姓裴的吃過她做的飯沒？
應呈玦酸酸地想着，這一頓團年飯，他吃的是索然無味。
*
“總聽你說起你爸爸，你爸爸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？聽你講的，他好像很疼愛你，既然很疼愛你，爲什麽不把你接回家？”楚未晞手裏握着啤酒瓶，上半身靠在沙發上，兩條長腿擡起，交疊着擱在桌子上。
應斯裏跟她擺出一樣的動作，他雙手捧着第四罐啤酒，臉色依舊很正常。“他很有錢，對我很好，就是有一點不好，有些招桃花。”應斯裏格外的好說話，楚未晞問什麽他就說什麽。
楚未晞還沒發現應斯裏這變化，又說：“招桃花？難道他有很多情人？”
“倒沒有很多，以前是一個都沒有，以前隻有别人追他，但他都不來電。可最近，他身邊好像出現了一個女人，他手機密碼以前我都知道，可現在密碼換了，也不告訴我了。我懷疑，他打算給我找個後媽。”
“可憐娃，一般的後媽都不是什麽好貨色。”楚未晞很嚴肅地說。
“對！”
應斯裏一拍手，語氣憤慨地說：“那女人還沒嫁進我們家，都敢挑釁我了。這以後真的嫁了進來，豈不是要處處針對我？”
“看來你那爸爸也不是個什麽好人，識人不清，都不知道自己的女人是個什麽樣的貨色。”楚未晞對應斯裏的處境，深表同情。
應斯裏沒有接話，他很沉默。
“怎麽了？我說錯話了？”楚未晞拍拍應斯裏柔軟的頭發，懶洋洋的眯着眼睛。
應斯裏搖搖頭，忽然說：“我爸爸真的很好，我沒有媽媽，我爸爸又當媽又當爸，其實很不容易。他公司很大，工作很忙，但一有空，他都會推掉不必要的應酬回家陪我。他是個好父親，就是因爲太好，所以在我眼裏，所有女人都配不上他。”
“除了你的媽媽？”楚未晞笑着問。
應斯裏點點頭，“嗯。”
“那你媽媽在哪裏？”
應斯裏眼神落寞，語氣也沉了下去：“我不知道她在哪裏，我爸爸從來不跟我說我媽媽的事。我懷疑我媽媽可能死了，也可能她做過什麽對不起我爸爸的事，讓我爸爸恨她恨到都不願提她。我甚至想過，或許我是個代孕的孩子，生來就不該有媽媽…”應斯裏爬上沙發，手裏還捧着那啤酒不放。
楚未晞看着孩子精緻的臉頰，忽然說：“你醉了。”若非醉了，他這樣謹慎的孩子，絕對不會對一個外人說出自己的心裏話。
“我沒醉…”醉了的人，都不承認自己醉了。應斯裏目光炯炯看着楚未晞，“你還記得，你幫我扔進許願池的那塊玉如意嗎？”
楚未晞點頭，“記得。”
“我一直以爲那是我爸爸給我的，有一次一個叔叔來我們家，我隐約聽到他們談話。他們說，那塊玉如意跟我的身世有關，那玉，是我媽媽留給我的…”那一次銀五與應呈玦的談話，應斯裏多多少少聽到了些，他該慶幸他沒有全部聽見，因此也不知道，自己是應呈玦養子這件事。
小孩子伸出右手，貼在楚未晞手背上，那一雙小小的，卻漂亮的深棕色眸子裏，不知何時蒙了一層霧氣。“我弄丢了媽媽給我的唯一的東西，我找不回來了…”
他慢慢閉上眼睛，啤酒罐落在地上。
“我找不回來了…”找不回玉如意了，找不回媽媽了。
他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，趴在沙發上，眼淚從緊閉的眼睛兩旁滾落出來。楚未晞無聲地看着這個第一次在她面前放縱情緒的小孩子，心裏竟然有些痛。
“你喝多了，睡吧。”楚未晞爬上沙發，将應斯裏抱在懷裏。
應斯裏小手緊緊拽着楚未晞毛衣袖子，拽了很久，大概是真的喝多了，很快就響起了輕輕的鼾聲。楚未晞盯着懷中的可愛臉蛋看了會兒，歎了口氣，“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将玉如意找回來。”
擔心孩子着涼，楚未晞直接橫抱着應斯裏，跛着腳去了卧室。
孩子沾了床，卻并沒有松開楚未晞的衣袖。
楚未晞試着拿下他的手，應斯裏有些不情願，幹脆翻了個身，用上半個身子摟住楚未晞的整條左臂。
“媽媽…”帶着哭腔的呼喚聲，震得楚未晞胸口一陣一陣地痛。
楚未晞呆呆的站在床邊，忘了收回自己的手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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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二更，上午九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