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話音戛然止在最後一個字。
在蓋上蓋頭的那一瞬間,她似乎是眼花了,竟看到夫人的眼角,有一滴潸然滑下的淚。
“快點快點走~可不能錯過了吉時……”
身後有歡天喜地的嬷嬷、丫鬟們推搡着,将愣住的小桃子撞開,攙扶着紅蓋頭新娘子朝轎子裏走。
園外。
“來了來了~娘娘,月白公主來了。”
吳昌祿拍着轎子,提醒着悠閑嚼着荔枝的皇後娘娘新娘子到了,繼而男子目不轉睛的盯着那襲火紅嫁衣從紅毯上蓮步走來。
真美啊。
林妍搓了搓手,狠狠拍了一下看迷怔的影衛頭,改爲自己雙眼放光的直勾勾盯着,“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來,不過真不虧咱們在這等了這麽久啊,看這身段~這氣質,嘉成還能挑出第二個嗎?以前總覺得是場主虧了,今夜看來,場主真是占我們皇室太大便宜了。”
“月白妹妹,月白妹妹,快來姐姐懷裏~”
林妍說着,大剌剌的跑過去,張開手臂迎接她。
顧二白與漆黑中朝聲音伸出了手,身後的丫鬟笑着将她交給娘娘。
“今個可真美啊,等不到場主了,我現在恨不得就把你就地正法了。”
顧二白輕輕笑着,“我們這是要去哪裏?”
“本來說好要去嘉成正門,從那裏正式起轎出嫁,沒想到場主态度堅決的很,非說要從顧鎮西玉米地後那處斷崖起轎,真奇怪。”
“那是我們初遇的地方。”
“哦~”
林妍意味深長的調笑着她,“怪不得呢,場主還挺浪漫,你們還挺默契嚎~”
顧二白還未說話,吳昌祿緊緊的在後面催着,“娘娘,那頭來催了,您趕緊讓公主上轎吧,再等場主該等急了。”
“哎喲~這點時間都不肯等了?就讓他幹着急,今日不着急,以後還有什麽着急的事,小白妹妹你說……”
林妍說到半截,看到顧二白自己胡亂摸着上轎了。
“……”
皇後娘娘悻悻的摸着鼻子,一群宮女們暗暗笑着。
“看你猴急的那樣,太給咱們娘家丢臉了,待會見到迎親部隊,可得高冷點!以後有你罪受,就像我當初似的~”
林妍還在下面喋喋不休,吳昌祿默默翻個白眼,好像都是您給皇上罪受吧。
新娘子上了轎,一曲百鳥朝鳳的高昂熱烈唢呐便起了。
前往斷崖的路不遠不近,轎子也行走的不徐不疾,日頭漸漸往正午移動着。
林妍出過嫁,自然不能同顧二白坐同一所轎子,但她特意吩咐喜轎走慢點,自己步行在一邊,親自送她出嫁。
皇後娘娘嘴裏喋喋的講着一些玩笑話,傳授婆媳相處之道,說到最後口幹舌燥的感歎。
“小白妹妹啊,我發現我上面說的都沒什麽用,這場主也太愛你了吧?
你說這哪弄的這麽長的紅毯,還有這麽多的玫瑰花瓣,天呐,簡直美得詞窮。
本宮堂堂一介皇後,今日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,可見了世面了。
這紅毯,連個拼接線都看不出來,做工也太精細了吧?我覺得和我當初的嫁衣應該是同一家制作的。
還有這玫瑰花瓣,别提地上都是了,就連田野裏都鋪着,搞得人家野雞野兔的都找不到家了,多餘的,還在樹枝上用紅線挂着。
我估摸着,場主是把哪裏的玫瑰園給盜了,還不止一處,怪不得昨夜厮衛、影衛們都不見一個人影,肯定都來鋪花瓣了。”
吳昌祿暗暗點了點頭,他現在手都是軟的。
“啧,簡直太幸福了,這個婚禮真的可以起名叫夢中的婚禮啊,不過做夢我都沒這麽大膽想象力,燒錢燒物力人力啊~”
是啊,夢中的婚禮,就當這是一場夢。
顧二白坐在轎子裏,全程沒有說一句話。
林妍也沒太放在心上,隻當她實在是太激動了,要換成她的話,她也得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啊。
一個男人把心都掏給你了,除了感動的淚流滿面還能幹什麽?
奢華風鈴作響的皇家花轎辘辘前行,身後跟着偌大的儀仗排場,引得萬民景仰。
從一開始她就好奇,皇上微服出巡,爲何要擺這麽大的儀仗,原來一切清叔都安排好了。
轎中的新娘悄悄的掀開蓋頭,鮮豔遮掩下露出一雙絕世的美眸,她透過珠簾看着滿天的绯紅,嗅着十裏香氣。
于那片浩大的玉米地小道上,她仿佛能看到兩個靈動的人兒。
‘大叔!’
‘你叫我什麽?’
‘哈哈,尊敬的場主大人,我……我還隻是個孩子啊,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~’
‘松手。’
‘想幹嘛?’
‘疼、疼,場主,疼!’
‘住嘴。’
‘叔你背我還不好?’
男人緘默的彎下了身子,偉岸的身姿像一顆松樹,小女人含着笑一躍而上,緊緊的圈着他的脖子,‘叔,您身上真香,比女人身上還香~不過真好聞。’
‘嗯。’
一背起,一輩子。
記憶中情緣是結下的一世芳華,破不了,碎不掉,它永遠在那裏等你。
顧二白緩緩落下蓋頭,阖上了雙眼。
“林妍,等我走後,你幫我告訴清叔,下輩子我來找他。”
她的聲音輕而細微,帶着淡淡的溫情,隻有後半句是說出來的。
林妍一打耳聽到,以爲她在打趣,便也好笑的調侃,“那你這兩條小短腿要跑的快點咯,場主這輩子便宜你了,下輩子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姑娘搶着要呢~”
顧二白輕輕的笑了,搶不過的,他說好等她的。
午時。
搖晃到斷崖的轎又折回,路途中落了好幾次轎禮,鞭炮轟鳴,人聲歡談。
不一會便有更加貫徹耳際的歡慶唢呐聲傳來,伴随着陣陣駿馬的嘶鳴,轎子似乎被攔住了,很快便有男人醇厚的清嗓傳來。
“可用早膳了?”
“并未。”
男人穩健的腳步聲在靠近,不期然被林妍擋了回去,“新郎官,你這可不符合禮節~”
馬背上也有聲音在調侃,“清兄,這點時辰都等不了了?下面該如何進行?”
男人的腳步聲略略頓住,山眉輕擰,伸手給了林妍一個果子。
皇後娘娘笑了,接過那顆尚溫的果子,從轎簾出伸進去,“小白妹妹,你家夫君擔心你這身體,可擔心的不得了啊~”
語氣中隐隐還喊着其他暧昧的意味,引得一衆嬷嬷都笑出了聲。
顧二白伸手接過那顆果子,滾燙的燒心,上面有他的味道,抻入袖中,轎内傳出一聲軟糯動人的嗓音,“沒事。”
男人心頭一熱,灼灼的目光這才有些戀戀不舍的看了幾眼轎子,重回馬背,一路浩浩蕩蕩的朝顧府走去。
林妍抖了一身雞皮疙瘩,“你說說你們,婚禮有當朝皇帝和他可愛美膩的小嬌妃作陪,還好意思秀恩愛?”
“你嫉妒啊?”
轎子裏傳來女音,林妍當即跳腳,“嗨,我說小白妹妹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,剛才跟場主說話可不是這樣語氣,嬌嗲嬌嗲的很呐~”
迎親的隊伍走的很快,林妍走累了也上了轎子,還未來得及打個盹,就到了人歡馬叫的顧府門口。
長長鮮豔的紅毯兩側,彙聚滿了五湖四海的親朋好友、商道精英奇才,甚至牛鬼蛇神,八方神通,不管是誰,都不展不露,靜靜的等待着主人公的到來。
府廳最那頭,是笑的合不攏嘴的老夫人,老夫人不斷整理着自己的衣服,看上去有點緊張,是非常緊張。
等待了十幾年的願望,終于在這一日成了。
“讓一讓,讓一讓,讓我看看這世的月白仙子,是怎麽讓風清上仙再一次神魂颠倒的。”
白徒寡人橫沖直撞的,幸好有長陌的庇護下才沒撞到别人,然而人群也十分疑惑,爲什麽一個俊俏至此的男子,要拼命護着一個醜八怪?
還生怕有人占着醜八怪的便宜似的。
帶她擠到最前頭,迎親的隊伍正好熱熱鬧鬧的來了。
正在着急伸頭張望的一尺老道,剛想踩在九尺的腳上看着,不期然餘光瞄到了長陌仙君,登時震驚的又望着他臂彎下的那個醜八怪,應該就是寡人了。
哈哈哈哈,看來自己的這個徒兒還沒有這麽混賬,不像長陌仙君太狠毒了,居然吧寡人幻化成醜八怪才肯帶出來。
“寡人?”
她試探的轉臉問着,那醜八怪一臉震驚的擡起頭,“一尺道人?寡人都這樣了你都能認出來?”
“咳咳~”一尺老道咳了聲,壓低聲音,“那個……能在仙君懷裏卧着的,除了寡人您……”
寡人頗具慧根的點了點頭,“其實不是,是他太高了,顯得像是抱着我。”
一尺道人,“……”您開心就好。
寡人繼續伸頭看着月白風清過來的馬車,也沒過多搭茬,隻輕輕來了一句,“上次見你我就說你死鴨子嘴硬,果然吧。”
一尺老道一頭霧水,在說誰?她嗎?
“哪日你們煉丹寨有喜事,可得提前告訴寡人去吃酒席。”
一尺老道懵了,冷不丁低頭看到孽徒緊緊環着自己腰肢的手臂,不由得怒火不打一處來,狠狠的伸手擰着他的肌肉,“放……開,大庭廣衆你就想欺師滅祖啊!”
九尺道人淡淡垂眸,薄唇如風,“大庭廣衆,非得吻你才能閉嘴?”
“……”一尺老道漸漸松開手,二話不說繼續和寡人保持着一緻的姿勢伸頭望着迎親隊伍。
寡人,“欸~跟你說過多少次,乖乖聽話,不要反抗啦~”
一尺老道,“……”
寡人,又補了一句,“反正也反抗不過。”
------題外話------
我感覺吧……最近寫虐的,都快把我寫抑郁了,明天……終于解脫了。
你們懂的,不過……好像更虐啊?虐在叔身,疼在哥心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