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清叔,我回來了一

長儀二零一年,立夏。

嘉成莊園,宜興碼頭。

“咳~咳咳~”

顧二白拖着蘸滿水的沉重碎花長裙,一步步朝岸邊爬着,頭上還纏着幾個水草,嗓中不停的吐着河水。

她終于爬到岸邊,吐着吐着,忽然仰面朝天咯咯的笑了起來。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
清泠泠的水,藍澄澄的天,嬌豔多姿的陽光花朵,清新淡雅沁人心脾的空氣,樹葉是一碧如洗的,泥土是飽滿充實的,就連小鳥的啼鳴都是格外響亮的,一切都是那麽欣欣向榮,相得益彰。

“吖吼~回來了,我顧二白又回來了!”

伴随着響亮的呼嚎,一隻飽和水的鞋子沖天扔去,掉下來的時候差點砸到臉。

顧二白一個激靈的躲閃,反身一把揪下耳際的小不點,笑得跟傻子似的。

“木頭,你不高興嗎?馬上就能見到你最親愛的偶像大大了,咱們可事先說好了,第一個擁抱留給我,敢跟我搶,老子削了你!”

“嘔~”

耳際,玲珑木還在艱難的扶着她的手指吐水。

“你怎麽了?”

玲珑木沒好氣的瞅了一眼她,恨切切的。

“差點淹死,靈力都減了大半。”

“不會吧,上次回去泡了這麽久你都沒事。”

“那能一樣嗎?上次内部機構修複,全身都是呈現假死狀态,這次可是活生生陪你跳河的。”

“好了好了我的錯。”

顧二白伸手捋着它的頭,心情好也不跟它拌嘴,“别矯情了,待會晾幹了不就好了,咱們趕緊曬一曬,曬幹了就去找清叔。”

“……”怎麽聽起來這麽寒碜呢?

“哎呀~你主人我這是山重水複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~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~打不死的小強,滅不完的蟑螂,木頭你說是吧?”

玲珑木,“……”最後一句說的挺好的。

顧二白美滋滋的躺在甲闆上,雙手靠在腦後,望着驕陽似火,享受的眯着眼睛誇贊自己,半晌忽然問了一句……

“木頭,你說咱們現在是在哪啊?這個地方好像從來沒來過啊?”

玲珑木翻了個白眼,詩興大發完了,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問題。

“我們啊,現在應該是在宜興街道盡頭的一處碼……”

“我去你個酒槽鼻子奴,看幾個弱雞娘們都看不好,要你還有什麽用!好不容易用她們和水鎮那老爺子換來的買賣,這回要是全砸在你手裏了,老子卸了你一條腿!”

“對不住對不住,都是小人眼拙,打岔了沒看好,還望大爺饒命啊~”

“對不住,老子要你對不住用什麽破爛用!”

伴随着不停息的罵罵咧咧,隻聽‘噗通’的一聲落水聲傳來。

碼頭之上,一個氣的橫眉豎眼的肥膘壯碩大漢,抽出刀來,一腳将怯怯懦懦的小商販踹下了水。

玲珑木話正說到一半被打斷,奇怪的邁開濕漉漉的小腿循聲走了兩步,待看到那情形後,連忙低着聲音對顧二白道,“小主人,别發出聲音。”

顧二白也聽到了那陣兇狠的威脅聲,隐隐的還有水中小商販撲騰掙紮的聲音,有人掉進水了,莫不是又不會水吧?

小女人眼珠子緊張的滴溜溜轉,要不要這麽倒黴,每次過來都能趕上兇殺犯案現場,不過這次嫌犯頭頭的聲音,可沒清叔當時萬分之一的好聽,應該是個真正的壞蛋。

顧二白想着,按捺不住好奇,微微用手撥開身後遮蔽視線的草叢,鬼鬼祟祟的朝碼頭上望去。

站在碼頭甲闆之上的,是一個滿臉橫肉,渾身粗布衣衫,額角還夾帶着一道怵目驚心刀疤的肥碩大漢。

啧啧啧,她剛才拿他和清叔對比真是對不起清叔了,這特麽聲音和長相一樣的慘不忍睹,不過這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手裏居然一把大刀,模樣狠厲的活像劊子手縮小版,滿臉兇相實在不似好人。

顧二白仔細打量一番,發現他站在那徘徊不定焦躁的很,好似在等什麽人。

果然,不一會遠處便有幾個穿着打扮與他大同小異的人,腳步匆匆的從崎岖的小路趕過來,每個人手裏均拉拉扯扯一兩個姑娘。

定睛細看那些姑娘均面容白淨,穿着樸素,看着應該是他們從普通人家擄過來的。

之所以說她們是被擄過來的,是因爲姑娘們個個都面色猙獰,嘴裏結結實實的被堵上了塞布,滿臉哭的是梨花帶雨,那叫一個凄慘。

“二當家的,都找回來的差不多了,就是跑掉了一個。”

幾個兇蠻拉扯着女子的小弟上前報備,口裏稱的是二當家的,應該不是土匪就是山賊。

“什麽叫跑掉一個?!少一個都不成!”

那肥膘大漢聞言,氣不打一處來,赤紅着臉,态勢洶洶的走到河邊一把将那小商販拽上來狠呼了兩巴掌。

“壞事玩意,聽見了沒有,跑了一個!若是水鎮老爺發起火來,你擔待得起那責任嗎?到時候責難下來,就拿你試問?

行了,老子也不爲難你,水鎮那邊來消息了,晚間就派人來碼頭接姑娘。

天黑之前,要麽你去給我重新弄來一姑娘,管你買還是搶,若是弄不回來,老子今天把你按死在這河裏。”

“不敢不敢,再也不敢了,我弄我弄。”

那小商販被水泡個半死,又被肥膘這兩巴掌呼的暈頭轉向,嘴角都流出了血,隻一個勁的磕頭認錯。

“還不快去!”

肥膘大漢看着不爽,又添踹了一腳,那小商販才一瘸一拐的順着小道走去。

打完人後,肥膘又罵爹罵娘的收回刀,拽了拽衣服轉過臉來,一群姑娘像是怕極了他,見勢紛紛擠在一群往後退。

“哼,我看你們這幾個小娘們挺野性啊,長本事了啊?!”

肥膘大漢好似剛才在商販身上沒出氣,轉臉又朝五六個嘤嘤低泣的姑娘們下手,粗劣的肥豬手上去一通就是胡捏亂摸,不管胸屁股就是一頓狠搓,搓完了又做出一個極爲惡心的姿勢,指尖放到鼻尖享受的嗅着。

“好啊,一個個騷娘們都夠味啊,年紀輕輕的就去伺候那半死不活的老頭子真他娘的糟蹋了,不如先讓二爺我爽一爽。”

“嗚嗚嗚~”

一群手無寸鐵的姑娘們見勢吓得嗚嗚直叫,凄慘的一幕看的草叢後顧二白更是怒從心起,喪盡天良的人販子。

“小主人,您可不能激動,現如今敵衆我寡,而且你手上還沒有武器,加上木頭現在靈力尚未恢複,沖出去占不到便宜的!”

玲珑木感知到她周身雄起的怒火,渾身一顫,不由吓得趕緊警告。

它可是深知小主人是可以單憑着一腔不知道哪來的勇氣,就可以出去和人叫闆的主。

也就是傻人有傻福遇到了場主,可如今場主不在身邊,再逞能就沒救了。

顧二白在農林花圃吃過這個虧,自然長了記性,悶悶道,“我知道。木頭,待會趁他們不注意,咱們趕緊逃往顧府,讓清叔派人把他們一個個禽獸都被抓了,鞭撻他們。”

“行,您動靜小點,别被發現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顧二白咬咬牙,忍氣吞聲的垂下頭,想着不看那一幕,就不會太生氣了。

卻不想……這不低頭還好,一低頭竟看到距自己三丈之外,曲折的蜿蜒着一條花斑蛇,森森的朝她吐着信子,吓得她幾乎是瞬間瞳孔緊縮,條件反射的叫了出來,腿軟着哭爹喊娘往外爬。

動靜一出,立即引來了碼頭上一群山賊的注意力。

玲珑木望着小主人狗爬的動作,默了好一陣,心想完了完了。

“哪裏來的姑娘?”

甲闆上,那肥膘二當家看到顧二白的時候,兩隻賊眉鼠眼都看呆了,這身段、這臉蛋、這聲音,簡直是尤物中的極品啊。

活了這麽些年,從未見過這等絕色。

身後幾個小弟也跟着直勾勾的看過去,一時間心猿意馬,青天白日的,在荒廢已久的碼頭上,哪來這麽個天仙似的人兒。

看了好一陣,肥膘二當家漸漸起了色心,咽了口口水,舔了兩下舌頭,腦子機靈一轉,随即對着顧二白的方向吆喝。

“瞧,那不是咱們跑掉的姑娘嗎!快給抓回來!”

顧二白聞聲,驚吓過度的腦子方才晃過神來,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在幾個土匪眼中了,心裏一陣急鈴,想着從那條道逃之夭夭。

可現在無論從那條道跑,都會落入他們的賊手,因爲他們把路都堵實了,怎麽辦怎麽辦?

甲闆上那幾個小弟聽了後,不禁紛紛都愣住了,一聽二當家就是在胡吹亂扯,這批抓賣過來的姑娘裏,哪能有這等上乘的貨色。

人對于高出自己水平太多的東西,總會懷有莫名的敬畏感,顧二白此時便是在顔值上占了便宜。

可再怎麽說這也是在古代,除非是什麽王公貴族、世家千金,否則女子地位低下是不容置喙的事情。

“還愣着幹什麽!”

肥膘越看顧二白,臉上的淫笑堆得越甚,尤其看到她水靈靈的臉蛋轉過來時,心頭大動,恨不得現在就扒了褲子上。

模樣着實太他娘的勾人了。

小弟們便知道二當家是眼饞了,不敢怠慢,紛紛走了過去。

“别動我啊……”

顧二白見山賊不由分說的沖過來,腳步條件反射後退了兩下,心裏雖慌得不成樣子,但面上還強裝淡定。

“你們敢動我一下,當心有人對你們不客氣。”

“什麽人?”

不了解她背景的小弟們紛紛對視,着實不敢輕舉妄動。

“清……場主。”

話一落,所有人都怔住了,并不是因爲被她吓怕了,而是因爲她說的着實是一個誰都沒想到的人。

“怎麽,你還認識嘉成的場主?”

人後,肥膘大漢摸着色眯眯的厚唇上前仔細打量着她,明顯是不相信。

“你要是認識場主,老子就認識金銮大殿上的長儀天子!”

顧二白,“……”巧了,我也認識。

“來吧,小娘們,來爺的懷裏,包你下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。”

肥膘一邊說着,一邊便淫蕩的伸手要攬過顧二白的腰身。

“别動!”

顧二白機靈的一閃躲,望着他伸過的那隻油膩膩肥豬手,差點惡心的沒吐出來。

“我告訴你們,我身上可有瘟疫!要不然你們以爲我爲什麽是濕的?因爲村子上的人怕我發病傳染全村人,将我抛下水自生自滅!”

玲珑木,“……”那怕發的是神經病。

顧二白聲色俱厲的說完,神情跟她叔學的一般唬人,一點都不像開玩笑,倒還真把人唬住了。

一衆男子聽到‘瘟疫’二字後紛紛後退,顧二白就知道這瘟疫在古代人眼裏無異于癌症。

肥膘也不例外,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含着三分懷疑。

看起來健健康康的,哪裏像有瘟疫的樣子,萬一是說謊自保呢?

“喲,姑娘是從哪個村莊來的?小爺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,還從來沒在哪裏見過你這麽水靈的娘們。”

“……那是你沒見過世面。”

看着她油頭大臉的樣子,顧二白胃裏的小雞炖蘑菇都不好了。

“信了你的邪,給我綁起來!”

肥膘一聲令下,額角一道刀疤惡狠狠的駭人,但仍是沒一個人敢動。

最後還是他抽出刀來,逼着其中一個小弟用繩子綁好,親手牽着繩子走。

“呵~反正你們不怕死就綁吧。”

見無處可逃,顧二白被綁上的時候,思想又變了。

反正待會木頭的靈力就恢複了,跟着他們,說不定還能親手把姑娘們都解救了。

“管你有沒有瘟疫,反正都是獻給老頭子的,死了那老頭子,咱們兄弟們以後還沒人管了!弄上船去!”

肥膘大呼一聲,暗暗看着她眼饞極了,但礙于她說自己有瘟疫,不管真真假假都不能冒險,試探一番再說。

“走!”

“利索點!”

顧二白跟着一衆姑娘被踉踉跄跄的推上了船艙。

按着船外山賊們閑來無事逼逼叨叨透露出的消息,應是晚間亥時,會有水鎮的官老爺派船來接這些姑娘們回去享樂,而在此之前,她們要被藏在這隻船艙裏,靜候厄運到來。

“呵~”

顧二白冷笑一聲,哼着小調子,神情悠哉的靠在船艙裏,雖然渾身都被束縛,但看不出一點将賣之人的悲痛,和一衆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小姑娘,形成鮮明對比。

對此,船艙外觊觎她已久的小哥小弟們紛紛放棄了掀開幕簾偷看她,并且認定了這丫頭定是真的有病所以無所畏懼了。

顧二白餘光瞥見船艙被蓋死,咳了一聲低聲問玲珑木,“這都半柱香過去了,你曬幹了沒?能不能把咱麽都弄出去?”

玲珑木在艱辛的空出去耳朵裏的水,表情十分迷惑。

“小主人,會不會是剛才的水把木頭的内部結構破壞了,還是暫時性的失靈?怎麽木頭幹了還是覺得渾身無力呢?”

顧二白一聽這話就慌了,想着被關在在黑漆漆的船艙裏要是真沒個人來搭救,被迷暈了去水鎮就徹底完蛋了。

“木頭,你不能總是在關鍵的時候掉鏈子啊!”

“小主人,掉鏈子是什麽意思?”

“……”

顧二白苦着小臉,開始思考人生,我不介意先告訴你狗帶的意思。

“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啊?”

玲珑木磕磕絆絆道,“要不等等看靈力能不能恢複,或者……小主人您想點别的法子?”

“……”

她想死,都上了賊船了還能有什麽法子。

愉快的小調子漸漸消失在嗓中,恢複了危機的意識的某白,擡頭這才發現一衆姑娘們早已恐懼的依偎在船艙另一側,顯然是把她孤立了,應該是信了她身上有瘟疫一說。

“嗨,你們放心,我剛才說有瘟疫是騙他們的,我健康的很。”

顧二白壓低聲音,蹑手蹑腳的朝她們挪移過去。

衆姑娘聽了,默默相觑,眼神驚慌交流下均半信半疑。

她們很能理解那種爲了逃跑想盡辦法的感覺,所以說謊也是情理之中的。

顧二白見她們警惕心放低,微微湊過去張嘴咬下她們口中的布塞。

“我問你們幾個問題。”

黑暗中人的順從性變得很強,能抓住一個立着的東西就緊緊的相信着,被百般折磨的姑娘們早已沒有顧二白這麽強烈的逃生意志了,此時聽她滿口認真之語,不禁齊齊點頭。

“這裏是哪裏?”

“回姑娘,這裏是宜興街道西郊一處被廢棄的碼頭,地勢隐蔽,人流稀少,不易被察覺,所以我們要走這條水道被運走。”

“哦~”

顧二白點了點頭,奇了怪了,她記得自己先前是從顧府的金庫被送到了懸崖下,這次居然被送到了廢棄的碼頭。

什麽操作,一尺道人難道沒有和夢神君說把自己準确送到地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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