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,林妍還在興緻勃勃玩着遊戲,見他手勢忽然頓住,像找到機會似的,拽着他的袖子催促的晃着。
冷不丁的,楚唯钰忽然擒住了她的手,未言片語,匪玉額間卻多了幾分凝重。
林妍奇怪的挑眉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。
身旁,顧二白和場主的神情,格外的不對勁。
雖然小白妹妹還是一貫沒心沒肺的笑着,看不出什麽異常。
但場主的眼底卻攏過大片陰霾,風起雲湧的架勢,明明未動一兵一卒,周身幽冷肅殺之氣便層層彌漫出來。
明顯是動怒了。
無端的冷意卷席着溫暖習習的微風,溫園裏大片藥草好像都感受到了似的,再不敢大搖大擺的随風起舞了。
靜谧無聲的散開,氣氛僵在那裏。
一如顧二白的笑,粲然的像僵在了臉上似的。
聽人家說,一瞬即逝的才算情緒,一閃而過的才算笑,能保持很久的,做出來給人看的,除非是客套的、刻意的、虛僞的。
甚至……悲傷的。
“爲什麽這麽問?你有想離開我的心思了?”
男人輕輕地問,很快飄渺在空氣中,不仔細聽仿佛覺得這就是個錯覺,可顧二白卻聽得清清楚楚,一字不漏。
是啊。
她在心裏回答道。
——
顧亦清作爲一個涓滴不遺的商人,一直以來,說話都很有意思。
他從來不在言辭中流露出任何不确信、存疑慮的味道,他一直都是果斷的,甚至是壟斷的。
他不是王者,無欲統領任何一方人,從來都是萬千庸碌甘願跪拜臣服,無論死生老病,且或榮華落魄,那是一種純粹的信仰。
他骨子裏沒有暴虐因子,也無關冷酷殺戮,隻是與生俱來的——人來殺人,佛擋殺佛,魔阻誅魔。
從來沒有人能威脅到他,欲威脅到他的人,冥冥之中早已成爲一抔黃土,随風遠逝。
他罕有用心想得到的東西,很多東西,在無聲無息中,就已經到了他的手。
很多人可能以爲,在這樣的人生中,富裕美滿,此生足矣。
可偏偏是這樣的人,他什麽都沒有。
近三十年的短短生涯裏,他擁有了凡塵庸碌最想要的榮華富貴,一呼百應,達到了芸芸衆生多少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。
可他的心,卻一直是空的。
有時候,男人躺在枕上,枕着手臂。
他在想,他是想要什麽的,可是那個東西,到現在還沒來。
他在等,一直等,會來的。
後來,他在斷崖下,等到了。
第一次感受到胸腔裏這顆心原來是會動的。
他才明白,原來真正想要的,隻是她在身邊甜甜的喊一聲清叔。
本以爲,她也會像所有人一樣,甘願歸附于他的身邊,不離不棄。
可他錯了,從他開始接近她,就感覺一直在失去。
那種抓不住,又控制不了的心癢、難耐,徹夜的思念與夜不能寐,瘋狂的靠近和靠的更近。
他就是遇見了愛情。
可正是因爲遇見了愛情,他在她面前,就再也不是他。
那個處變不驚、滴水不漏的商人,在遇到天大的事情眼皮子都不會擡一下。
可她的一舉一動,稍有不慎,與他來說就是天崩地裂。
總說着一些占有欲極強的話,喜歡在每一句話前加‘爲夫’‘我的’甚至有專屬于他的稱号,‘小白’。
愛去做一些幼稚的事,幻想一些美好的未來。
稍稍見她與别的男人接觸,他這顆世界上最冷靜清晰的腦袋,會在一瞬間渾濁、崩潰,喪失,爆炸。
甚至,開始在言辭之中流露出了惱怒、脆弱、哀求。
就像現在——
爲什麽這麽問?你有想離開我的心思了?
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,本身就含着一股恐慌,一寸拿捏不住的乞求。
甚至可以将它翻譯成:我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,你永遠也别想離開我,想都别想。
愛會使人卑微的。
在這場漫長的對視中,他從最初說出的那句話開始,就輸了,輸的一敗塗地。
顧二白還記得,在普陀山那個消逝的老奶奶,讓她去試探阚星辰的辦法。
辦法的原理其實再簡單不過:
在愛情中,最先繳械投降的,便是愛上了,愛深了,愛慘了。
她幾乎可以就帶着這樣再燦爛不過的笑容,掉下眼淚。
比起讓她離開他,所要承受的千百倍思念痛苦來說,令她最無法忍受的,就是想到,他原來會比自己更痛苦。
有人說,愛情是自私的,多麽淺薄的認知。
我希望他幸福,希望在餘生沒有我的時候,他依舊能像今天笑的那樣開心。
哪怕他懷裏換了人,哪怕他手裏牽着别的孩子。
我希望終有人伴他白頭到老,晨昏相攜,我盼着他兒女繞膝,頤養天年。
哪怕我不在他身邊,哪怕他再也不記得,有過我這樣一個人。
想象到那些畫面,我會流着淚笑,就像現在笑着想流淚。
聽起來多偉大,可它偉大的背後,藏着足以讓你每一次想起,都飽受錐心之苦。
所以很多人不願意承認——愛情的本身是苦痛。
你無法想象,每一個願意放手的人,要比得到的歡心,痛苦上多少倍,漫漫長路,從此一顆心死寂前行,像一串無限不循環的數字,永遠看不到盡頭。
“呵~”
顧二白蓦地笑了,笑聲打破這迷一般凄靜氛圍。
林妍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,隻聽場主問她是不是要走了,問的時候,眼底那盤根錯節的深沉扭曲她從未見過,像是下一秒就能用鐵鏈将她拴起來一般。
于是她知道了,場主一直都是怕小白妹妹離開的,以至于用怕不能夠形容那程度,姑且算作是膽怯。
“能有什麽啊,就問問你……”
顧二白扶着石桌子,無所謂的玩笑,低的那一瞬間,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出。
她笑的更大聲了,好一陣,把雙眸都笑的晶瑩了。
最後伸手撫過他的大掌,撫慰般十指交扣,才懵懂的發現,那一直以來都溫暖如初的大掌,此時竟如此冰涼寒徹入骨。
隻是因爲這一句試探的話嗎?
她蓦地頓住了,緩緩擡起頭來,像是從他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。
她再也不想和他說那樣的話,再也不忍心傷他。
“真的沒什麽,你胡思亂想什麽呢?你可是我的天,我要是離開你,還能到哪裏去啊?
别說嘉成,就連顧府我都逃不出去,就算我逃出去了,你還不得派人,四處給我抓回來?
長儀有皇帝,北涼還是老夫人故鄉,我這雙小短腿能跑到哪裏去啊……”
林妍覺得,小白妹妹解釋的有點多了,語态還格外認真。
開玩笑沒有這樣解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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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份狗血大戲閉幕了,淩晨有更新。
嗯,說一下,九哥這兩天考完試要回家,所以……又要有幾天隻能更五千了(收起你們的臭雞蛋和爛白菜,朝阿黃砸去。)
我愛你們~我愛你們~我愛你們~真情實感說三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