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白石墊着腳尖看到那字條上的話,攥着他衣袍的手當即緊了緊。
風清上仙擡頭望了眼天色,已近酉時,确實該過去了,以免錯過了七彩靈石解咒的最佳時機。
男人收起信件,放飛了翎雀,俯身在她額間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。
“在殿裏安心等我,很快就會回來。”
那唇瓣溫軟,吻的人心都跟着軟了下來,月白石方方升騰起來的一絲分離焦慮,漸漸的落定塵埃,雙手從他腰間抽離的時候,才像想到什麽似的。
“對了,你的腰傷怎麽樣啊?現在凡間正是冷的時候,不會受風寒吧?我聽說破傷風最難痊愈了。”
話未說完,男人哭笑不得抵着她的額頭,“破傷風?信不信爲夫的腰力現在就可以把夫人弄哭?”
一刹那,月白石的小臉紅了半邊,人家是擔心你嘛。
“要不我同你一起去吧,你方才不是說讓我同你一下凡的嗎?”
她眉眼間有燦然的光輝,但明顯是口不對心,怕他不同意還特意加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。
“我下去問問寡人,你說的是不是真的,萬一你這個花心大蘿蔔剛才是在騙我呢?”
如此關心過密的言辭,男人一眼便看出了乾坤,柔和的伸指在她鼻間輕輕剮蹭。
“現在就離不開爲夫了?放心,此去人間最多去六七個時辰,夫人在殿裏睡一覺便可見到爲夫了。
七彩靈石隐匿魔界許久,強行解封會散發出巨大戾氣,你在水裏泡了三天三夜,身子骨弱,不适宜去。
乖乖在殿裏休息,等我回來,可是要進被窩檢查的。”
一句話,讓月白石低着頭徹底羞紅了臉,小手摩挲着,戀戀不舍的松開他的衣角,“那……我在殿裏做月餅等你。”
“做月餅?”男人微微蹙眉,“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做就行了。”
“我想親手做,然後等你回來,我們一起過中秋。”
月白石噙着笑擡起頭,一雙霧蒙蒙的閃閃眸子裏含着羞怯的期待。
一刹那,風清上仙出神般怔在了原地。
不知是這句話感人肺腑,還是被這般迷人的風采攝人心魄。
他第一次反應的如此緩慢。
月白石見他面上沒有一絲神情,以爲他不喜歡吃月餅,“要不然……”
男人蓦地俯身緊緊抱住小女人的身子,寬闊的胸膛湮沒了她一切言語,那雙灼熱的薄唇頂着她的發尖,深深的,一言不發。
二人就這麽靜靜的站在青石狹道裏,站在風中。
遠遠經過城牆邊的仕女們,見此景面上紛紛露出了恬淡舒心的笑容,星君和夫人真恩愛啊。
向來隻有人間才過的中秋節,寓意着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,即使相隔千裏也會團團圓圓,從來沒有人,要和他一起度過。
現在,他也有家了。
“小白,永遠不要從我身邊離開。”
“好。”
……
庖竈居。
各色的留盆裏放置了種類繁多的餡料,大多都是五谷磨粉而成,有闆栗、紅豆、綠豆、豌豆和蓮子,三三兩兩搭配在一起,再撒上核桃、杏仁、橄榄核或芝麻仁一類的谷料,最上面澆上一層糖油,倒入竈中,起了火候,用特制鐵勺勻均的連續攪拌炒制。
約莫一刻鍾後,撈出餡料置于案闆,用事先做好的模具一一按壓,再行冷卻。
如此反複,不一會兒,各色花樣紛繁複雜,口味垂涎三尺的月餅,就新鮮出爐了。
月白石站在一旁觀望許久,覺得這一列工序實在太精緻有序,便撩起袖子走到竈台前,拿起鍋鏟準備翻滾翻滾餡料。
不料,這一場景被仕女們看到,紛紛吓得組攔住了。
“夫人,您身嬌體貴的,怎能做這種粗活呢?萬一油星子迸濺出來,傷到皮子可就不好了,還是讓下人們來吧。”
月白石笑着擺擺手,“沒事,我答應了天狼要親手給他做。”
制作月餅的廚女聽了,微微走上前行了個禮,“夫人隻需坐在這裏,用模具印上喜歡的形狀便可,便是夫人親手做的。”
“……”這是在教自己弄虛作假呢?
“夫人,請吧。”
月白石眼皮子不禁跳了跳,見她們态度堅決,便硬着頭皮坐了下來,感情自己在她們眼裏就是來監工的。
“天狼,平時喜歡吃哪種口味的月餅?”
月白石手中拿着一處小魚形狀模具,對着好幾種不同口味的月餅餡料問道。
話落,幾處廚女笑了,“夫人有所不知,星君從來不吃月餅。”
“啊?”
月白石頓了一下,微微放下了手中的模具,難道自己剛才谄個媚還谄錯方向了,怪不得他聽了後沉默了好久沒有應答。
幾個仕女安慰道,“仙君不吃月餅,是因爲仙君從來不過節,但是夫人親手做的,星君一定會喜歡的。”
“那他平時最喜歡吃什麽?”
“最喜歡的。”
這個問題一出,可教一群人犯了難爲。
“就像對待人事一樣,仙君從來沒有什麽特别喜好的食物,各色的食物都是淺嘗辄止,就連庖竈居百年廚神到現在都摸不清仙君的喜好。”
“哦。”月白石鈍鈍的點了點頭,拿着手中模具對着五仁月餅狠狠的印了上去,“男人都是這樣,喜歡雨露均沾。”
話落,滿居室的仕女廚娘都笑出了聲。
“夫人這可就誤解星君了,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是這樣,唯獨星君不可能。”
“怎麽?就他一個香饽饽?”
“星……”
廚娘答話到一半,庖竈居所有的聲音忽然都偃旗息鼓了,伴随着還有身體轟然倒地的聲音傳來。
月白石冷不丁的吓了一跳,再擡頭見一排排仕女和忙碌的廚女,個個都已經癱軟在地,雙眼緊閉,不省人事。
怎麽回事!剛才不還好好的?
小女人驚恐的站起身子,此時,手下不覺一涼,吓得她連忙縮回了手。
“來了這麽久,還沒看到啊?”
這時,竈居大窗外,猛然伸進來一項碩大的龍頭,直把措手不及的月白石吓得差點踉跄倒地。
艾瑪,醜的心髒差點吓出來。
二龍龍抓手一伸,正抓着她剛剛印出來的那塊月餅,旁若無人的伸出舌頭,津津有味的舔了一口,嗓音粗犷,“小白,你這月餅做的可以啊!”
“你你你……你放開我的月餅!不是給你吃的。”
月白石被氣得心氣大動,雙手扶着竈台發抖,心裏唾罵,該死的惡龍,又來搗亂。
“我就不放!”
二龍見她一副護崽似的,緊張兮兮望着那塊月餅,肯定是做給上仙的,讓他不由想起來她和風清上仙卿卿我我、膩膩歪歪一天的樣子,龍眸微瞪,張嘴便将那塊月餅丢盡了肚子。
“!”
月白石見勢,一股腦的氣血上湧,簡直無賴至極。
“吃别人的東西,還吃的那麽理直氣壯,還把侍女們都迷暈,你快把她們都喚醒!”
“怎麽不行?”
二龍朝她冷冷得意一笑,碩大的龍頭沖破花窗,直接擠到了她的面前,臉上幾根柔軟的龍須不停地蹭着她的發絲。
他不僅想吃别人的東西,還想吃别人的人。
真舒服,真香啊,小白石頭的身上,怎麽會這麽香呢?
“嗯……惡心。”
月白石發尖被他那幾根濕潤柔軟的龍須,刺撓的心裏陣陣惡寒,身上直起雞皮疙瘩,拼命的朝竈台後縮着。
“你到底想幹嘛啊!”
“惡心?”
身心正愉悅的二龍似乎被她嫌惡至極的言辭,刺激的有些怒了,怒眉緊皺,龍爪握了握緊。
“别動。”
他厲呵一聲,月白石當即被吓得一動不敢動。
簡直惡霸,又不能告訴天狼讓他去天河裏揍他一頓,當初寡人怎麽沒把這兩條龍宰了煮肉吃呢?
月白石正在心裏腹诽着,隻見二龍一反兇巴巴的常态,緩緩伸出爪子到她面前。
那隻布滿斑紋的龍抓手一點點映入眼簾,月白石仿佛如臨大敵,嗓子都吓得磕磕絆絆。
“你、你要幹什麽啊?不會要毀容吧?大兄弟,咱有話好好說,我到底是掘了你祖墳還是殺了你摯愛,啊……”
一張足以拍死她的龍抓手,抻到臉上的時候,竟然隻是輕擦而過。
月白石差點以爲自己殒命了,被吓得五魂離體回過神來時,就見二龍對着爪子上揩過的白色粉末傻兮兮的笑着,“小白你真笨啊,做個月餅還能把糧粉弄到臉上去。”
“……”月白石嘴角抽了抽,誰能來收了這個腦子不正常的畜生。
二龍将蹭了糧粉的龍爪輕嘬在嘴裏,發出‘吧咂吧咂’的享受聲,月白石看的面部肌肉歡快的跳動着,胃裏都在翻天覆地的抽搐,天呐……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龍,簡直辣眼睛。
“愣着幹什麽?還不快上來。”
二龍嘬完,舔了舔唇,一臉享受的看着她,整個龍身子退出庖竈居,朝她揮舞着張牙舞爪。
“……上?”
上哪?
月白石聞言,臉色立馬變了,這惡霸,不會是覺得自己沒聽他的話,惱羞成怒,決定又把自己抓去鎮魂鎖下關上個三天三夜吧?
“上本殿下的身。”
二龍見她磨磨唧唧的,沒了耐心,一尾巴将她掃上了龍身。
“啊……”
月白石吓得哇哇叫,整個人在空中三百六十度翻了個圈,胃裏更是一陣滔天駭浪,差點就吐在它身上了。
“小白石頭!你敢吐在本殿下身上,本殿下現在就把你摔下去!”
二龍明知她要吐,愈加擺動大幅度龍體,身姿矯健的騰入雲霧深處,威脅的聲音裏帶着明顯調侃的爽朗笑意。
“嗚……”
話落,月白石瞪大雙眼望着底下的萬丈深淵,生生的……又給憋了回去。
“真乖,真撓人心。”
二龍笑聲細細呢喃,恨不得她一輩子都坐在自己身上才好。
月白石長得這麽大,什麽都代步工具都坐過,甚至拖天狼的福,白日裏還坐過一隻巨型美麗大白鵝,但是萬萬沒想到,她居然有一天能出息到騎龍!
當然……如果這不是一樁赤裸裸的綁架。
“你、你不會帶我去山澗,然後把我摔死吧?!”
二龍被她慫的快吓尿的語氣惹得哈哈大笑,“這個主意不錯。”
“你瘋啦!”
尖銳的女音沖破天際,月白石的瞳孔在仰天擴大,她遇上了變态殺人狂龍。
“小白石頭,你抓這麽緊幹什麽,都快把本殿下的龍鱗扣下來了,放手!”
二龍背上一痛,轉臉朝她低吼着。
“不放,不僅不放手,我還要把你的龍須都給揪下來!”
月白石瘋了似的,咬着牙站起身子,雙手猛地扯着他的龍須,俨然爲了活命不管不顧了。
“膽子肥了,快放手!放不放手?再不放手把你摔下萬丈深淵。”
二龍大吼,身子九轉八十彎的在繞着,摔得她是頭暈目眩,昏天黑地。
其實月白石即使用盡全身的力道,于他而言,不過是撓癢癢的力度,他私心裏就是情不自禁的想和她玩,想看她生氣時生動明豔的樣子。
“好啊,在你摔死我之前,我今天非要把你龍須扯斷,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……”
開玩笑,她可是磐石,怎麽可能輕易摔死,倒是這龍須看起來跟牛筋一樣,怎麽扯都扯不斷。
“小可愛,我可舍不得你死,輕點扯,免得彈疼了你的手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