啬園早有小厮入府通報,郡主聯合邪物共同構陷顧府夫人,生死至今不明。
江王妃聞此言,當場昏厥,本就因先前場主威震王府,收回王爺商符而羸弱過度的身子,此時半截身子都快入了土。
江王爺抱着江王妃的身子大恸許久,終想通,朝管家交代其後事,隻身前往顧府。
當年,是場主将他們一家三口,從劊子手的大刀下奪回來,前後施舍了近十幾年錦衣玉食的命數,甚至彌補了他畢生做出一番雄偉事業的遺憾。
所有都是場主的饋贈。
可最後,他們卻生生成了中山狼。
如今,一切都該結束了。
顧府。
江王爺不知何時單衣下冠跪在門口,身後,跟着江王府多年以來一大堆忠心耿耿的家仆。
烏黑的天,寂寥的風,偶爾有幾隻鴉雀發出蒼啞的鳴啼。
府門口,每個人紛紛垂下頭,氣氛如死寂一般。
這是一場視死如歸的朝拜,江王府被收留的每個人,恰好和江王爺也有過多少相似的經曆。
這些年,王爺在外經商勞碌,早出晚歸,時常大半年不回來都是常有的事,王爺自覺愧疚郡主,總是将最好的都捧到她的面前,王妃本就疼孩子,含在嘴裏怕化了,拿在手裏怕碎了,他們更是視郡主爲掌中寶。
就算知道,郡主看上了一個永遠也不可能看到她的人,也不忍心戳破她美好的幻境。
終于,郡主一步步被他們親手寵壞了。
府門口,劉管家抻着袖子慌不疊的跑出門時,待看到跪在門口的人,咬着牙一腳便踹上了江王爺的肩頭。
“當年卑若蝼蟻,跪地哀求場主留你一家三口賤命,現在誕下孽種來恩将仇報,早知今日,何必當初,倒不如早日鏟除來的幹淨!現在又來做什麽,不自己了斷,難道還想着場主再次手下留情!”
身後,一衆顧府的小厮、丫鬟均被劉管家這磅礴的氣勢吓得瑟瑟發抖。
到顧府這麽多年,丫鬟中伺候時日長的,少說也有八九年年了,倒是頭一回見性格溫潤的劉管家,還能說出如此狠毒氣悶的話來。
不過,經方才死去的那個蒙面閣高手招供,江郡主在啬園給夫人設下仙人跳。
此計不成則已,若是成了,場主……不瘋半條命也沒了。
如此看來,江王一府因郡主這個孽障,天大的代價都該付的。
“但求場主賜下一死!”
被踹了一腳的江王爺,全身跪伏,五體投地,一代商功赫赫的王爺身上俱寫滿了蒼涼。
“倒是想着便宜,死了何其容易,等着你那孽女被抓回,非要五馬分屍不可……”
劉管家冷笑着又狠踹幾腳,終是不得解恨,差人速速準備馬車,前往啬園。
卻不想,此時早上送夫人出去的馬車,又載駛了回來。
轎簾掀開。
場主踏下馬車。
四下皆驚。
江王一府上上下下,更是無一不以面貼地,死寂的氣氛森森漫漫至整個顧府。
可場主并未朝那烏壓壓的人群看一眼,隻是抱着懷裏已經睡的昏昏沉沉,面色紅潤的小女人一路疾行進了藥閣。
劉管家反應過來,慌忙跟上,左右跟在後面看着場主和夫人的臉色,不知是不是關心則亂,此時竟看不出一絲神情。
顧二白醒來的時候,窗外的曦光透過層層珠簾斑駁的灑了進來,歲月靜好。
可她的眼皮子還未先睜開,耳朵倒先痛了起來,像是遭到了不少虐待。
“乖媳啊~你怎麽還不醒啊,你是不是在怪老身,怪老身識人不清,養那兩個白面狐狸在身邊,還看岔眼這麽些年,險些讓璃兒傷了你,都是老身活的太糊塗了,你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,你若是出了事,難道讓老身下半輩子都活在愧疚中嗎……”
床前,檀掌事攙扶着哀嚎的痛心疾首的老夫人,一邊溫聲勸慰,一邊好生順氣,但是并沒有什麽作用。
這府裏上上下下,裏裏外外,誰勸都不好使。
老夫人一早拽着連夜去調查此事的閣老,追問昨個的事變,來來去去聽了一堆路人和掌櫃的串詞,認定了是自己身邊的小桃子、小杏子和江璃兒串通一氣惹的禍端。
而這三個人,偏偏就是她平日裏最疼愛的三個人,一口氣養了三條白眼狼,還養了十幾年,擱誰身上誰受得了,更何況還是個宅心仁厚的老太太。
這不,昨夜裏因口語不調,場主也不讓任何人靠近夫人,她也沒辦法來。
這一大早的,就急匆匆趕了來,好說歹說才把黑面場主趕出去,不由分說的哀嚎了起來,非要等到夫人站起來才甘心。
或許場主勸勸還有點用,奈何場主硬是不勸,府裏人均猜測場主這心裏還是怨老夫人稀罕了江璃兒這麽多年,也間接導緻了這次的事情發生。
否則,江璃兒根本就不會養成這般驕縱跋扈、目中無人的性格。
顧二白被這哭喪般的哀嚎聲活生生吓醒了,但她沒有睜開眼睛,隻是默默地在被子底下,動了動腳趾頭,又用被喊得格外疼痛的耳朵,感知了一下外在環境。
心裏尋思着清叔昨晚到底對睡着了的她,下了什麽靈丹妙藥,怎麽感覺,她現在活力的有點過于旺盛呢……
旺盛的就連腦子都回來了,譬如……老夫人在這扯着嗓子說什麽白面狐狸是什麽意思?
小桃子、小杏子?聽老夫人這意思,顯然是把桃杏二人也當做兇手了。
她昨天被吓懵了,确實沒有多想。
但今個神清氣爽的,卻把一切都想清明了。
小桃子是絕對沒有問題的,有問題的一直是小杏子,她幾乎可以确定,小杏子肚子裏的孩子……和江璃兒有關系?
雖然說起來怪怪的,但是沒毛病。
按小桃子說小杏子最近怪怪的,昨天沒能去買胭脂氣成那個樣子,說明這件事她與江璃兒應該早就謀劃好了,但是她冒着這麽大的險,肚裏還懷着孩子,又瞞着自己最好的姐妹來陷害她,實在不應該隻是因爲和江璃兒的關系好,她應該清楚地知道,事情一旦敗露……
“對哦!”
顧二白想到這,忽然一個鯉魚打挺,猛地坐直了身子。
這突如其來的偌大動靜,直把一旁全程淡定看着熱鬧的林妍吓得鳳軀一震,嘴裏的自制棒棒糖差點都吓掉了,還差點把老夫人眼淚都吓的沒流出來。
窗外,久久伫立着的一道黑影,冷不丁的也頓住了,像是因爲專注的聽這裏面的動靜,俊朗的面龐而有些稍稍失神。
階下,一群積極彙報的太醫和藥閣醫師見勢,紛紛噤聲,擡了擡眼皮子看場主那失神的模樣,個個颔首歎道,夫人這檢查來檢查去,除了檢查到受到了點驚吓,别的實在是沒毛病,倒是場主……
病的不輕……粘妻症。
太嚴重了,簡直病入膏肓。
就好比昨天晚上,根本就沒分開過,對就是沒‘分開’過,一直是粘連在一起的。
……
“乖媳~乖媳你醒了?!”
床前,老夫人反應過來,一把猛地掙開檀掌事,撲向顧二白。
“喔喔喔……”
顧二白還未來得及說話,整個人眼前一黑,登時被壓的踹不過來氣來。
旁人看了這‘兇殘的場面’,紛紛大眼瞪小眼,個個袖手旁觀,老夫人和小夫人鬧騰,哪有敢動手的。
倒是林妍忽然咳嗽了兩嗓子,撩起袖子,一把從後面死死的拉住老夫人。
顧二白這才得了呼吸的空子,感激不已的看着皇後娘娘,撲在一旁‘受寵若驚’的大口喘氣。
“小白妹妹你剛才夢見鬼了?叫的這麽大聲,按理說不應該啊,你昨晚……”
林妍一邊拉着老夫人,一邊聲情并茂的朝着顧二白擠眉弄眼,像是得知了昨晚什麽令人獸血沸騰的八卦,急于和她分享來着。
顧二白很是莫名的朝她眨了眨眼,從她眼底看出了,好像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似的,她緩緩驚恐的伸手探了探下面。
嗯,還好還好,月事帶還在,她就說清叔再禽獸,也不能浴血奮戰吧,而且她昨晚身子骨都快散開了。
那還能有什麽這麽令污後這麽熱血沸騰、欣喜若狂的事情?
等等……月事帶是誰給她換的?!
蓦地,顧二白腦中弦崩的斷了,她睜大眼睛望着一拉一扯的老夫人和皇後娘娘,“昨晚……”
老夫人神态亟亟的望着乖媳,見她發問,口吻無比懊悔,“乖媳啊,你是不是怪爲娘昨晚沒有來看你?你不能怪爲娘啊,是清兒昨晚誰都不允許靠近,爲娘實在是沒辦法……”
“……轟隆……”
一瞬間,顧二白覺得頭上恍若有烏雲密布,幹雷接連不斷的劈下來,直把她劈的外焦裏嫩,滿臉烏黑。
清叔這個人……怎麽就……怎麽變态怎麽來呢?
他沒有心理障礙,讓她以後怎麽面對他!
顧二白苦巴巴着臉,一頭蒙在被子裏,撅着腚哭。
窗外,男人清隽的唇畔緩緩的勾出一抹弧度。
她以爲……昨晚是誰纏着誰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