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被溫暖牢牢包裹的喉結,被小女人濕熱的舌尖無意掃上時,男人渾身如遭電擊,喉間上下劇烈的滾動着,整張俊逸的臉龐微扭,眼底猝然騰起了一朵幽暗邪肆的欲望之花。
在最陰暗與光明的交接處,瘋狂的滋長着。
他伸手,狠狠的狠狠地,将她按向自己。
顧二白在這近乎窒息的力道裏,嗓間發出了一聲呻吟。
“咣當~”
身後,巨大的水盆落地聲傳來,盆底從地面上震起,其中噴湧而出的是陣陣汽霧缭繞的熱水。
這熱氣騰騰繞繞,氤氲彌漫,恍惚的似乎将近在眼前的畫面,分割成兩個相隔千裏的場景。
一個如火般熱情,一個如冰般寒徹。
慶家阿娘就這麽站在門口。
看着眼前這足以震撼人心的殘忍一幕,眼底攏過大片大片說不盡的驚懼,連帶着雙手都在顫抖,卻不知是剛才被無意潑出的熱水燙的,還是怎麽的。
裏屋中,慶家阿爹背着光影,也看到了這一幕,那按着桌子起來的粗粝老手,瞬時失力,身子癱在闆凳上一動不動,一雙渾濁的眼珠子,好像有生之年都沒睜過這麽大。
動靜如此明顯,氣氛如此詭異。
顧二白當然也感受到了,這種尴尬至極的場景,甚至經常在她夢中出現。
畢竟,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自己和清叔被捉奸了,早晚都要走到這一步,所以……她也在夢中也想過很多種應對方法。
譬如此時,顧二白緩緩張開嘴,釋放出男人的喉結,然後轉瞬便閉上眼睛,身子如一片飄零的秋葉,昏厥在了男人懷裏。
臨死還不望在心裏交代遺言。
‘木頭,告訴你偶像,就跟阿娘說剛才是我體虛不适,跑得太快導緻血沖大腦,幸好清叔經過才得以……’
小女人遺言還未交代完畢的時候,她忽然聽見了一道格外清晰而醇厚的男嗓,溫潤流暢如水。
“阿娘,我是小白夫君。”
這回,顧二白是真的昏了。
被她叔吓得頭昏腦漲,渾身無力,就連緊繃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,完全不能思考任何問題,更别提,有膽子去看阿娘此時的表情。
完了,這下全完了。
“……啊?”
阿娘這聲,聽着像平鋪直叙的調子,又好像是想說什麽話,卻因嗓子幹澀而無法發出具體的音調。
顧二白狠狠的閉了閉眼皮子,想着她不會難以接受的就地暈倒吧。
清叔,真是瘋了。
既然清叔都瘋了,她也瘋一把吧。
不知爲何,顧二白此時心底竟有種如釋重負般的沖動和快感。
她咬了咬牙,剛準備硬硬心轉臉,一氣呵成的朝阿娘解釋。不想,身後那雙掴在自己腰間的手臂,忽的遊移到了腦後勺。
繼而,将她的頭牢牢按在懷裏,動彈不得。
那有力的臂膀,完全在昭示着,我來就好。
顧二白呼吸忽然劇烈了起來,心跳也跟着如擂鼓雨點般毫無章法的跳動,沒有任何一個時候,她能更鮮明的感受到,這個男人給她帶來無盡的依附感。
男人話音沉沉落下,不像介紹,不像通知,是昭告。
慶家阿娘啞口無言,嗓間的調子盡失,她愣愣的看着場主深沉的目光,第一次感到了陌生。
當場主還是個孩子的時候,他目光澄澈、聰慧,還帶着一絲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拗,在人群中是能發光的。
可現在,站在她面前的,完全是一個挺拔穩重的男人,他的目光沉靜,平和,深邃,仿佛沒有什麽能激起心潮,永遠是那麽波瀾不驚,但眼底那麽執拗的笃定,卻漸漸變成了不容置喙。
是他的,就一定會是他的。
那一瞬間,慶家阿娘忽然覺得場主懷裏抱着的,根本不是她的女兒,隻是顧府的夫人、場主的女孩。
他護之如罕世至寶,一絲寒潮雨露,都不得降在她身上半分。
阿娘幾乎是逃一般奔進鍋屋,用身子死死的抵上了門,臉上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似的。
她望着自己的老頭子,慶家阿爹也緊緊地望着她,目光說不清的亂成一團,場主對二白是真的?
讓她相信這個,倒不如相信場主隻是在玩弄二白。
或許曾未想過事情,一旦在眼前激烈的碰撞現顯了起來,人的第一反應,都是恐懼。
鍋屋巨大的門闆扣合聲傳來,咣當震響,顧二白的身子也跟着一震。
男人眉心微颦,捂住了她的頭。
院子裏,阿黃愣愣的站在那裏看着,狗臉上盡是疑惑。
大佬很早之前就偷偷潛入小主人的閨房了,老主人們不知道嗎?
青衣掌事反應過來,健步猛地奔到場主面前,喘着氣,嘴唇煽動不知道在說什麽,男人眸光微閃,低頭看着懷裏如遇沙塵暴的鴕鳥小女人,唇畔微微揚起一抹輕笑,“去吧。”
青衣掌事點了點頭,朝大院外跑去,阿黃也跑去湊熱鬧。
“小白。”
男人帶着笑意喊她。
顧二白驟然從男人懷裏滿臉淚痕的擡起了頭,羽睫輕顫,嗓間哽咽,頭上一對雙平髻零散的搖晃着挂墜,一下一下的梨花帶雨,那模樣看着又可憐又惹人愛。
“都怪你,幹嘛說話刺激娘,這下好了……”
她用小手輕捶着男人的胸膛,一遍哭着,一邊轉過去了頭,眼睛滴溜溜看着被匝緊的鍋屋門。
心裏想,眼淚白流了,阿娘果然不敢接受的躲了起來。
顧二白欲扯開嗓子,拔高聲音,讓屋裏人聽到她的忏悔哭聲時候,微微轉過的臉忽然被男人以吻緘唇。
狠狠地堵住了。
“……”顧二白懵。
禽獸,你丫這個時候還想着這個!
顧二白本以爲男人隻是爲了安撫自己的情緒,隻會蜻蜓點水的一吻而過,也沒怎麽反抗。
沒想到,他居然是來真的,見她沒反應,大掌倏然掐開了她不配合的下巴,唇舌長驅直入,姿勢狠戾的掠奪她口中一切的甜蜜津液,攻城略地,不放過任何可以壓榨的角落。
這個吻,赤裸裸的昭示着男人占有的霸道和蠻橫,甚至強烈的有種将她生吞活剝的意味。
顧亦清從來沒有告訴過她。
她第一天到慶家大院,跪在院子裏,聲淚俱下的像所有人解釋時候,他有多想進來将人群掃蕩一平,有多想拉起她身,攬入懷爲她擦幹眼淚輕哄着,威脅她不許再爲任何人流眼淚。
可那晦暗不清的心底,最終定格的想法是,慢慢來。
他要一點點一步步蠶食她的心,誘她淪陷,将她徹底據爲已有。
說來可笑,活了二十多年,從來沒有一個人、一件事,讓他心潮澎湃,再也不能平靜。
也從來沒有一件事,被他做得如此拖沓,如此信心全失,沒有一絲笃定的把握。
“唔……”
顧二白意識到他不是淺嘗辄止的趨勢後,猛地伸手砸着這個陷在欲望漩渦中的禽獸。
奈何該禽獸并沒有悔改的意思,反而愈加變本加厲了起來。
隻手鉗制住了她拼命撲騰的雙臂,将小女人那肌膚平滑的雙腿攬上,牢牢的纏住自己的腰身,然後……一路帶到門外,毫不憐惜的壓在牆壁之上。
顧二白背靠被太陽照射溫暖的牆壁時,望着他徹底驚呆了。
這男人是真瘋了吧?此時不想着怎麽安撫阿娘,居然一副真切沉迷于情動不可自拔、不管不顧的架勢。
“唔……清叔你……”
顧二白隻剩下圓瞪的眼睛,還在進行着最後的反抗。
男人修長的雙臂,一隻牢固的撐在牆壁上,一隻狠狠地鉗制着她的下巴,将她櫻唇中美好的一切都送入嘴中,滾燙的唇舌激烈洶湧的仿佛通過深吻,便可以穿透她的靈魂,她的身體,她的一切。
顧二白崩潰了,具體表現在神智被他吻的潰散了。
他來勢太兇猛,太瘋狂,灼熱的氣息完全占據了她所有理智,充斥着她的身體,激烈的像巨浪掀翻貨船,火焰遍地燎原。
她毫無反抗之力,隻能臣服,雙手漸漸勾上他的後頸,心甘情願的與他沉浮在着情欲交融的溝壑之中。
隔壁。
王媽抖着一瓢稻米,走到井邊歡快的洗淘時候,無意擡頭朝慶家那人影處稍稍一瞥。
一瞬間,瓢翻水散。
白花花的大米撲在黃土上,煞白的亮人眼,宅院下,一群黃茸茸的小炕雞見勢,群群挨挨的攘過來,争先恐後低頭啄米。
院中,遠床上正摸着肚子曬太陽的惠香,見婆婆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裏,水也撒了,米也散了,不禁好奇的起身往外走。
“老婆子,讓你淘米淘到現在,水都要開了~”
王叔燒着鍋,見米還沒到,順手拿着火棍也從鍋屋皺着眉往外走,剛想開口斥責,卻不想,順着她直愣愣的視線,手中的火棍也轟然掉了下來,把一群小炕雞吓得直跳。
“怎麽了呀爹娘~”
惠香大腹便便的剛走到門口時,王叔王嬸像忽然反應過似的,雙雙過去攙着她往屋裏走。
這天雷勾地火,公雞下蛋、母雞打鳴,和尚頭上生虱子的事情,若被惠香看見了,非得驚得動了胎氣不可。
院子裏,狗蛋從工房裏走出來,見阿爹阿娘推搡着滿臉疑惑的惠香,不禁納悶,惠香趕緊朝他使個眼色,狗蛋便‘噌’的一下蹿出了屋子。
到了門口,這廂腳步沒站穩,被眼前畫面刺激的,連連後退幾步,差點跌倒在宅堰上。
天呐,這激烈的……
狗蛋堂堂一介要當爹的,都看的面紅耳赤,還是年輕好啊。
不過很快,他就恢複正常了。
王叔王嬸打堂屋安置好惠香,轉臉看到狗蛋淡定的神情,都不禁爲自己兒子的心理素質豎起了大拇指。
這種事情,就算打死他們,都不敢想象,看到了居然沒有反應!
狗蛋自然不敢在門口多逗留,若是被場主看到他在偷窺,腿不得打斷。
不過看場主現在的樣子……也看不到他的。
二白妹子和場主的事情,早他就看出苗頭了,從思園開始,這麽些年,場主對哪個女子動過氣,還刻意爲難,更是欲蓋彌彰。
年慶時候,弟兄們個個吃了啞巴虧,也算是都知道,場主栽在慶家閨女手中了,二白妹子成了顧府未來的夫人。
不過畢竟還未嫁娶,青衣掌事好生吩咐,弟兄們一個個的都将嘴巴封的嚴實些,不許出十裏八村的亂傳,他便也一直忍着。
昨晚阿娘回家後,一直鬧着要去慶家問問二白,顧府劉管家爲什麽會來接她,生生被他給勸住了。
狗蛋笑着搖搖頭回屋時候,王叔王嬸不出意料的趕緊圍上來,大驚小怪的望着他,“狗蛋啊,你可看清了?”
狗蛋點了點頭,想着場主既然都光明正大的在那啥了,恐怕離昭示天下也不遠了,便也不瞞着了。
“你不怕嗎?那個真是場主?”
“怕啥啊?好事啊,那不是場主是誰?咱們莊園千百裏,還能挑出一個那樣的英姿背影?”
“也是。”
王叔王嬸再點頭的時候,臉上怎麽也不敢置信,還沒來得及多問幾句,便聽到了家後一陣響亮亮的車轱辘馬蹄聲。
……
“呼~”
顧二白被男人放開的時候,肺部像被掏空一般,手軟腳軟,根本再也圈不住他,像一灘水般窩在男人懷裏,隻紅着臉一個勁的攫取新鮮空氣。
“叔,你受啥刺激了?”
我是跑了還是咋滴……
男人下颌緊緊的抵着她的發間,臂膀緊掴,微微享受的阖上了雙眸,“小白,這麽久準備時間,已經耗費了我全部的耐心,你不能再任性了。”
“……”我任性?
清叔這個腦回路。
玲珑木:本來就是啊,滿足吧小主人,按照場主的作風,沒第一天就把你綁到府裏強行……嘿嘿嘿,就已經是文人雅士的做派了。
顧二白鬓角微跳,你直接說你偶像就是個強盜呗。
玲珑木:嗯哼~見過這麽帥的強盜嗎?
顧二白:嗯哼沒見過,小小春見過。
玲珑木:?
“小白,這塊木頭你不想要了是吧?”
顧亦清緩緩低下頭,見她神采飛揚的在心裏和玲珑木較勁,眼底的醋意登時漫了起來。
“……”
某木頭猝不及防被它偶像大大仍進了宅院下的玉米地。
摔暈了的玲珑木,爬起來環顧四周,‘咦?這塊地方不錯欸?’
……
“說正經的,你倒是說說,現在該怎麽辦,阿爹阿娘現在還在屋裏百感交集,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現實,咱們還在這你侬我侬?”
“安心。”
顧亦清揉了揉她的頭,眼底情潮方方褪去,眸光緊緊望着她被吻的發腫的紅唇,顔色漸漸又變了,口吻帶着認真的問她,“小白,想不想再來?”
“……”
顧二白忙不疊的捂住了嘴,嘴角都有些抽搐,造孽。
顧亦清眼角輕眯,唇邊徐徐輕笑,指腹撫着她的小臉,嗓音沙啞溫潤,“阿爹阿娘已經服了定心丸了,沒事。”
顧二白挑眉,“定心丸?還用吃定心丸呢?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……”
她剛說這句話。
宅院下,辘辘作響的數十輛馬車、寶箱已然全全停在了慶家門口。
放眼望去,獨轅車輿、轎頂珠簾,駿馬如斯,長車浩浩漫漫排了足足有幾百米。
爲首的四輪馬車前,驅車小厮拉起繩索,六匹駿馬均豎起前蹄,引頸嘶鳴,聲音震響整個顧鎮。
阿黃鬼頭鬼腦的繞着一匹高大臨風的駿馬,甘拜下風的直打滾。
顧二白轉臉望着這氣勢恢宏的畫面,微微驚訝的張開了嘴,男人俯身順勢又覆了上去。
這次,隻是淺嘗辄止,帶着笑意的将袍子褪下,将她裹成一個蠶蛹,身姿英挺的走下宅院。
宅院下,早有劉管家、厮衛下車迎接。
青衣掌事徑直走到第三處轎子處,邁開步子上去掀開轎簾。
轎中,施施然走出一對夫妻。
婦人手裏抱着兩個嗷嗷待哺的孩童,緊緊埋着頭,旁邊扶着她面容黝黑的漢子,背部稍稍佝偻,神态看着也十分拘謹。
青衣掌事領着他們朝場主那裏走去。
顧亦清目光投過去的時候,這對夫妻冷不丁的跪了下來,一個勁的磕頭道謝。
顧二白沒認出來那婦人,倒先認出了她懷裏的兩個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