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姨探頭走出來,“小姐。”
楚未晞将碗遞到林姨手上,林姨接過碗,轉身就去盛飯。
“将碗放下。”
楚平輝忽然沉着聲音說。
邵月莞眼神裏閃過某些東西,很快就消失不見了。
林姨隻好将碗放下,沒有離開。
楚平輝蹙眉望着楚未晞,發覺楚平輝在看自己,楚未晞心裏不禁緊張起來。
“你沒長手嗎?”楚平輝生氣了,一屋子人都聽出來了。
楚未晞看了看自己的雙手,怯怯地說:“長了。”倒不是她故意冒犯楚平輝,而是她現在智商低下,隻以爲楚平輝是真的在詢問她有沒有長手。
楚平輝眉頭擰得很深,又說:“既然長手了,不會自己去盛嗎?”
楚未晞這下也知道楚平輝是生氣了。
她正想說這是邵月莞教的,卻聽見邵月莞說:“平輝,别生氣。未晞現在智商有問題,不懂這些,你也别跟一個孩子較真。”
楚平輝哼了哼,“楚未晞,你現在不再是曾經那個野丫頭了,你現在走出去,頭上頂着的可是我楚平輝女兒的身份。你得學着點做事做人,省得出去别人說你沒教養。”
楚未晞智商的确不夠,卻不是不懂得沒教養這三個字的意思。
她被楚平輝說的眼眶通紅,楚未晞死死捏着自己的手,大聲回了一句:“我沒有爸爸教,自然沒有教養。”就像是帶刺的玫瑰,誰碰一下,誰的指尖就會流血。這樣的楚未晞,讓楚平輝看不慣。
“你!”楚平輝氣得揚手抓起桌上的紅酒杯,沖着楚未晞砸了過去。
楚未晞偏頭躲過。
啪——
那酒杯砸在玉檀香木地闆上,支離破碎。
紅酒沾濕了楚未晞的鞋,她倔強地擡頭看着楚平輝,無懼,亦無畏。
看着像個刺猬一樣的楚未晞,楚平輝的手死死捏着筷子,他還想發作,邵月莞趕緊起身給他順背,一邊說:“平輝,别氣,可别氣壞了身體。”邵月莞安慰完楚平輝,又擡眸望向楚未晞。她笑着,語氣爲難地說:“未晞,快給你爸服個軟,你爸爸最近上班也累,可别氣壞了他。”
楚未晞不是真的白癡,她隐約覺得這個‘媽’給她下了個套。
回到這個家沒幾天,楚未晞就明白了一個道理。
有一些人,慈眉善目地笑着,背後卻藏着一個猙獰的靈魂。楚未晞垂眸看着自己腳邊破碎的殘渣,再看邵月莞那臉上的笑,心裏一陣犯惡心。
楚平輝滿腔怒火被邵月莞這一安撫,稍微平息了一些。他瞪了一眼依舊不肯服軟的楚未晞,伸出食指,指着樓上,怒道:“給我滾上樓去!”
楚未晞在邵月莞笑意不明的注視下,轉身跑上樓。
“果然是個沒教養的!”楚平輝又低罵了一句,怒氣不止。邵月莞趕緊讓林姨重新給他拿來一個杯子。她親自給楚平輝倒了杯酒,遞到他的手邊,“喝口酒,别生悶氣。”
楚平輝順勢端起酒,另一隻手握住邵月莞的手。
廚房裏,目睹整件事發生的下人們都沒有做聲,但心底裏,都在爲這個新來的小姐抱屈。這個新來的小姐多冤枉,明明是夫人昨晚不許她親自動手盛飯的,小姐聽了話,卻又被先生指責。
林姨看向樓上的方向,歎了口氣。
現在起,這楚家怕是不得安甯了。
*
楚未晞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,眼圈周圍有些黑。
難得的,她下樓的時候,楚白跟楚平輝都在。三個人已經在餐桌旁坐下了,三個人有說有笑的,他們是親密無間的一家人。而她楚未晞,隻是一個破壞楚家家庭和睦的私生女。
楚未晞在樓道上躊躇了片刻,才走去餐廳。
“爸,大哥,早上好。”楚未晞跟楚平輝和楚白打了聲招呼。
邵月莞眉頭蹙了蹙,在擡頭的那刻已經平展開。她看着楚未晞,等着她給自己打招呼。
其餘兩個人也看着楚未晞,等着她喊出那個稱呼。
楚未晞垂落在腿邊的指尖動了動,她想到醫院裏那個沒了兩條腿的女人,抗拒對其他女人喊出那個稱呼。楚未晞望了眼邵月莞,悶悶地說了聲:“夫人,早上好。”
邵月莞尴尬地看向楚平輝,又才低頭繼續布置餐具。楚平輝坐下後,毫無征兆地說了句:“楚未晞,去把你的頭發給我染回原本的顔色。”
楚未晞看了他一眼,點點頭。
一會兒後,楚未晞又說:“我沒錢。”
聞言,邵月莞立馬接嘴說:“我有,下午我就陪着你去做頭發。”
夫人熱情不已,她的表現,再次得到楚平輝的賞識。楚未晞下意識很抗拒跟邵月莞接觸,卻也沒有拒絕。她無錢無勢,還沒智商,哪有資格拒絕?
咔擦——
那一頭紅似火,長及腰身的頭發,被理發師無情剪斷。
長發落在地闆上,這一刀剪下去,剪斷了前世今生。
走出理發店的時候,楚未晞搖身一變,就跟變了個人似的。黑色短發短俏利索,露出兩隻透着粉色的耳朵,女孩穿着一身粉底黑點的露肩連衣裙,盈盈腰身不可一握,黑色綁帶高跟鞋裹着一雙潔白玉腿。楚未晞站在理發店門口,陽光灑在她白淨妩媚的臉頰上,那精緻的五官在光下更顯立體。
楚未晞張開雙臂,抱住烈日驕陽。
那一刻,宛若新生。
邵月莞站在楚未晞的身後,她看着這個女孩窈窕帥氣的背影,忍不住猜測,她到底是真的傻了,還是在裝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