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來場主就被皇上虐了一臉了,夫人還不力挽狂瀾,給場主掙點面子。
果然,青衣掌事看到顧二白老老實實坐下後,場主嚴寒的臉色愈加冷峻了,像覆上了一層冰霜。
顧二白屁股剛碰了一下石凳,還沒坐嚴實,男人陰冷的嗓音便沉沉的傳了出來,“起來。”
顧二白被這中氣十足的男腔吓得一震,連連乖巧像個小學生般站直了身子。
林妍冷不丁也被這渾然氣勢吓了一跳,随即擡頭看向她小兔子白妹妹的眼神中,帶着濃濃的憐憫。
以前有個新聞她看過,說是高富帥=家暴狂。
那像場主這麽帥的慘無人道的,不會真像小白妹妹說的那樣一生氣起來就家暴吧?
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,林妍彼時忽然覺得自己還挺幸福,起碼皇上心懷天下心胸能寬廣點,場主雖說也是大忙人,身邊這麽多年終究就小白妹妹一人獨得恩寵,這占有欲發作起來,簡直不可小觑。
“皇上~”
林妍看着顧二白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,連連暗示性的碰了碰皇上的手臂,快說兩句話啊。
楚唯钰從棋盤中收回視線,淺眸别有意味的看着她,“愛妃再亂動,朕可就坐不住了。”
林妍,“……”
“阿慎,去拿墊子。”
顧亦清背着光,面上的神情明明滅滅讓人看不清情緒,口吻依舊冷的令人發怵。
青衣掌事正在心裏爲夫人默哀,聞聲一下子反映了過來,連連喏聲。
場主這哪是生氣了呵斥夫人啊,簡直是體貼入微。
林妍聽了也奇怪的松開皇上的手臂,一改眼色的看了顧亦清一眼,又看了顧二白一眼,微微反應過來,好家夥,原來是在秀恩愛呢?虧她還爲她擔心個半天。
顧二白看到皇後娘娘望着自己,那無法言喻的邪惡笑容,心裏狂搖頭,絕無此意,她叔的心思她像來不敢猜。
說不定是拿毯子來抽她的。
青衣掌事捧着一盒鴛鴦色水紋駝絨毯朝她遞過來的時候,顧二白受寵若驚的伸出雙手準備迎接,不料……盒中的絨毯輕飄飄的落入了男人的大掌之中。
顧二白,“……”我就說。
男人面色清冷的拿過毯子,鋪陳在自己的腿上。
顧二白有點懵,尴尬了,我叔你原來是拿給自己用的,有……這麽冷嗎?
小女人奇怪的視線打落在男人的錦袍之上,心裏腹诽,冷不知道多穿點衣服,就知道穿少耍帥,是不是知道了今天天下第一美人來了,所以穿的人模人樣的……
顧二白自動忽略他以前每天都穿的人模人樣的。
青衣掌事見場主将毯子疊放在自己腿上,當即領悟了其中的意思,嘴角繃不住笑了笑,場主在這方面還是幼稚得很呐,不甘落後。
林妍這個老司機對這種套路,更是駕輕就熟了,凝着微揚的眉毛朝她示意,還不趕緊坐下,愣在那幹什麽呢?
以顧二白的智商,八成再活幾輩子,才能猜出男人的用意。
主要是她每次在男人黑着臉的時候,心裏都比較害怕,腦弦繃的緊緊的,根本不敢多想,就像現在……尴尬過後,顧二白神情怏怏的準備繼續在石凳上坐下的時候,男人面色冷到了極點。
林妍像看傻子一樣恨鐵不成鋼的看着顧二白。
顧亦清倏然伸臂,一掌将她拉到懷裏,牢牢的按在了腿上。
“欸……”
猝不及防的身子被拉倒,顧二白驚慌之下,連連伸手勾着他的脖子,驚叫出聲。
男人緊緊按着她的腰,一張冷峻至極的面龐伴着幽邃閃閃的眸光,視線居高臨下的往下壓,堅毅削薄的唇畔輕啓,“再叫啊?”
“……”
顧二白揮舞在面前的兩個小爪子停滞了,眨着一雙水濛濛的無故大眼鏡,癟唇看着他。
林妍作勢捂住心髒。
場主太酥了,果然外表看着高冷禁欲的男人疼起媳婦來,讓人心都化了,反差萌真誘人。
“愛妃?”
身下,楚唯钰望着她對着别的男人感動的側臉,虛眯着淡淡的眸光,遮住眼底的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,伸手徐徐摸着她的臉。
“嗯?”
林妍無意的将他的手揮開,繼續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‘霸道總裁和小白兔’的美好畫面,雙手不自覺的攥成拳頭:親上去!親上去!怎麽這麽磨蹭,愁人,好想當按頭黨啊!
楚唯钰看着自己被揮開的手,風輕雲淡的和善面容閃過一絲笑,一時間皎月明月,俊逸如畫。
衆所周知,當今皇上和善這一名諱的來源是:皇上開心的時候笑,不開心的時候還笑,時時刻刻都在笑,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激怒他的,看着讓人以爲性情溫和純善的很。
然而真相隻有林妍知道,這厮就是一善于僞裝的腹黑狐狸,平常和開心時候的笑,若是仔細觀察,就會發現千篇一律的,簡稱應付的笑;真正生氣時候的笑,那弧度才明顯,豐富多彩得很。
于是,笑的驚豔絕絕的某皇,下一秒反手就掐着某妃的下巴吻了下去。
“……”
青衣掌事轉身默默出了房間。
這四個人,簡直實在開屠狗大會。
“叔……你怎麽了?”
顧二白還斜躺在男人懷裏,呈四十五度虔誠仰望魔君狀,顫抖的嗓音輕輕柔柔的試探問道。
顧亦清滿腔莫名的怒火,還沒來得及傾軋,就在這樣純然清澈的目光注視中,徹底消失殆盡,那摸在她腰間的手,也漸漸變了味道。
顧二白見他臉色雖轉好了,但是卻很奇怪的垂下了目光,漆黑的睫毛一顫一顫的,好像在盯着自己的嘴巴,喉結……輕動。
顧二白瞳孔中,漸漸放大男人的縮影,她像是要意識到了什麽,猛的伸手捂住了男人的嘴巴。
開什麽玩笑,當這誰的面放肆,也不能當着皇上皇後的面。
顧亦清被她阻止,姣好的眉間緊擰,幽邃眼窩中的光芒迸射出縷縷寒冽的威脅。
顧二白哪管得了這麽多,隻是轉臉難爲情的看着皇上皇後,然後……皇後娘娘像是在揍登徒子一樣,瘋狂的拿她的小拳拳砸男人胸膛。
可、可怕……
“看夠了嗎?”
耳際,某叔陰森森的語氣傳來,顧二白緩緩僵硬的轉過了身子,正視着他眼底滔天的怒欲交織,一時萬般滋味在心頭。
“你、你不要太過了。”
小女人咽了口口水,望着他,不知爲何忽然就說出了這句話。
話落,屋裏掙紮、嬉鬧的動靜煞時靜滞了。
楚唯钰微微松開了林妍,林妍也一臉詫異的轉過來,看着顧二白,即使眼中的迷離還未完全褪去。
或許顧二白自己也沒意識到,此刻脫口而出的語氣,有多麽正經,甚至有點清冷。
頂上,男人定定的看着她,那眼底滾滾灼燙的溫度,在一點一滴的消失,直至最後消失殆盡。
就像愠怒到了極點,層層壓在冰山之下。
過了……
原來過了。
這幾個月,他所隐忍的,二十八年一切加起來都不足以抗衡。
壓抑着對她濃烈到極緻的情感,壓制着恨不得毀滅一切的醋意,壓制着被她誘引到神志不清、夜不能寐的欲望,甚至壓抑着把她綁起來禁锢在牢籠的……
他想讓她懂他,是愛她,所以尊重、縱容,拿出最大的耐心去哄。
可是現在……過了?
看來這一切,她根本就需要。
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麽,蓦地笑了。
這笑笑的顧二白心脈一滞。
……這男人怎麽忽然笑的這麽恐怖?不會又犯什麽躁郁症、執拗狂吧?
其實,她就是怕皇上當他是個沉迷女色、随便的商人,所以才說了那麽一句話,加上心裏剛才又有點怕,怕說出來音有些抖,就清了清嗓,正經點說,他不會又誤解什麽了吧?
“不、不是,叔。”
懷裏,顧二白見他神色徹底變了,心裏一緊,連連伸手抱着他的手臂解釋,“我、我的意思是人家是夫妻,可以那啥一點,咱們就要略微收斂。”
晚上再激情也不遲啊,對吧……我又不是拒絕你,消消火消消火。
顧二白咬着唇,緊緊抱着他的手臂,大大的眼睛裏全全泛着哀求的光。
林妍看着這畫面,不禁也跟着笑了,轉臉望着眼前唇畔輕揚的皇上,二人心照不宣的領會,這對恩愛至極卻别扭的不得了的人,不開竅的特别像以前的他們。
“以後多教教她。”
楚唯钰輕輕在她耳邊吹着令人舒适的氣息。
向來看到的清兄,永遠都是波瀾不驚,風平浪靜的,就好像這浩浩漫漫的天下、芸芸衆生的美人,都入不了他的眼,侵不了他的心。
他活得像個世外人,卻難得今天能讓他看到他這麽多情緒,像個獨占糖果的幼稚孩子。
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,說的是一點沒錯。
“當然。”
林妍不可置否的點頭,心裏從現在就開始想着,從思想上腐蝕她、麻木她。
……
“怪我沒娶你?”
片刻,顧亦清冷冽的笑像塵暴般說收就收,轉而俯首壓迫着她的視線,變得陰鸷無比。
“……”
顧二白的眼皮子暗暗跳動,天知道這叔的腦回路總是這麽清奇,她就說有代溝。
“不、不是……”
“阿慎!”
小女人話音未落,男人忽然提嗓,渾厚陰沉的嗓音于乾宜高閣傳下,将閣樓琉璃瓦上停歇的倦鳥都震散了開來。
顧二白大驚,見他真是生氣了,剛想起身勸慰,卻不想腰身被他鉗制的如鐵般緊窒,根本掙脫不開。
青衣掌事聞聲,吓得忙不疊沖進了屋,發生了什麽,場主聲音恐怖成這樣?
“屬下在!”
“把婚期提到明日。”
“什麽?”
男人話落,滿屋皆驚。
顧二白微微張開了嘴,青衣掌事甚至驚訝的在第一時間提出了質疑。
林妍和楚唯钰眼底,驚訝之餘閃着不言而喻的神采,看來是因禍得福。
林妍:最喜歡看兩個小孩子談戀愛了。
青衣掌事脫口而出的時候,光是看到場主眼底堅定而怒不可遏的神情之後,便一言不發的點頭稱是,看來已成定局了。
青衣掌事緩緩轉過身子離開的時候,心裏還是萬分不解。
場主和老夫人爲了這場婚禮,可是不眠不休的讨論了一宿一日,将所有的物品禮節、環環相扣考慮得面面俱到,流程、任務也早已分配下去,就算傾盡嘉成人力,沒有一個月也是完成不了的。
場主說,要給夫人一個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禮,甚至比皇上做的還隆重,可是怎麽忽然就提到明天了,那豈不是一切都化爲烏有了?他簡直懷疑自己聽到了玩笑話。
就剛才那麽一小簇時間,到底發生了什麽翻天覆地的變化?
“明天?”
待到青衣掌事出去的時候,顧二白才從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中回過神來,滿臉難以置信的望着他。
“怎麽了?”
男人薄唇微吐,冰霜面色依舊沒有褪卻。
“沒……”顧二白看着他不容置喙的面色,微微猶豫了一下,“就是來不及準備吧?”
“你想要什麽?”
“不是,我不是想要什麽……”
“還是你什麽都不想要?”
男人的語氣有些嗤諷,眼角的狠戾如狼般突兀。
“……那你說我是要呢,還是不要呢?”
顧二白搖白旗子了,她現在特想賞自己兩巴掌,以後再爲這王八蛋多想試試,這厮就是需要簡單粗暴的對待,不能走溫情默默關心路線,否則他還能反咬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