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趕子不是買賣,你情我願方顯長久,場主縱橫商場這麽多年,最爲深谙此道,像這種小事,說兩句話不動聲色的就解決了。
“阿慎……”
“……”青衣掌事正想着,身後有一處尖尖的手指戳了他一下,吓得他驚不疊震了一下。
“做什麽虧心事了,這麽怕。”
小桃子從老夫人椅後碎步挪過來,悄悄拉着他的衣角朝一側移過去。
青衣掌事朝不懂事的她啧了一聲,但腳步還是順着她往一側走了,“怎麽咱們現在都這麽光明正大了,不在乎你的名節了?”
小桃子暗暗咬着唇,壓抑着唇邊的聲音,低低道,“我怕什麽,反正你說過的,場主娶了夫人後就娶我,難道想賴賬不成?”
“我賴什麽賬,巴不得早點娶你過門,等着讓你老爹收彩禮吧。”
青衣掌事見大廳裏人的注意力,都集中在老夫人和慶家二老身上,不由伸出手指,寵溺的刮蹭了一下她的鼻梁。
小桃子被他調戲的小臉通紅,羞惱的嗔了他一眼,雙手絞着帕子,“你說的啊,要是敢诓我,我饒不了你,我看你現在說謊說的挺溜得,指不定背後有什麽花花草草瞞着我呢~”
“天大的冤枉,你也不看看情況,我敢不撒謊嗎~”
青衣掌事暗暗看了一眼場主,又轉過來瞪了眼無理取鬧的她。
“我說着玩的,量你也沒那個膽子同我說謊,要不然你下半輩子就孤獨終老去吧……”
“好啊,誰騙你誰孤獨終老!”
……
“好好好。”
廳内,老夫人甚是滿意的點着頭,和慶家二老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起來,空氣裏充滿了生意雙赢的喜慶氣氛。
“老夫人您珍重身體,阿彩就不叨擾了,還得早點回去喂阿黃,這狗毛被二白剪了,吃得更多了……”
座上,面龐刀削英挺如天神般的男人,聞言微微頓了一下,看不出情緒,薄唇邊的笑意更深了。
“這就回去了,不在這用午膳嗎,我都吩咐人做好了……”
“不了不了……”
三個老人家正熱絡的寒暄,此時,一聲脆生生的清亮美嗓不期然響起,中斷了這和樂融融的默契氛圍。
“娘~”
聲音落下,衆人紛紛轉臉,怔怔的望向聲音起源處。
打大廳門口,映現出排排統一的小丫鬟。
爲首的是一襲深紫色服袍的檀掌事,隻見她微微在門口處端莊行了個禮,便帶着隊朝兩邊散。
從左邊一排數,倒數第三個的一抹新粉并沒有跟着散開,而是在伸頭看到廳中間的二老時候,眼睛一亮,忽然沖出來。
由于背着光,那窈窕不凡的身段立即被襯顯出來,小‘丫鬟’頭上頂着兩圈哪吒似的烏黑發髻,可愛非凡。
盈盈粉頰上,笑意如夏花粲然搖晃,一對新月眉彎彎,羽睫撲閃,雙眸似霧含波,白皙的臉蛋微微透紅,嬌俏流暢的鼻尖似還有一點晶瑩的細汗。
鼻梁下,櫻桃薄唇輕啓,嗓間那甜甜的調子便溢了出來。
而此丫鬟不是别人,正是顧二白。
廳内,座上的男人,在聽到那第一聲矯揉造作的調子,虛眯的長眸便稍稍揚起,待那深不見底的黑眸底映現小女人的裝扮時,下颌緊繃,手中把玩着的茶蓋動作都頓住了,長指緊緊捏着茶盞四周,任氤氲的水汽甚浮而上,也不覺灼熱。
“天呐,夫……”
齡椅後,小桃子攥着阿慎的衣角,轉臉望着飛奔進來的小丫鬟,面上足足愣了有好幾秒鍾才反應過來。
這是……夫人?
夫人身上丫鬟服飾,府裏千篇一律多得是,可曾未見誰穿的……竟像個小仙子下凡了似的,那前凸後翹的身姿,就連胸前傲人的小杏子看了都該甘拜下風,最關鍵的是還配着一副粉肌凝腮,玉鬓眉眼,櫻唇翹鼻……
美的簡直像畫裏的人兒,活脫脫就蹦出來了一般,猛地讓人看了,呼吸都不由一窒。
和平時簡直判若兩人。
其實這并不奇怪,顧二白自從穿到了這裏,生活就很粗糙的在慶家混日子,一心要麽想着怎麽逃跑,要麽想着怎麽發家緻富,卻從未好生打扮過。
就連上次老夫人壽宴,她略施粉黛,盛裝出席,還沒來得及酷炫一番,就被見色起意、舉止殘暴的場主徹底給毀了,最後寒酸的用一塊麻袋衣衫,将她包裹得嚴嚴實實。
不過幸好勝在底子好,三高五低鵝蛋臉,膠原蛋白嘭嘭肌,莞爾一笑百媚生,縱使素顔朝天的,也已經發光發亮的讓人難以忽視了。
若非如此,也不會得到場主身邊人的認可,即使有些女子看不過去眼,诋毀之際也會在前面加個‘不就是生的好看點’的前綴嗎?
但也會時常招惹些桃花債,女子美不美,男子一眼便知。
這回,她非得纏着檀掌事鬧着要換上一身丫鬟服,這可把檀掌事吓壞了,尋思着夫人年幼,可能是貪圖新鮮,但絕對是不能和下人一個樣的,便……特意選了個偏小号的,梳理了一番妝容。
當然,是連哄帶騙梳妝好的。
果不其然……夫人就是夫人,就算穿上丫鬟服,那氣質也陡然就凸顯了出來,尤其是重點部位,一看……就知道是夫人,一般人哪有那福氣。
夫人天生貌美遮掩不住的,加上皮子又白嫩的跟玉瓷肌似的,隻要稍稍施點胭脂水粉,整個人看起來就如九天神女下凡似的,驚豔絕絕的直惹的人睜不開眼睛。
檀掌事一套熟練的上妝手法,今日算是在個美人胚子身上,做了酣暢淋漓的實踐,帶着崇高藝術品的成就感,她在進門的時候,特意留了個心眼。
偷偷觀望着夫人未出來之前,場主的神情,和夫人出現之後場主的神情。
她算是見識了,差點失去良好的儀态愣在了原地。
檀掌事早已不是小丫頭,今年三十有幾,保養得當,所以看着好似沒有這麽大,但若是放在平常人家,女兒都出嫁好幾年了。
長儀貧荒區鬧瘟疫那幾年,老夫人路過有恩于她全家,并将她領了回來,她從那以後便發誓,今生效力于顧府,再無二心。
雖生爲女兒身,但她脾性卻硬的像男子似的,縱使外人千百番勸導,都不管用。
她也算是看着場主長大了,雖說身爲下人,但是對場主的關切之心,絲毫不比老夫人少。
前些年,老夫人爲了場主的終身大事,可謂急的焦頭爛額,就差張榜昭告天下招攬兒媳婦了,劉管家爲此事也整天東奔西跑,尋覓天下賢良淑德、各種脾性氣質的女子,結果……無一可用。
面對萬千佳麗。
場主淡漠的像個置之度外的旁觀者,不理不問,亦不拒絕。
看着千姿百魅的各地美女,像看着田裏的一株稻苗并無二緻。
然後……他還分出了些生意給老夫人打理,說是發現了老夫人經商的潛力。
恰恰是這種态度,讓老夫人徹底死心了,但凡他有一絲情緒波瀾,也代表有可以攻克的地方。
事實證明,場主是攻克不了的。
她私下裏曾和劉管家談過,是不是因爲場主天性生冷,寡情淡欲,所以對男女之事并不熱衷。
劉管家那時開玩笑,說過那麽一句話,讓她至今記憶猶新。
他說,‘有一種人,不動情像冰,一動情,冰窟窿都給你暖化咯。’
這種人不好,可場主偏偏就是這種。
就像她在顧府侍奉的這二十幾年,第一次見到場主這種眼神。
無法形容。
“二白?”
大廳内,慶家阿娘的手還僵在老夫人親厚的相握之中,伸頭透過重重人影,待看着顧二白的時候,面上嘴巴微張。
語氣顯得……極爲小心翼翼的試探。
“……”
正在奔跑中的顧二白猛地停了住,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。
阿娘,您這是什麽意思,一天不見我,親生女兒都不認識了?
我特麽還一副騷浪賤的興沖沖跑過來,準備給您個麽麽哒……
“哎呦~”
緊接着,更傷顧二白心的是,阿爹也擡起手,以爲自己花了眼似的擦了擦眼睛。
“……”
玲珑木啧啧啧的在耳際點點頭,小主人,隻能說您這化妝等于整容。
檀掌事手藝真心不錯的,您大婚之時的上妝師就定她了。
“……”我特麽原來有那麽醜嗎?
顧二白磨了磨牙,歸根到底還是覺得,是因爲檀掌事給自己盤的這兩個小哪吒款發髻。
簡直裝嫩神器,盤好之後她就覺得……自己特像十三四歲的小姑娘,就連走路也想蹦蹦跳跳的,心裏四處美滋滋。
可是……看現在大家的眼神,怎麽充滿了一種異類的感覺。
與慶家阿爹做出同款姿勢的,還有青衣掌事。
青衣掌事擦了擦眼睛,不可置信的睜了睜眼睛,自诩他也是閱女無數。
尤其前些年,跟着劉管家四處爲場主尋覓合适的良緣,更是見過不少形形色色、風韻千秋的美人兒,但卻曾未有女子給過他現在的感覺。
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呢?若是非要形容,那就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