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變态雖然很狂,但是在枕邊答應的事,從來不出爾反爾。
于是,顧二白走着走着,悄悄給小嫣使了個眼神。
小嫣警惕的會意,二人一路佯裝說說笑笑的朝着宜興小巷裏拐去,正走的順暢,卻猛地一個轉身,果然捉到了鬼鬼祟祟倉皇無措的跟蹤者。
隻見小巷那頭,跟蹤者頭戴鬥笠,身着素衣,胳膊肘挂着一隻空蕩蕩的竹籃,一看就是裝模作樣的道具,見顧二白主仆二人将她抓個正形,驚惶的低頭轉身就要跑。
幸好小嫣平時跟着阿勝,也學了幾招,見勢立即飛奔上去,施展拳腳,三下兩下反手就鉗制住了她,那人不會武功,被打的毫無反手之力,嗓中不覺呼出一聲痛叫。
顧二白冷不丁一聽,耳邊居然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。
這個曾經指着自己鼻子罵的聲音,她怎麽忘得了。
顧二白狐疑的朝前走兩步,小嫣早已聲色俱厲的一把掀開了那人的鬥笠,大聲呵斥,“何人膽大包天,居然敢跟蹤謀害顧府夫人?”
“不敢,賤民不敢,忘夫人恕罪,夫人恕罪,賤民無意傷害夫人,隻是……”
似乎是曾經被場主護妻的暴力場面吓壞了,冷不丁被扣上跟蹤謀害的大帽子,女子下的噗通一聲跪在地上,聲音悶悶地,地上竟是石子殘滓,光是看那一下子狠勁,就知道畢竟破了皮。
顧二白一聽這聲音,就徹底确定了她的身份。
小嫣不由分說的,抻手就準備教訓她一番。
不料,顧二白緩緩走了過來,伸手呵停,看着跪在石子路上女子滿臉驚慌又焦慮的樣子,輕聲道,“憐兒,你跟着我有事嗎?”
“……夫人,您認識她?”
小嫣轉臉見她像見到了熟人似的的問,不由的有些愕然,微微松開了擒拿憐兒的雙手。
顧二白點了點頭道,“鄭毅的妹妹,憐兒。”
小嫣聞聲,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,拽着顧二白就要往回走。
“上次跟夫人随口提一下新科狀元狼狽回鄉的事情,就見夫人您表情不對,後來小嫣去問了阿慎才知道夫人您與鄭毅有過一段情,還被場主當場捉住,差點沒要了夫人您半條命……”
小嫣說到這,顧二白瞪着眼看她,我日……老娘回去要把阿慎的嘴縫上,淨給她瞎扯淡。
小嫣撇着嘴,一副隻相信慎掌事而不理會她的模樣,鐵青着臉拉她往回走,“就算沒有,他們鄭府的事情也和我們無關,夫人您現在可以走了吧?”
顧二白挑了挑眉,“哎我說小嫣,你是清叔那頭的吧?怎麽在府裏他管着我,在外面你管着我,說,你是不是接受賄賂了?漲了月錢?你這個貪圖小利……”
顧二白打岔的話還沒說完,小嫣就一副看破她心思似的打斷,“所以呢?夫人現在是準備幫她了?”
話落,跪在地上的女子眸底有一瞬間的動容。
“……幫什麽?人家都沒說跟着咱們什麽事呢,你怎麽就确定有事相求?”
顧二白裝傻。
上次的确聽小嫣說,鄭毅在朝中處境很不好,但是具體也說不出來道道。
所以她前些日子才憂思了許久,尋思着人有困難大多是缺銀子解決,便想着能不能在财力上幫幫他,也權當還了當年的啬園恩情了。
小嫣見她裝傻充愣,便冷冰冰道,“現下誰不知道,新科狀元入朝爲官,風頭太盛,獨得皇上青眼,惹人眼紅,遭受迫害,現如今中了天下奇毒,藥石無醫,已是半死的身子躺在鄭府。”
“不僅僅是這樣,哥哥當年無情離開府門,爹爹早已恨他入骨,現如今表面上爲避免落人口柄收留了哥哥,實則讓哥哥誰在肮髒的馬房……”
小嫣說完,憐兒便抹着滿臉的淚,弓下身子低低抽泣補充。
“夠了!”
她還沒說完,小嫣就神情嚴厲的中斷了她,臉色更是不好看。
“夫人,咱們走,他們的事情和咱們一點關系都沒有。”
“等等……”
顧二白被這一番話徹底聽暈了。
她原本以爲,鄭毅在朝中過得很好,就算過得不好,恃才放曠被驅逐回鄉也是才子一枚,照樣能生活的不錯。
可現在聽來,完全和想象不是一回事,簡直是快死半截了,不對……身中奇毒居然還住在馬房,那可能馬上就要狗帶了。
這個結果是令顧二白怎麽也不能接受的。
當日在啬園,人人都以爲是鄭毅害的自己,殊不知所有的幕後始作俑者都是東海巅女,相反的,鄭毅還在最後替自己擋下江璃兒那緻命幾劍的人,否則現在自己早已是死于非命。
救命之恩無以回報,自己因爲要照顧清叔情緒,連個登門拜謝都沒有,現如今他落了大難,自己怎麽能袖手旁觀?
不過……顧二白轉念又想,覺得事情居然有些蹊跷,
按理說,既然皇上如此看重鄭毅,那又爲何會縱容大臣下毒傷他性命?
她見過楚唯钰,雖然了解不多,但是憑他年紀輕輕便能将長儀治理的國泰民安,便足以證明其聰慧過人,城府頗深,且林妍也同她說過皇上看起來和善的很,實則運籌帷幄,鋒而不露。
如此一來,他不可能不知道對一個新人隆恩過盛,則等于扼殺良才。
明知故做,隻有一種可能。
那就是皇上故意在他身上加以隆恩浩蕩,試圖借眼紅人之手,除掉他。
可皇上又爲什麽要這樣做呢?先前在農林花圃聽鄭毅親妹妹提及小時候的事情,明顯說到皇上遠在都成卻是極爲欣賞鄭毅的才學的。
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。
顧二白想着想着,有個人闖進了她的腦袋,令她細思極恐,不敢相信卻又控制不住自己朝那個方向想。
清叔。
他和皇上相交甚密,以至于到了兄弟相稱的地步。
啬園一事後,清叔表面上什麽人都沒處置,但是那日裏裏外外知道或者參與這件事的,都沒什麽好下場。
東海巅女魂飛魄散,蒙面閣滿門被滅,江璃兒屍首無骨,就連醉胭坊的老闆都消失無蹤影,那麽就隻有鄭毅一人僥幸被煉丹寨師徒搭救,安然無事的在朝爲官……
顧二白一時屏住了氣,清叔啊清叔,記仇記得挺狠啊。
小女人心裏一時甜辣交加,關鍵是……這仇真記錯了。
憐兒跪在地上,一腔的希望全全寄托在顧二白身上,此時見她有所動容,更是跪走過來,死死的拉着她的衣裙哀求。
“夫人,賤民之日來求您,并不是奢望您能救哥哥,隻是哥哥在昏迷之時一直在叫您的名字,賤民便想這一定是哥哥彌留之前的夙願,希望夫人能夠屈尊,就當是去看一個将死之人一眼。”
“休得做夢!”
小嫣冷言冷語剛落,顧二白就皺眉呵退了她。
“他中的是什麽毒?”
“七日化魂散。”
七日化魂散,顧名思義,食用者七日之後,魂化于氣,散于塵土,人就涼了。
“七日化魂散?”
顧二白一愣,嘴裏暗暗呢喃。
這種惡劣的奇毒,她怎麽好像在哪聽過?
對了,前段時間清叔在藥閣倒騰的那玩意,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,還不允許自己觸碰的花瓶子,上面好像貼的标簽就是七日化魂散的解藥。
小嫣密切觀察着夫人的表情,見她眼睛一亮,登時心中惶惶的看着她,“夫人您想幹什麽!”
顧二白挑眉看了她一眼,沒說話。
小嫣被她看的心裏毛毛的,一陣警鈴從胸而起,不行,她現在就要去禀報場主,夫人有情況!
一定是舊情未了,挂念老情人的安危!腦子一時昏了,需要被操醒!
顧二白見她轉身就想跑,說是時那時快,隻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後襟,語氣惡狠狠的,“好你個叛徒,你去告訴啊,你說了我大不了就被那啥一頓,可是你……我要想辦法把你和阿勝拆散了才好。”
阿勝是小嫣死穴,一戳即中,顧二白深知。
小嫣緩緩轉過臉來,一副恨鐵不成鋼又無可奈何的看着她。
爲什麽預測場主會操死夫人,并沒有呢?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看着這個多情的主子,能氣暈。
顧二白勾唇,得意的冷笑一聲,好生遣散了憐兒,答應她會去探望鄭毅。
其餘的……就是回去的時候,摟着小嫣的肩膀,神神秘秘天衣無縫的計劃一出‘盜七日化魂散解藥解鄭毅之危而阿黃不知清叔不覺’系列事宜。
小嫣聽着,垂頭耷拉着腦袋,一點都不想聽命行事,可是她的阿勝……
哎。
……
顧二白回府之後,表現的‘特别正常’,先是捧着一堆胭脂到她叔面前誇夫君棒棒哒、真疼奴家之類的馬屁。
然後吃飯的時候給他叔夾了很多菜,還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,什麽多吃一點才能宰相肚裏能撐船;
到了晚間還特意遣散了一衆服侍丫鬟,自己親自伺候他書畫沐幀,最過分的不過是洗白白在床上擺好姿勢朝他招手,被餓狼撲羊式的蹂躏難得的不喊停,而是鄭重承諾我隻是你一個人的女人,别無異心;
甚至于第二天形影不離,難分難舍的跟他到藥閣制藥,一邊給他捏着間,搗着藥,餘光一邊暗搓搓的朝着藥櫃貨架上掃描着。
顧亦清早已看出了她的反常,卻佯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,神情專注的配兌藥汁。
但是若仔細看,可以看到男人垂下的黑睫下,隐隐的藏着一絲微不可察的光。
小嫣回到玉春堂可就難過了,捧着下巴思考着到底如何才是好,就連阿勝來找她玩,她都興緻缺缺。
看着阿勝反而像看到了罪魁禍首似的,生出一縷怨氣,若不是她有他這個軟肋,夫人也不會有這麽危險的借口。
頭頂正飄過朵朵愁雲密布的時候,小嫣冷不丁就瞅到阿黃搖着尾巴進了玉春堂,她登時腦中靈光一閃。
阿黃一向最通人性,甚至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,若是将這事告訴它,說不定它會轉達給場主,就算狗不會說話,以場主那麽謹慎的性格,一定也會對夫人防患一二。
隻要夫人一時半會拿不到解藥,那個半死不活的狀元說不定哪天就完了呢。
對,就這樣,也不算是自己說的。
夫人到時候冤枉自己洩密,大不了自己給她掐個毒誓訣,反正本來就不是自己說的。
小嫣想罷,便拉過阿黃,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跟他說了。
阿黃聽了,作爲一隻狗神情果然變了。
小嫣沒看錯它,阿黃聽完以後,就徑直朝着藥閣跑了去。
午後,顧二白站在藥閣前笑眯眯揮手目送清叔去溫園。
自從她回來以後,清叔便下了死令,不許她去溫園,即使那裏的青石河段已經被填平,現在看來……
真是天賜良機,留她一人在這裏盜藥。
顧二白搬着梯子蹭蹭蹭的爬上藥櫃,準确無誤的盯準解藥掩入了袖口,準備偷偷摸摸遞給小嫣,讓她送去鄭府,自己再找相同的瓶子替代解藥。
不料,此時阿黃卻冷不丁的出現在了門口,吓得她差點從梯子上掉下來,抹了把額頭虛驚一場的汗,顧二白沒準備理它,依舊按照計劃行事。
卻不想,阿黃忽然滿面憂傷的咬着她的褲腳朝着溫園拖,顧二白大驚失色,見它一副急切的模樣,不明所以。
阿黃委屈又焦慮的嗚咽幾聲。
顧二白百思不得其解的皺了皺眉頭。
難道……記得上次阿黃的小兒子不知跑到哪了,他也是這麽急切的樣子,這次又丢了?丢在了溫園裏?
狗哥内心打的小算盤簡單又粗暴直接,那就是用精湛的演技将小主人騙到溫園場主身邊,屆時場主一定會一下子便聞到七日化魂散的味道的。
“你等等,我去差人幫你找,清叔不許我去溫園~”
顧二白好生勸着,奈何阿黃并不聽,搖頭擺尾的眼眶中還俨然擔心的有些濕潤的味道。
顧二白被他這焦慮至極的模樣吓到了,奈何藥閣周圍沒有侍從,便咬了咬牙應了它,“行,我去幫你找,可是……”
話沒說完,阿黃就含着她的袖子朝前飛奔了。
顧二白額角抽動,這可是你讓我去的,可不是我自己要去的,你得跟清叔解釋清楚。
好久沒到溫園,裏面格局已經變了很多,尤其是機關竟然全全撤下了,進來的時候簡直易如反掌。
顧二白随着阿黃到了金庫前細犬旁邊,見幾隻小狗圍繞身旁好不自在,仔細數一數果然缺了一條小白。
莫不是?
顧二白狐疑的觀察四周,阿黃早已悄咪咪去喚場主過來了。
顧二白朝金光閃閃的金庫裏望去,莫不是小白狗被裏面的光吸引,進去看熱鬧了?
想着,她朝裏面踏進一步。
“顧二白!”
不想,小女人身影剛沒了進去,身後便傳來一道令人驚悚的狠戾嗓音。
顧二白渾身一顫,轉身見到男人的身影投射下來,膽子一顫,由于心虛,條件反射的捂好袖中的藥瓶,不想,這一動作恰恰又刺激到了男人的眼臉。
顧二白太過于緊張,竟沒意識到男人叫的是闊别她很久的大名。
顧亦清的眸光漆黑漆黑,臉色卻蒼白的近乎可怕。
她踏入金庫的身影,和那遮掩藥瓶的動作,像極了當初要逃離他身邊,還不忘給他喂下一顆失魂丹,最後跟他說不愛他……
那一刹,鋪天蓋地的烈焰徹底燃燒了他的理智。
------題外話------
所以你們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了嗎,玉米地啊玉米地……
說一下啊,番外所剩不多了,就是清白夫婦的甜蜜日常,然後小包子,然後‘零食老祖’祖和風清上仙回歸天庭大團聚。
所以你們别催,很快啦,番外喜歡哪個就看哪個,說實話九哥最近賊拉拉想更隔壁的校園文。(更完番外就更校園)
福利會在更完番外時候放。那時候大家可以選擇說你們看哪一個地點的,畢竟……地點還沒集齊,不好選擇啊,目前已經有了:一點清白居、醉仙樓、欄杆處、小河岸、小樹林,接下來還會有玉米地和瓜棚,大庭廣衆下瞞天過海那個口味太沉,哥在猶豫要不要納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