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大你倒是放開長陌哥哥,走快點撒~同行的各路人馬早就到嘉成了,咱們又落後了,趕明個五湖四海的人私下裏又要議論您擺架子了……”
烏林商運途上,赫然排着八架奢華氣派的馬車辘辘前行,小鹉怏怏的坐在前面一邊打哈欠揚着馬鞭,一邊無奈的三步一揮翅膀,鳥臉上盡是頹喪無奈之态。
按照老大這速度,天亮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到嘉成,這都快戌時了,才走了幾裏路啊,它困得三眼皮都快熬出來了。
無奈,身後之人聽了這喋喋抱怨的鳥語,并沒有一絲覺醒。
依舊如一頭倔強的毛驢手裏拉拉扯扯一男子不放松,任過往的夜商看到這傷風敗俗的這一幕,嗤之以鼻的同時毫不遮掩驚訝的瞻仰男子賊拉俊俏的天顔。
可惜……她就有些慘不忍睹的被某仙君幻化成老妪了。
“我不管,除非讓你長陌哥哥把這十六箱财寶送回去十五箱半,不然寡人今天哪也不去!”
女子仍然甯死不屈的堅挺着身子朝後拉着,咬牙切齒一副無法撼動的模樣,被阻止的男子也不掙紮,任其拉着。
隻是這看起來明明是僵持的狀态,卻依舊離慢慢離白徒山遠了。
這不,順着浩浩蕩蕩的青石河,途徑茂密烏林山,眼看前面就要到嘉成莊園了。
小鹉看着身後那相愛相殺架勢,無奈的搖了搖頭,老大估摸着是現在還沉浸在自己法力無邊的幻想之中,不知道自己被長陌哥哥封印多少年了嗎。
心裏果然沒點數。
“娘子連玫瑰園都舍得送給場主了,如今區區點金銀,何必惺惺作态。”
男子墨眉微斜,好看的一雙手輕輕挽着女子死死攥緊袍角的爪子,冷清的聲線自濃濃夜色中乍洩,然後……女子的手就變形了。
“……”長陌我操你整個天宮。
寡人眉骨都疼的跳了跳,更别提那慘不忍睹的爪子,可一向愛财如命的她,爲了保住家産,仍不屈不撓的抗争着。
“長陌,你今日就算把我弄死在這裏,我也絕不允許你這敗家俊相公,把寡人五六年的積蓄随意拱手送人,别以爲你生的俊,就可以爲所欲爲!”
啧啧,老大說話就是違心,生的俊不可以爲所欲爲,從來都是老大自己爲色所誘,把哥哥奉作祖宗。
“是啊老大,要我說這事真是您不對,您也太蠻不講理了,那百裏玫瑰園可是長陌哥哥特意送給您的定情信物,多麽有愛,多麽具有紀念意義啊~
小鹉當初您可是感動的稀裏嘩啦、不省人事的,怎麽就能做出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把我和長陌哥哥迷暈,偷偷把玫瑰全賣給場主的勾當呢?
還連契約都簽了,您做事可從來沒有這麽謹慎過,怎麽說這玫瑰園也是長陌哥哥的心意,你說這叫什麽事你說~”
小鹉提着鞭子蹲在樹上,一邊口頭感歎可惜着,一邊在心裏暗自幸災樂禍。
就是要激怒長陌哥哥,讓老大受點教訓了,讓她總是惦念自己身上這二兩肉,動不動就拿來威脅‘魚骨堆山不如雀鳥一隻’
小鹉正喜滋滋的等着長陌哥哥發怒,不料啪唧一下被塊巨石打落在地,墜在地上一動不動,“……”
寡人冷冷的笑了兩聲,透亮的眼珠子朝着黑漆漆的樹上瞅着,語氣透着奸逞的得意,堪比皇上身邊得勢的太監,“這回打中了吧?”
小鹉,“……”感情已經打了很多次了。
“寡人警戒過你這隻死鳥,少在那給我挑撥離間。
當初我這麽感動,是因爲……以爲相公又給我想到了一個生财的法子,本、本來寡人就以爲種植那玫瑰園是用來賣個好價錢的。
這回場主把南境那塊地降這麽多租給咱們了,咱們用那中看不中用的玫瑰抵點人情何樂而不爲?
再說了,鏟除了那紮人的玩意,咱們還能種點荠麥、辣椒、茄子黃瓜啥的……多實用,吃不完還能賣。
誰知道你倆大老爺們居然還喜歡搞什麽浪漫,相公你說對……”
寡人正有條有理,字正腔圓的說着,剛想轉過臉來向長陌仙君尋認同。
不想,被那道過境山林般陰涼寒徹的眼神,凍得渾身一個哆嗦,再也不敢說話了。
本來就是,一個兩個的就會敗家,要不是有她在後面拉着,連鹹菜馍馍都吃不起了。
場主說白了,和咱們就是關系好那麽一丢丢的生意夥伴,大婚之日的确隆重,但表表心态就行了,咋還傾家蕩産去祝賀呢?!嫁了親妹妹怎麽的?
小鹉發出一聲哀鳴,“實不相瞞,長陌哥哥一直懷疑那晚上在玫瑰園老大你和場主發生點什麽沒。”
“呵~”寡人翻了個白眼,“場主那種人……”
“怎麽了?”
長陌深眸湧動,不用轉臉那股子壓迫氣息就自動轉移到了寡人身上。
寡人立即晃了下腦袋,蹭了一下他的手臂,“沒什麽,同是魔道中人,眼光一緻,哪有自己看上自己的道理,你擔心個什麽勞子喲~”
小鹉鳥笑了兩聲,“老大您想多了,長陌哥哥隻是怕您爲色所誘,欲圖對場主行那不軌之事,被場主揍而已,您以爲小鹉說的是什麽事呢?”
話落,寡人嘴角抽動,一股抑郁之氣環繞在胸口久久不的發,最後狂放一吼,“少給老子轉移話題,就問你送不送回去?!”
小鹉,“……”有本事您朝着哥哥吼,朝着大地吼啥?土地爺耳背啊。
震天的聲響,吓得往來客商都以爲大半夜有神經病出沒,唯獨長陌耳朵像比土地爺還背似的,恍若未聞朝前走。
寡人見硬的不行來軟的,哭喪着死皮賴臉的朝長陌仙君的身上蹭去,“小陌陌~陌哥哥~陌爺爺~寡人給你跪了成不,咱真不犯傻行不?要不就運一半回去也行啊……”
長陌冷嗤一聲,仙氣流溢的墨色袖袍輕輕一甩,寡人就四仰八叉的貼對面的大梧桐樹上去了。
“既然相公送給娘子的東西,娘子都不放在心上,那就徹底點。”
寡人,“……”
長陌你給我等着,這次寡人不趁機找個三條腿的男的給你戴綠頭巾,我就跟你姓!
被打暈的小鹉撲棱棱的飛起,笑的像隻母的,“算了吧老大,長寡人一點也不好聽。”
寡人顫顫巍巍的伸出手,朝一塊新石頭探去。
小鹉激靈的扇動翅膀朝前跑的無影無蹤,“您還是老老實實和長陌哥哥在白徒山做一對貧賤夫妻吧。”
白徒家主抱着大樹,老淚縱橫。
寡人這輩子要和财神爺做一對‘貧賤’夫妻,說出去誰信啊……
嘉成,顧府西門。
兩道冷色系的身形從一輛素樸的馬車上走下,先下來的男子極爲紳士的抱下來女子,如果……他們不是師徒關系的話。
“孽……愛徒啊,人家都走大門走,咱們爲什麽走西門呢?”
一尺老道剛下來就覺得有點不對勁,她來過顧府幾次,都是走正門進的,從來還沒走過西門,這回如此盛大的典禮,怎麽能走西門進呢?
九尺道人倒是語氣寡淡敷衍的很,“正門人事繁雜,頗爲擁擠,不合适。”
“啧,那有啥不合适的,爲師就喜歡熱鬧的地。”
一尺老道聽着,愈加的感興趣了,她被這孽徒囚禁在煉丹寨這麽久不見人煙,現在不知道多喜歡熱鬧的地方。
說着便要拉着夢神君朝正門走去,身後的馬車也跟着拐了個彎。
不料,拉了半天,九尺道人一動不動。
“愛徒?”
一尺老道納悶的轉身輕喚,九尺薄唇徐徐輕煽,口氣聽起來不瘟不火,“師傅可是知道了,白一水此刻正在正門?”
“啥、啥水?白開水?”
一尺老道滿臉疑雲的問着他,心想還有人叫這奇葩名字呢,感情沒喝過水啊。
此時,九尺道人緩緩的轉過臉來,望着一臉疑惑的師傅,滿眼的少裝蒜。
“白一水,師傅的老情人。”
“……”
一尺老道愣在原地,反應了老半天,好像才想起什麽似的,面容漸漸開始猙獰。
他……居然在這裏?
白一水,榮安城人士。
出身書香門第,家底頗爲豐厚,祖上有一聲名赫赫的白髯老祖,繪的一手好畫,尤流傳下一副後宮仕女圖,傳譽爲古董,價值連城。
一日,白一水上煉丹寨求藥,随身攜帶有金銀數箱,錦緞數匹,誠心可嘉。
但一尺老道早已打上了仕女圖的主意,盡數拒絕了金銀财寶,曰隻有仕女圖方可換此藥。
白一水愛護祖傳之寶,甯死不肯,換藥之心又堅定不移,二者便僵持住了。
一尺老道走水道,偷偷派人去查他資曆,方才得知白一水好女色,便花了大價錢,請一絕世美姬——悠然,代爲色誘之。
果不其然,二人在煉丹寨多日相處下來,白一水果然動了色心,于是隻差最後一步以美人出浴相邀,将他引入房間,一尺老道在适時出現,構陷他強暴良家婦女,逼其交出仕女圖。
這一樁美事便算是成了,一尺老道掐算好的。
不料,這關鍵一日悠然月事忽臨,一尺老道怕事情拖下去恐生變故,引得白一水懷疑,便親自上陣,頂替悠然,效果自是一樣的。
哪成想,她這回竟馬失前蹄,看錯了人。
那白一水表面上裝的一副憨實乖巧,正人君子的模樣,實則背地裏奸詐老辣的很,早已看破她的奸計,卻不戳破,将計就計。
私通了那拿了銀子吃裏扒外的悠然小賤人,一起反過來謀害她,一招請君入甕,甕中捉鼈。
待到行‘出浴’之計那天,将此事告知九尺道人。
于是,推門進來的也正是九尺道人。
人贓俱全,九尺道人自然以爲她自己情願脫光光侍奉白一水的。
結果……不言而喻。
一尺老道每每想起那日被孽徒極怒之下,按在浴缸裏舒坦……呸,淩虐了十八式的悲戚模樣,都忍不住掩面痛哭流涕。
可在這場可悲可歎的計策中,受害者明明是她啊。
花錢請人做事,卻不小心請了個小婊砸美姬來反咬一口。
這事過後,被白一水那個僞君子抓住了煉丹寨幹這麽下流的害人勾當,爲了保護寨子名聲,她隻得忍痛割愛,将藥丸免費贈予白一水封口。
最後,白白被孽徒爽了不說,自己整整受了兩個月的冷臉。
她這做的是什麽生意,受的是哪門子氣哦。
最憋屈的是,她本想将這後宮仕女圖換來,贈給這個孽徒當做誕辰之禮的,好心當做驢肝肺。
那仕女圖上面一個個都是大胸大白腿的,有利于激發年紀輕輕的孽徒貪圖美色之心,順便趕緊離開煉丹寨,去找個姑娘家風流浪蕩去,免得天天留在寨裏,對師傅産生畸形的……欲望。
不過,要說那件事最終的結局,還是挺大快人心的。
孽徒雖然醋勁大,但經過她兩個月以色哄騙,終于還是找回了理智。
後來,聽說白一水整日夢魇纏身,犯渾将悠然那小婊砸賣到了妓院當歌姬,還娶了榮安第一悍婦,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……
“經你這麽一說,爲師愈發覺得,必須要去正門一趟了!”
一尺老道滿面咬牙切齒的笑着,好一副江湖恩怨,今日解決的架勢。
自那事之後,自己就被孽徒關在煉丹寨,寸步難行。
整天氣惱的做夢都想去把白一水給淩遲了,想她堂堂煉丹開門祖師,竟然被這樣一個區區狡猾無恥後輩給耍了,擱誰身上,誰不氣?
氣的她怕自己被氣死了,便研制出了忘憂丸,暫時忘了将仇恨,将其記在小本本上。
方才經孽徒這麽一提醒,一下子全想起來了。
這次好不容易趁着場主大婚,被放出來,此時不報仇,更待何時?
“怎麽,師傅還放不下舊情人?”
九尺道人伸手捏玩着師傅柔膩的下巴,陰冽的目光恻恻的射向她,嘴角含着一絲譏刺的笑容。
一尺老道仰天冷笑,“放不下?爲師現在恨不得扒他的皮囊,抽他的筋骨,飲他的髒血……”
“不許。”
說到半截,被夢神君生生的打斷了。
“啊?爲什麽,愛徒你還不相信師傅是真的恨他的嗎?師傅眼睛又沒瞎,怎麽會看上那等卑鄙無恥下流之輩。”
一尺老道爲受到這種誤解感到深深的恥辱。
在她眼中,白一水比臭水溝裏的水還特麽烏黑、惡心。
九尺道人悠悠的放下手攬過她的腰肢,垂眸含情含笑,話尾音稍揚,“但凡濃烈的情感,師傅都不許對任何人産生,哪怕是恨。”
一尺老道,“……”你說這徒弟變态不?斯文敗類不?
“聽話,徒兒幫你包裹仇了,聽說他現在一天被内人打三回。”
“還是太少我跟你說。”
“好,我再去交代多幾次。”
一尺老道稀裏糊塗的,算是被九尺道人就這麽從西門進,拐到了顧府安排好的廂房裏,背影疊疊而遠。
一尺老道永遠也不會知道,夢神君不讓她見白一水的原因,竟是……白一水其實是他的旗子同盟。
榮安城後續有坊間傳言,出自書香門第、豪門世家的大少爺白一水,其實對榮安第一悍婦垂涎觊觎很久。
隻是那悍婦壓根看不上隻會讀書的弱雞,根本不屑一顧。
不想,有段時間卻出奇的屢屢做夢,自己與白一水翻雲覆雨,以爲是自己命定的情郎,便嫁過去了。
主要是每次都是她在上面,讓她心裏倍爽。
順着人影拐進顧府的馬車裏,正襟危坐的鷹潭無奈的歎了口氣,搖了搖頭。
九轉八十彎的,師弟想睡個師傅都整這麽多彎彎繞繞,真不嫌費腦子,這大概也就是他爲什麽隻能暗暗看着師傅的原因。
醉仙樓。
“小钰钰你快點,你看這煙火多美啊,别在裏面磨蹭了,出來看煙花~”
林妍手裏提着個湯婆子,仰着迷妹臉的朝天上感歎着。
“場主可真舍得啊,爲博美人一笑怒擲千金,單是這一場煙火盛會我都已經可以預見大把大把的經費在燃燒了。”
你說人家那口子,咋就這麽好呢?
默默的,她又在心裏腹诽了一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