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妍見顧二白的情緒一直不太對勁,現下稍稍安靜下來,便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,小聲湊到她耳邊喏喏道,“别一驚一乍的自己吓自己,說不定真的是進了賊,咱們倆……還信鬼神論嗎?”
顧二白輕輕點了點頭,嗯了一聲,情緒聽起來顯然平複了不少。
“看來爲夫在夫人心裏的位置,還比不上皇後娘娘萬分之一。”
此時,握着小女人腰身的男人蓦地開嗓,嗓音裏盡是遮掩不住的醋海翻騰。
林妍聽了,滿眼故作驚恐的促狹,“喲喲喲~小白妹妹,你說你成天抱着一醋壇子,這麽酸,牙能受得了嗎?”
楚唯钰在一旁風輕雲淡道,“多吃醋有益于身體安康。”
“所以清叔強壯如狼。”
林妍略略猥瑣的湊過來,“啧~場主強不強壯如狼,我們哪裏知道?小白妹妹你就别秀‘性’福了。”
“皇後娘娘您這個稱号果然是名副其實。”
“過譽過譽,你這樣把污婆置于何地。”
“……”
楚唯钰無奈的和顧亦清相視一眼,不知爲何,和兩個小女人待在一起,總感覺自己每天都在飛速進步。
四人說說笑笑間,已經順着木石階梯到了二層雅間。
酒館二層呈環繞狀,東西南北共四排雅間,有住宿的,有品茶的,有舞樂間,掌櫃的領着他們從東到西、裏裏外外巡查,依次将每一處的廂房都打開,共開了三排,走到第四排的時候,格局比較短小,推了幾處,現下除了面前所剩的最後一間沒開,已經沒有廂房了。
門還未推開,楚唯钰和顧亦清已經感受到,裏面并沒有人的氣息。
顧二白目光灼灼的盯着掌櫃的打開最後一間廂房的門栓,緊張的呼吸不禁都屏住了。
就連林妍都隐隐有這間房裏絕對沒有人的預感,忍不住玩笑般道,“這賊,怕是已經跑了吧?”
門栓拿下,廂房被推開。
房間裏,五彩珠簾随風晃動,絲竹器樂井井有序擺放一旁,中間赫然擺放着一張紫檀四方膳桌旁,周圍橫着幾張藤椅。
藤椅上,果然有一個老太太在閑坐着飲茶,袅袅騰起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眼臉。
顧二白看到她的那一刹那,渾身登時松了一口氣,一顆高懸的心終于落地。
小女人臉上生出了幾絲驚喜之情,輕輕勾着姣好的唇畔,小手拉着男人催促道,“清叔,快進來吧。”
門外,林妍和楚唯钰怔怔的愣在了原地。
顧亦清臉色無端沉了下來,那幽不見底的黑瞳中,隐隐的還透着幾絲殺氣。
顧二白拉着顧亦清的手跑進來,滿臉笑意的對着藤椅上的老婦人道,“奶奶,原來您在這兒啊,可讓我們好找。”
“小姑娘,你終于來了,奶奶也等了你好久”
那老婦人見她過來,微微放下手中的茶杯,澄黃蒼老的目光在顧亦清身上流連了一下,繼而笑的滿臉的慈祥恬淡,“姑娘,你這夫君可真不錯,比剛才那個孩子好多了,怪不得你喜歡的緊。”
“那當然。不過……”
顧二白沾沾自喜的說着,滿眼狡黠的湊到她耳邊,小聲道,“人是我騙來的,我讓叫他肯定不願意,老奶奶您這麽有能耐,我相信您會讓他叫出口的。”
“欸~”
老婦人聞言,笑着擺了擺手,“願賭服輸,得是你讓他叫我奶奶才行。”
“好啊!”
顧二白挑眉應道,反正她讓了,他要是不叫還是沒辦法。
想着,顧二白朝男人歪了歪頭,“清叔,這是咱奶奶,你喊一聲。”
果然,她一說完,就發現男人的面色早已陰沉的不成樣子。
顧二白當他生氣了,剛想勸兩句,卻不想,下一秒顧亦清便将她牢牢鎖在懷裏,動彈不得,語道急促,“我們出去。”
顧二白疼的悶哼一聲,伸手捶着他的胸膛,“你這麽大力幹嘛?”
“夠了……孩子,你有這份心就夠了,奶奶也欣慰了,該走了。”
耳際,傳來老婦人蒼啞渾濁的聲音,帶着幾絲疲憊的蒼瘁,一圈圈萦繞在耳際。
顧二白聽着心裏難免有幾分傷感,加上自己本來就輸了,更是産生一種同老人家耍賴的感覺,想着,她拼命從男人懷裏掙紮,聲音悶悶道,“清叔,咱們要信守賭約,你就叫一聲呗,又不會少一塊肉,正好我在這裏也沒有娘家,要不你就把她當做我奶奶……”
顧二白一番話音未落,男人嗓中低沉渾厚的聲調,便在耳邊來回震響,“小白,醒醒,你在對一張空椅子說話。”
……
世界陡然寂靜了。
門口,林妍和楚唯钰緩緩擡起腳朝裏面走。
皇後娘娘滿臉驚駭,是不是今天來普陀寺沒拜佛,冒犯了神靈,導緻小白妹妹有些魔怔了,還是小白妹妹其實有……陰陽眼?
她進門檻的時候冷不丁絆了一跤,楚唯钰伸手扶了她一把,安慰道,“沒事。”
顧二白窩在男人的懷裏,一動不動,好像懵住了,清叔剛才說什麽?
顧亦清緊擰着英挺冷硬的遠山眉,眉宇間滿是煞氣,那黑沉到極緻的眼眸深深像是在思索着什麽。
随即,小女人袖中的追蹤鏡被掏出來,狠狠的砸在了牆壁上,發出巨大的轟隆聲響。
被摔到八丈遠的追蹤鏡:乖乖嘞,咋什麽鍋都讓它背,早晚要死在這魔王手裏。
顧二白被這聲巨響驚得渾身一顫,但她……确實沒有清醒的感覺,因爲她一直都神他媽清醒。
摔完鏡子,男人漸漸松開了她。
顧二白微微轉臉望着身後的藤椅。
空蕩蕩無一人。
就連桌子上的茶盞,袅袅升起的水霧,濺出的清茶,都如蒸汽般消失在空氣中。
“你累了,我們回去休息。”
“不……”
顧二白猛地搖着頭,伸手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眼睛,怎麽可能呢?
自己難道真的見鬼了?
男人制止住了她傷害自己的動作,看着她不敢相信的小臉,滿眼心疼,喉結微微滾動,“小白,乖,聽話。”
“不,我剛才明明看見她在這兒的。”
顧二白聲音裏隐隐有些哭調了。
“現在不在了。”
“爲什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