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終于到顧府落下,早有伫在府門兩旁等候多時的傧相高呼、彈慶。
此時,從威風凜凜、高大偉岸的白鬃馬上,赫然躍下一身爵弁玄端的新郎官,來人墨發深眸,挺鼻薄唇,器宇軒昂,清隽冷峻,穩健的步伐踏入府門。
場主一下馬,便引得兩側圍聚着的人山人海放聲高呼。
不想,細一聽竟全是平時裏嬌嬌弱弱、連說話都柔聲細語,仿若蚊蠅的姑娘們在扯着嗓子嚎叫,還有丢着手絹,拿着紅繩鬧着要死要活的,掙紮的動靜大到把漢子們都擠到後頭去了,絲毫不符合‘手無縛雞之力’的美譽。
這邊更有一尺老道和寡人,兩雙慧眼此時迷迷瞪瞪的,被這般絕世男色引得直吞口水,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,不過腳下撲過去的動作直接幫她們做了選擇。
可惜的是,很快便被身邊兩個黑臉的男子夾在咯吱窩底,動彈不得,掙紮的人兒眼前可謂灰蒙蒙一片,氣憤之下還用上了尖利的牙齒。
“放開我,九尺,你不能阻止師傅去見夢中情人啊~”
“呵,徒兒怕師傅放開,師傅就再也找不到寨子了。”
“長陌,咱們好像還沒成婚吧?你就讓我去跟新郎官說幾次賀詞,就說幾句,那晚玫瑰園就顧着談正事了,一句閑話都沒來得及說,現在去說行不?”
“好啊,娘子先自剜雙目便可。”
“……”
林妍透着幕簾都能感受到這浩瀚瘋狂人流的架勢,小心翼翼的下了馬車,倚在顧二白的轎子旁,被眼前一片‘名門淑女’們豪放的做派吓得不敢過去,生怕被這些如狼似虎的姑娘們不小心就把她踩死在人群裏。
“小白妹妹,你呆會下來可要小心點,聽到這人潮的呼聲沒,聽到了,有沒有感受到其中蘊含着的深深憤怒?本宮看,這哪裏是來祝福大婚的啊,别是一群搶婚的吧,你看那個厮衛的鞋子都要被她們踩掉了,啧啧啧,堪比當紅偶像天王粉絲會,真難爲安保工作了。”
林妍恐吓般的提醒着,轎中蓋頭下,绛唇皓齒的美人兒嘴角輕輕漾出一縷笑容,“有他在,我不怕。”
“呃~”
林妍渾身又是一個雞皮疙瘩,這女人大婚的日子,就是肉麻矯情,說話都一套套的。
“新郎官,請吧~”
那頭,笑面春風的傧相手捧花箭交到男人手中。
顧亦清接過花箭,轉身張拉,那一瞬間英挺潇灑、動人心魄的架勢,透出一股子硬朗的男人氣息,登時又引得一衆圍觀姑娘們心碎驚呼。
顧府兩側的尖銳聲浪一潮蓋過一潮,此起彼伏,接連不斷。
林妍覺得,她現在要是領頭喊一聲‘場主我要給你生猴砸~’
大家絕對都跟着附和,但是她是絕對不敢的,因爲她已經被人拖走了。
“别拖我,射箭了射箭了,男人射箭最帥了,況且還是這麽帥的男人!你快給我松手,不然我不給你生猴子,楚唯钰!”
某妍撲騰着雙臂暴走。
“徒兒你快松手,再不松手爲師就要将你逐出師門!居然阻止我看上仙射箭!慘無人道!”
“長陌我跟你說真的,你再不放開寡人的頭,寡人跟你拼命!”
事實證明,迷妹們在偶像面前爆發的力量那絕壁是無窮大的,一個個撒潑打賴的輪番上陣,最後終于如願以償的跟着群衆驚呼看箭。
三個男人默默歎了口氣,暗歎場主自帶荷爾蒙确實不夠厚道。
“一箭射天煞,天長地久~”
傧相洪亮聲落,男人手中張拉上弦的弓箭如光電影般,以不可見的速度,直插箭靶紅心。
“哇哇哇!準心,太帥了~太酷了~場主!場主!場主!”
見花箭直中紅心,現場眼冒桃心的迷妹迷弟們已經瘋狂,極有節奏、異口同聲呼喚男人名諱,像是在加油助威。
“二箭射地煞,地久天長~”
“嗖!”
快如風,又是一個準心。
愈發熱烈的聲浪疊起,尖銳激烈的簡直能沖破耳膜。
劉管家不太好的心髒,此時都跟着砰砰砰的跳着,别婚禮都完,他先完了。
“三箭射轎煞,天長地久,地久天長~爲新娘子接風洗塵~”
第三箭,男人停頓了一下,射的極爲莊重。
那一雙鷹隼般幽邃深眸不知蘊藏了多少的濃烈深情、專心緻志,光是看着就讓人心潮澎拜、難以自抑。
“嗖!”
三箭皆準心,分毫不差。
“啊……”
現場鼎沸疊起的人聲、熱鬧的氣氛都達到了頂點。
楚唯钰捂着林妍的耳朵,生怕震到了肚子裏的皇子。
載歌載舞,口哨聲,驚呼聲充斥耳際。
一尺老道趁着亂糟糟一片,不知不覺一顆沉寂已久的心竟慢慢活了起來,偷偷的伸出手,又縮了回來,又伸出去,最後悄悄的環在孽徒的腰間。
九尺道人裝作沒看見,但嘴角輕掠過的那絲笑容,卻再也沒消失過。
長陌仙君将寡人抱起來看個夠,“好好看,爽夠了回去讓相公好好爽。”
“新娘下轎~”
傧相接過男人手中的花箭,笑眯眯的高呼。
顧亦清沉下心來,輕輕卷起窄袖,手中系着紅綢花簇牽紅,步步朝着花轎走去,男人那一雙幽邃如谷的星眸中,有漫天月光都難以媲美的熠熠光輝。
衆人不約而同,極有默契的高呼呐喊,鼓掌助威,鑼鼓聲、唢呐聲更甚,舞龍的愈見力道,絲竹和鳴動人。
四方花轎簾幕被掀開,萬衆矚目。
從裏面金步搖晃出一身火紅嫁衣,新娘紅蓋頭一出來,鼎沸的衆人紛紛扼住了尖叫,屏住呼吸,轉而變成鹹鴨蛋式稱目結舌。
打花轎裏,緩緩婀娜的走下新娘,那曼妙的豐姿乍一看卻如遠山芙蓉,嬌媚雍容,綽約生輝,鳳冠霞帔下輕輕探出的纖纖玉指,在熱切陽光的照射下,白皙勻稱的煞是耀眼,漸漸合在男人修長的大掌中。
什麽叫璧人成雙,什麽叫神仙眷侶,什麽叫佳偶天成。
“多年不見,這月白仙子還和以前一樣那麽勾魂嚎,場主這個沒節操的,勾一次中一次。”
“不是當初那個來煉丹寨求藥的小白了,現在一步登天咯,咱們可望不可即的,人家動動小腳趾就過來了。”
夾雜在一尺道人和寡人之間的路人甲,“我說……你們二位是來祝賀的,還是來唱衰的?你們這些女人啊,就喜歡嫉妒,做人誠實點不好嗎?承認人家新娘子确實美豔不好嗎?再說了,有身邊這兩位英俊潇灑的男子伴着,還不整日燒高香謝祖宗。”
一尺道人,“……”好想把這人毒啞哦。
寡人,“……”大婚之日,不能徒增殺戮,淡定、淡定。
九尺道人,長陌仙君滿意微笑,此人将來必成大器。
顧二白在轎中一路上已經凍得冰涼的小手,在探到男人溫熱的大掌後,隻覺得一陣熱流滾滾而來,她緊緊攥着牽紅那頭,心髒都跟着燃燒起來一般。
轎旁,兩個喜事嬷嬷跟在後面,手裏抱着瓶、花,本想一路伴随新娘走過,卻不想新郎官這麽早早的就迎過來了,相視一眼無奈的笑了。
顧亦清一接過小女人的手,便覺心下一緊,溫熱的掌心像包裹着一塊涼玉似的,眉心微皺,他緊緊的攥着摩挲,再顧不得禮儀抱着她整個人的身子就下了轎。
這番火辣熱切的公主抱,果不其然又引得衆人驚呼。
後來,聽說場主大婚那天,昏過去不少小姑娘。
“冷了?”
顧亦清緊緊抱着懷裏的小女人,薄唇中溫柔的氣息吐在她的耳際。
顧二白卧在男人的懷裏,一股淡淡的香草味撲鼻而來。
陽光照耀在大紅蓋頭之上,映的綢緞都有些透明,她仿佛可以透過層層布料,看到男人穿着钗钿禮服英朗俊挺的面龐,和那對再深情不過的幽邃眼神。
“你快放下我,人家該笑話了~”
顧二白怔了好一會沒反應過來,最後粉拳輕輕的抵着他的胸膛,語調嬌嗔中帶着點羞澀的意味,引得周圍一衆人也跟着調戲不已。
男人适得其反的愈加掴緊了她的身子,“笑話就笑話,爲夫抱夫人天經地義,再說都是笑話爲夫,夫人蓋着蓋頭怕什麽?”
話落,顧二白的臉更紅了,一顆心怦怦直跳,快的幾乎要沖出胸膛,小手輕輕握着他溫熱的大掌,“我沒事,就是有點緊張。”
男人低磁暗啞的清嗓抵在耳際,耳鬓厮磨,眼底濃的能掐出水來,“巧了,爲夫也緊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