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七彩靈石,乃是盤古開天時生生膈斷了劈天斧的冥頑桀骜之物,千萬年來無人召喚得出,不曾想今日竟肯向上仙屈服,實在令本宮大開眼界。
現下我将它放入這烈火爐鼎之中炙烤,褪卻一些在凡塵沾染的戾氣,不出幾日,便可取出替代月白仙子填補天河,仙君盡管放心。”
女娲娘娘接過仕女手中送過來的七彩靈石,仔細觀察着,面容恬靜滿意,眼角堆滿了贊歎笑意。
七彩靈石乃是上古頑物,相傳還曾伴在磐石界宗祖靈石老祖身邊做過護法,雖顔色外形不比月白石流光溢彩,靈氣過盛,可質地法力着實頑固強大非常,信念尤爲堅定,是塊真正補天的好料子。
有了它,以後這九重天河必将穩如泰山,再不是誰想破壞就能破壞的了。
“月白仙子?”
話落,坐在紫檀嵌理石背椅上,男人不期然緩緩擡起了頭,伴随着的還有一雙黑沉銳利的目光傾壓過來。
女娲娘娘不經意聽這暗藏不悅的清冽寒嗓,似乎還有幾分疑惑,不覺緩緩放下七彩靈石,轉臉看着他試探道,“小白的這個名諱,難道不是上仙示意王母娘娘賜下的?”
語閉,背椅上男人本就不大好看的臉色變得的晦澀難明,氣氛一時變得格外冷然。
七彩靈石已安頓好,一瞬也不遑呆下去。
“有勞了。”
“……不妨事。”
見他要走,女娲應了一聲,微微凝着一對水彎眉失神般目送着他的背影,上仙竟不知情,那難道是……香女。
說是時,那時巧,此時拜在女娲門下的司令香女,正神态悠閑的從瑤池歸回,餘光冷不丁瞥見風清上仙在女娲宮下仕的恭送下出殿,心神登時一凜,驚得她一時手足無措。
幾日不見上仙,這心裏的思念都快堆積如山了,沒想到今日上仙竟然特地來了,真不知是否是來探望她的病情。
香女大喜過望,幸而腦子轉得快,思及自己這兩日病态吟吟,便連忙細喘着嬌氣的緊擰眉頭,臉色煞白,從袖袍中掏出塊純白色錦帕,掩在嘴邊,蹬着腳底的七彩祥雲便迅速到了男人面前,行雲流水般順暢的福身行禮,“香女……咳,香女見過上仙。”
然而,施施然兩聲惹人憐的輕咳落下,頭頂好似并無任何動靜。
香女思想着大概是上仙受了月白石蠱惑,決定不再同她說一句話,所以不便搭理,便心生一計,決定再施一記猛料……
自己病了确實有大好幾日,且是因爲那日月白石的誤會,上仙失手誤傷的。
如若自己現在弱不禁風的在他摔倒,于情于理,上仙都會扶自己一把,哪怕是出于第一反應。
想着,以她精湛絕倫的演技,很快就看不出任何銜接罅隙的,順勢摔倒在了男人面前。
不想,預料中的有力的攙扶,久久并未襲來,反而耳邊倒傳來一衆宮娥們隐隐兜兜的笑聲。
“你看她啊,在幹什麽呢~”
“平地大跟頭呢,上仙剛才居然看都沒看一眼……”
“笑死人了。”
香女聞言大恸,再擡起頭來,才發現風清上仙早已不在眼前,乘雲駕鶴的背影也随風越來越遠,這回她的臉色是徹底慘白的不能見人了。
一衆恭送上仙的侍女們從大殿門口轉身,若有若無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,都帶着譏刺的暗暗嘲弄。
也不是香女是從哪來的自信,覺得上仙從不碰女子的慣例會爲她打破,不過更加有趣的是剛才上仙視若無睹的冷漠态度,那般冰冷到毫無一絲溫度的眸子,差點讓她們都以爲,眼前真的沒有人呢~
大殿上,女娲娘娘将香女這點三腳貓的技倆,盡數收入眼底,加之想到方才的事,眼底夾雜着怒氣,“香女,月白仙子的名諱,是你做的手腳?”
司令香女怔怔的匍匐在地上,視線從那徹底消失的男人背影上收回,渾身上下早已戰栗的似一隻風吹雨打落的殘蝶,凸出的雙眸都因爲憤恨和羞辱而悲切至極,此時,聽到從女娲口說出那個造成現在一切悲劇場景的人名,直恨的連理智都快臨堤了,“是又怎麽樣?女娲娘娘您這次,又想怎樣處置香女呢?”
“放肆!”
淩厲的話音剛落,女娲娘娘還未來得及多擲一詞,門外便有瑤池殿的仕女匆匆趕來,進殿恭謹禮貌的進女娲宮跪拜行禮。
“奴婢奉王母娘娘谕令,請女娲娘娘到瑤池殿小酌一杯。”
聞聲,女娲娘娘的眼角在一瞬間緊眯,目光意味深長的打落在狼狽又得意至極的香女身上,平複了面上的表情,微微起身,“走吧。”
經過她身邊的時候,語氣平淡的提醒一句,“香女,收手吧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久久,空曠的女娲宮裏傳來一聲凄厲的女高音。
“收手?”
一切才剛剛開始,故事即将就進入高潮,你教我怎麽收手啊!
——
天狼星宮。
綠蹤仙鶴撲騰着兩隻長翅跟在男人身後拼命追趕,愣是被甩開了一大截,于是它無比納悶的悶悶回了沼澤。
仙君還從來沒有哪一次走的像今天這麽急呢,肯定……急着去見那個拔它毛的殺千刀白。
殿前,星宮的大門幾乎是被一陣帶着濃濃煞氣的冷風,驟然推開的,‘轟隆~’一聲,鐵門和堅硬牆壁碰撞發出的巨大聲響,吓得裏面一衆焦急等待主子歸來的仕女們紛紛大驚失色,腳步踉跄的好幾下。
兩扇玄鐵大門随着反彈力反複煽動着,打外面,逆光站着一位身形偉岸俊朗的仙君。
興許是因爲午頭的光線太強,給那襲完美的身影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細澤,讓人不敢直視,也看不清表情。
可縱使是這樣,一衆慌亂的仕女們還是感受到了男人于熊熊烈日下,周身散發出的極度陰寒,那一般是主子怒到了一定程度,才會表露的氣勢。
不肖一會,仕女們便都注意到了——
主子自震開門後,灼灼的目光就森然的凝聚在大殿中央,好像潛意識裏認爲那裏會有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,一直在等着他,可是大殿内明明空蕩蕩一片,隻有卷席進來的冷風,潇潇飒飒的揚起案理上的宣紙。
别無他物。
主子……一定是以爲夫人在等他。
四周的仕女侍從們在這種低氣壓的籠罩下,無一人敢說話,空氣就這麽凝重的停滞了。
男人身形久久伫立在大殿門口,彙聚成災的目光一刻不曾離開過那空曠的殿中央,耳邊似乎還響起小女人那歡愉的應答聲。
“夫君放心,賤内絕對謹遵夫君谕令,現在立刻馬上就去殿裏跪着!一直跪到您回來,回來您要是還不滿意,就一直跪到您滿意爲止!”
“天狼啊,天狼你在哪裏,你快回來~我在這裏等你~”
好,很好,月白石。
男人熠熠的神光從陰駭漸漸的愈發深沉,沉的發魇,額間甚至覆上了幾分艴然的黯淡,如此怒的近乎自殘的表情,看的一衆仕女們心中竟湧起了一絲酸澀之感。
比前先前她們擔心夫人會受到懲罰,現在俨然更害怕主子會因爲極度的怒火傷害自己。
終于,兩側隊列中的一個領事的侍女,實在看不下去了,攥緊了拳頭,不顧一切上去将一切事情都招了。
“禀報主子,夫人她回天河了。昨個夫人從玉樹森林回來,說是從樵夫劉海那裏得了一座屬于自己的宮殿,以後……她會搬到那裏去住,還有,方才王母還特地給夫人賜下月白仙子的名諱……”
“姐姐,别說了。”
兩側仕女見星君的臉色愈發難看,生怕領事再說下去會受罰,便悄然伸手拉了一下她。
“主子……”
“下去。”
那聲音沉的可怕,原本所有人都認爲,主子聽完報告後,會第一時間趕到天河堤壩質問夫人。
卻不想,星君隻是面色平靜的斂了神,一步步朝乾宜正宮走去。
這樣大相徑庭始料未及的反應,反倒更令人擔心。
“姐姐,你說主子會不會出事啊?”
“不知道,我也從沒見過星君這樣,早知道剛才就不該說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