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璃兒想着,神情扭刹,目眦畢裂,整個人像是魔怔了一般,隻手狠狠甩開那半鋪蓋在她身上的袈裟,濕淋淋的爬起身子,跌跌撞撞的朝前面走着。
去找東海巅女,隻有她、隻有她才可以幫她,她們說好了的,要共同置顧二白于死地的,還沒完成呢。
這個世界上沒人懂她,隻有她才是唯一可信的人。
“你往哪兒走啊?小姑娘,你得罪的人是嘉成的場主啊。”
江璃兒隻超前拖行走了兩步左右,身邊便傳來陣陣胖和尚胸有成竹的奚笑聲。
江璃兒的腳步頓了一下,眼珠子在眼眶裏晃動,不,清哥哥隻是暫時被那個妖精迷惑住了,老夫人說過,等她及笄之時,就讓她做兒媳婦,她說過的……
“出家人不打诳語,老衲賭隻要你走出了白徒地界,嘉成立馬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将你捉拿住,剝骨鞭屍。
不對,就算是你不走出這白徒地界,各路牛鬼蛇神,隻要聞到你體内髒血的味道,就會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,将你拆股剝皮喝幹血液,吸幹骨髓。
這兩種都不是什麽好死法。
倒不如從了和尚我,和尚我是要成仙的,不會殺生,也不會讓你的血流的太痛苦,你要是乖乖聽話,說不定還能撿回來半條命。”
胖和尚坐在原地,從懷裏掏出一壺酒,緩緩倒入喉間,口中不急不躁的說道,說出來的話卻句句都是威脅。
“……你要喝我的血!”
江璃兒聞言,吓得猛地環住身子,轉臉神情驚悚的看着他。
那胖和尚挑眉,微微伸出一根手指頭搖了搖。
“不,準确的說,是每個急于成仙的妖人,都要喝你的血。
你的血,是這世間最難尋的髒血,喝下去後,可以蕩滌妖骨中最肮髒的雜質,這樣,我就可以脫胎換骨,登峰成仙了,你懂嗎?”
“我的血,可以蕩滌最肮髒的雜質?爲什麽?”
她聽着,不覺擰緊了眉頭,蕩滌最肮髒的雜質?爲什麽?難道是因爲血液至純嗎?哈哈哈哈……如此可笑。
女子第一反應便是不信這瘋癫胖和尚的胡言亂語,但下一瞬,她又想到了東海巅女最初和她聯手的時候,要求她事成之後,滿足她一個條件,現在想來……
不覺讓人渾身冰涼的打顫。
“我告訴你爲什麽,因爲……”
說到這,老和尚的爽朗的笑忽然變得奸邪無比,眼神中甚至帶着一些兇殘的味道。
“因爲你的血,是世間最肮髒的。
所以它可以蕩滌任何骨髓内微不足道的雜質,就像以毒攻毒……
小姑娘,年紀輕輕手上沾了不少血啊?一般人但凡有點憐憫之心,血液也不會幻化變質,容得髒血寄生。
髒血,是我們這些迫切修仙者的福音,可是它也有風險,稍微心智不足,就容易被侵蝕,成爲下一個新的髒血附着體,這不異于百年修爲作廢,打入萬丈地獄做魔鬼。
但你放心,老和尚我心智健全的很,再說我救了你,你當然要敞開了給我享用,若不然,你早已就死在那河中了。
但老和尚我也不勉強你,你有什麽遺願未了,我幫你完成,幫你完成後,你可要乖乖交出髒血。”
“髒血……呵呵呵呵……”
江璃兒聞言,像是受到了打擊一般,冷不丁朝後退兩步,嗓中哄然大笑,直笑的前仰後翻。
“憑什麽?憑什麽我是髒血的附着體!我殺的那些人,她們都該死,是她們癡心妄想,妄圖得到屬于我的東西,他們爲什麽要搶我的東西!爲什麽?就像現在,現在還有一個人……她也得死,她必須死!”
女子笑着、哭着,踉跄的倒在地上,淚流滿面。
老和尚看着她搖晃的身形,聽着她口中放曠的言辭,還有那眼底清晰可見的殺戮,像是被魔鬼附體般,髒血的味道一時更馥郁香醇了。
這姑娘,大概是被欲望和嫉恨蒙蔽了眼睛,心智已經完全被髒血侵蝕了。
沒救了。
和尚起身,微微攥着佛珠微微朝她走來,嘴裏默念着,“阿彌陀佛,要老衲幫你殺生是萬萬不可的,我佛慈悲,若是有一天姑娘能看破紅塵,皈依我佛門,那是再好不過的。”
江璃兒的身子鬥然被定住般,一雙手腳怎麽掙紮也動不了分毫,她擡起頭,目光狠戾的瞪着他,“你對我做了什麽?放開我!放開我我要去殺了她!”
和尚彎下身子摸着她的頭,“姑娘莫急,老衲既說了要你體内的髒血,便不會食言,雖不能殺生,卻能從别的地方幫你。”
“什麽?你能做什麽!”
“老衲不才,幾百年來,偏偏修煉了點……咒術。”
……
原野。
辰時,天已大亮。
小桃子醒來時候,發現小杏子坐在一側,低着頭沉默不語,她剛想起身說話,起身卻無意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袍。
“阿慎……”
小桃子一把抓住衣袍,腦子裏懵懵的,嘴裏驚喜萬分的喊到,可是下一秒,當她看到阿慎正坐在杏子對面,兩個人氣氛嚴肅時,臉上驚喜的神情又轉瞬即逝,變成了驚恐之色。
阿慎,不會是場主派來捉拿她們的吧?小杏子……
“桃子姐姐,我已經都跟慎掌事交代了,不關你的事,抓我一人回去交差就好。”
小杏子感受到她的的動靜,微微擡起臉來,唇邊挂着柔和蒼白的笑。
小桃子臉色霎時變了,猛然蹿起了身子,一把牢牢護在小杏子身前,“不行!杏子你現在不能回去,場主正在氣頭上,場主發起怒來,什麽都能做出來的,你必須走……”
“桃子姐姐。”杏子起身拿着她的手臂,桃子堅定的搖着頭,對着坐在面前的青衣掌事,口吻前所未有的堅定冷厲,“阿慎,你要抓就抓我,杏子必須走!”
青衣掌事擡起眼睛認真的望着她,握着手中的劍柄,漸漸松了,“桃子,她逃不掉的。”
“我不管!今日你必須放她走,你若不放她走……我們就一刀兩斷!不,一刀兩斷對你來說也無所謂,反正你也不在乎……”
小桃子喊着喊着,情緒忽然失控,低頭蓦地看到了他身邊松下的劍柄,眼疾手快的沖過去,欲拿起劍威脅他。
青衣掌事眉心輕擰,一把扔開身邊的劍,起身攔臂牢牢摟住她。
“桃子,桃子你冷靜冷靜。”
“你放開我,你放開我!你讓我怎麽冷靜,你都來抓我們了!”
小桃子依舊情緒激動的踩着他的腳,用盡全身的力道要從他的懷中掙紮。
她鮮活的在懷裏跳動,阿嬸雙臂緊掴反而抱得更緊了,死死的,像是一刻也不想離開她。
“我不是來抓你們的,我是來找你們的。桃子你知道嗎?昨天我知道發生了那樣的事,知道你們失蹤了,我怕你出事,差點瘋了,我找了你們一天一夜,終于找到了,真好,桃子,以後我再也不會把你弄丢了……”
男人聞到了懷裏最熟悉眷戀不過的味道,一時間再也遮掩不住内心深處濃郁的感情,喉間溢出了低低的委屈之聲。
直到昨天,他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要真正失去她時,那種感覺就像是從身體内抽走靈魂的感覺,痛得像要死去一般。
原來這麽多年,在不知不覺中,小桃子早已融入了他的生命,成爲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根本不是什麽習慣、責任,而是嵌入靈魂的伴侶。
人總是不到逝去的時刻就不知道珍惜,他以前還像個呆頭鵝似的,整日有恃無恐,對她渾然不在意,以後再也不會了,他會好好的疼愛她。
“你……你說的都是真的?”
被平日裏大大咧咧、沒心沒肺的男人忽然來一番深情告白,小桃子恍然有種如臨夢境的不真實感,她漸漸停止了掙紮,擡起頭挂着滿臉淚痕看着他,像是不敢相信似的。
青衣掌事低頭,望着她這般梨花帶雨的可愛模樣,控制不住一天一夜的濃郁思念,低頭便要深深吻上去。
小桃子微驚,一掌推開了他,瞬間破涕爲笑,“幹嘛呢,沒個正形,小杏子還在呢……”
青衣掌事見她恢複了如往常一般嬌俏可人的模樣,不禁摸着頭,傻傻的笑了,像一個初嘗情愛的毛頭小子。
身後,小杏子看着他們恩愛的畫面,嘴角微微揚起。
她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的在心裏想,真好,真的。
她早已想不起自己是爲何喜歡阿慎的了,是因爲最初黃花梨木上的那幾個字?還是她單純的嫉妒小桃子姐姐?
她象征着那是自由,呼吸的空間。
可現在。
她眼前迷霧已然煙消雲散,頭頂一片青天白日。
那段執拗的過往,深深蒂固在心房,在心底最灰暗的地方,終究有陽光照進,撥開雲霧,柳暗花明。
“……你莫不是來騙我,哄杏子回府的吧?”
小桃子怔怔的望着男子忽如其來的深情,不禁有些疑惑的擦了擦眼睛,還是不願相信浪子回頭,還回的這麽突然的事情,轉臉走過去牢牢的挎着小杏子。
“我……”青衣掌事有些啞巴吃黃連的看着她,嘴角那笑容中帶着濃濃的寵溺。随她,以後一切都聽她的。
“是杏子自己的意思,你問她。”
“啊?”
小桃子擰眉轉臉,杏子微微笑了,“誠如慎掌事所言,場主若想找我們,我們哪還會還在這裏安生的呆着,場主是想等到夫人醒來再做決斷,你也說了,夫人很好說話的,我現在主動回去,總比有朝一日被抓回來處置,來的好太多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青衣掌事過來拽着她,“别可是了,你就是任性,人家杏子說的沒錯,再說夫人你又不是不了解,到時候用你這巧嘴哄一哄,怎麽着也不會是死罪。”
小桃子被說動了,轉臉堅定地對小杏子保證,“杏子你放心,我一定會好好求夫人的,就算到時候夫人讓我跪下來舔腳,我都願意!”
青衣掌事,“……”夫人沒那麽變态的。
小杏子忽然笑的開了,挎着她的手晃了晃,“行了,我們趕緊走吧,别待會厮衛來抓了。”
“好。”
小桃子摸着她的頭笑了,笑的格外開懷。
“嗯。”
桃子姐姐,從現在開始,杏子再也不會做那個隻會躲起來默默抱怨嫉妒的杏子了,我會像你一樣,勇敢去面對争取所有事情。
否則,我就真不配站在你身邊了。
小桃子望着她舒展的眉眼,眼眶裏有感動的淚在晃動。
這些年,小杏子一直有心結,她知道卻不知從何下手,現在好了,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發展,她甚至有些感謝這場災難,讓她和她真正的交了心。
三人出了幹枯的蘆葦蕩,朝着顧府浩浩漫漫的走去。
“桃子。”
青衣掌事跟在兩個姑娘身後,忍不住上來拽着小桃子,一夜未見,想的他不得了,但小桃子見到他好像并沒有那麽激動。
難道……
“松手,光天化日孤男寡女的幹什麽呢?”
小桃子眯着眼,看着他那湊過來的手,抖虱子一般趕緊晃掉了。
“……”
青衣掌事見勢,臉色一下變了,心下果然覺得不對勁,小桃子以前黏他粘的像水蛭似的,現在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冷淡了。
“哼……”小桃子看着他迷茫的樣子,不禁冷哼了一聲,“昨個我和杏子談了一宿心,忽然發現我好像也沒自己想的那麽喜歡你,也不是非你不可,這些年也攢了不少私房錢,回老家說不定能找個不錯的商戶兒子嫁了,老家裏……”
“桃子你說什麽呢?!”
青衣掌事沒聽完,一臉大駭的拉住她,見她臉上不似開玩笑的模樣,語道甚是驚慌。
“可……可我現在非你不可了啊,你、你不能嫁給别人,隻能嫁給我!”
男子被吓得手足無措,連說話都有些結巴。
小桃子看着他那樣子,忍俊不禁的唆着嘴,繼續佯裝闆着臉,“那怪誰,夫人說了,喜歡的那個人才要努力,被喜歡的隻負責拒絕就好了。”
說完,她拽着小杏子洋洋得意的走了。
青衣掌事瞪着眼睛追上去,“……這、這夫人都教了你些什麽啊,她都是忽悠你的,桃子你可不能信夫人那一套,我怎麽看夫人沒拒絕場主啊!”
“那是場主,你是嗎?”
“……”
“不行,你隻能喜歡我!”青衣掌事強硬的準備拉着她的時候,小桃子樂呵呵的朝前跑開了。
“這該如何是好啊?”
身後,青衣掌事滿臉愁容的看着小杏子,“杏子,你老實跟我說,昨晚你和桃子都聊什麽了?她怎麽一下子變成這樣了?”
小杏子擡頭笑着看着他,搖了搖頭,“沒說什麽,但我可以給你支個法子。”
“什麽法子?”
“追她十幾年試試。”
“……”
天道好輪回,看看繞過誰。
……
顧府,藥閣。
顧二白是被頂的黑着臉醒的,這男人……
小女人微微翻了個身,伸手揉了揉紅腫的屁股,深吸一口氣,清香的草藥味沁人心脾,充盈着各處,頓覺渾身舒爽。
然後她舔了舔唇,饒有興趣的伸手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輕輕的戳着。
“怎麽長的啊這是,鼻子是鼻子,眼是眼的,嘴巴……哎呀~”
顧二白的手指繞到男人的軟唇之上時,冷不丁的被含了進去。
男人緩緩睜開深邃的眼簾,清隽的唇邊噙着笑意,輕嘬着她的手指,模樣魅惑的很,“嘴巴是夫人的。”
“……”耍流氓哪裏都有他。
“還有下面,也是夫人的。”
顧亦清見她吃癟,倏然攫住她的小手,朝那裏帶着。
顧二白惱羞的咬着唇,一個翻身壓上了他的身,兇神惡煞的咬上他堅毅的下颌,“大膽土地主,竟敢調戲農奴,今日農奴就要要翻身把歌唱!”
顧亦清隻臂枕到腦後,舒舒服服的平躺着,風輕雲淡的眸子,朝她胸前擠壓變形的波瀾壯闊掃了一眼,嗓音甚是低醇悅耳,“那農奴可要‘唱的’大聲點,越大聲,地主繳的‘糧食’才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