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二白舔了舔唇。
屋外狂風暴雨,屋内馬上也是狂風暴雨。
綠衣姑娘待穩住身形,看清裏間隻有哥哥和顧二白兩人時,直氣的牙齒戰栗,指尖狠意十足的指着顧二白,放聲嘶吼,“果然是你這個狐狸精!顧二白!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哥哥?”
尖銳刺耳的女聲大剌剌傳出,震徹人耳,直掀梁頂。
隔壁,牡丹苑中的氣氛,驟然甯靜了下來。
正在說話的萬鈞,滞住了言語。
座上,長指捏着瓷杯的男人,也在刹那間僵住了。
青衣掌事眨了眨眼,這……他這是聽到了夫人的名字了?是不是錯覺……
“……”
顧二白望着她,幹渴的喉間無奈的動了動。
果然,一句話都沒說呢,就被鐵闆釘釘的打成小三了。
女人的嫉妒是毫無道理和理智可言的,她早就知道。
譬如她一看到江璃兒就覺得不爽,雖然也知道清叔對她沒意思,但一想到她繞在清叔身邊這麽多年,就渾身不舒服,是完全可以理解。
“憐兒,别鬧!”
鄭毅語氣低沉,一把拉住憐兒指向顧二白的手指。
“我鬧?哥哥我爲什鬧?我是心裏惱!”
憐兒眉間一皺,眼中碩大的淚珠搖搖欲墜。
鄭毅面部表情的看着她,隻淡淡的來了一句,“回家去。”
“我不……哥哥,你爲什麽還執迷不悟,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麽好留戀的?以前你默默無聞的時候,她何曾瞧得上你過,現在你功成名就,得了新科狀元,她就眼巴巴的倒貼上來了,這樣的女人,爲什麽哥哥對她還是念念不忘?”
女子眼眶含淚,盈盈的眼神裏帶着七分柔情,三分哀怨,糅合在一起,充分的顯露出了對眼前男人的深情款款。
這般我見猶憐的癡情不悔架勢,怕是天下哪個男人看了都會心生憐惜。
顧二白能看出來,她很愛她,從上次就看出來了,不過她還是想對她說一句,“……”我沒有。
“你回不回去?”
“我不!”
“回去。”
“不!”
兄妹二人,就這樣站在門口執拗的對峙着。
一個柔腸百結,楚楚動人;一個毫無情感,冷若冰霜。
顧二白饒有興趣的打量着,其實這兩個人還挺般配的。
“可是我愛她。”
半晌,男子定定的看着他,認真的神情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。
“……”
顧二白爲自己默哀一秒,知道他開始利用自己了,便尋思着呆會被打拿什麽東西擋一下。
一報還一報,鄭毅幫她擋了那毀容的一下,她怕是要用半截老命還了。
“不……”
女子看着他,不可置信的淚面上閃過幾絲哀絕,身子像是不受控制般,猛的朝後踉跄幾步,她太了解他了,他這樣的表情,就是真的了。
“那我呢?這些年,陪在哥哥身邊的一直是我啊……哥哥什麽時候才能轉臉看看身邊的人?我對哥哥的愛,哥哥難道真的半分都感受不到嗎?”
女子的眼淚擦過臉頰,直落落打在地上。
玲珑木可憐巴巴的看着她:感人肺腑啊……
顧二白面态絕望的看着她:等會她拿棒子打我,就不這麽感人了……
“呵~”
許久,男子在她近乎控訴的神情下,面龐上微微扯出一抹無奈的笑。
沒有區别,她根本和收養他的鄭家,毫無區别。
總是喜歡一廂情願的按照自己的想法,去約束、管教,甚至強加命令給他,逼着他朝他們早已安排好的道路進發,逼着他去接受他們自以爲好的一切,逼着他去做所有他不想做、卻對他鄭家有利可圖的事情。
這些年,從來沒有人問過他,他到底想要什麽。
簡直……無恥。
沒有人知道他在這種壓抑到極緻的環境中,幾度想自殺。
是,她比殘酷冷血、從來把他不當作人利用的鄭家人,要好一些,因爲她對他還有一絲愛在。
可正是因爲這一廂情願自私的愛,才讓他更喘不過來氣,就像是給本就身處牢籠中的人強行上一道沉重的枷鎖,她想将他的下半生,都桎梏毀在那裏,那座地獄。
怎麽可能呢?
被壓迫的人呵,不在沉默中爆發,就在沉默中死亡……
現在,他終于順着她的陽光,逃出來了。
以後,他再也不想進那座陰暗潮濕,看不到盡頭的牢籠。
“我們是兄妹。”
“可我們不是親的!”
“在我心中,一直都是。”
“不,哥哥你騙我,你說過到榮安高中後,就回來迎娶我,以後我們一起過好日子的。”
顧二白眯着眼默,“……”事實證明,男人的鬼話不能信。
“對,我騙你的。”
男子眼神谲異的擡頭看着她,嘴角低低的滲出一絲笑。
那種笑,憐兒從未見過,陰冷的像是來自地獄的笑容。
不是的,以前的哥哥不是這樣的。
他不會這樣大聲地跟她說話,他時常溫柔的像一陣春風,他是她最厚實的依靠,最後的港灣,他更不會騙她。
現在是怎麽了……
“不……哥哥,哥哥我錯了,我錯了你别這樣,你一定是生氣了對不對,你氣我太莽撞不懂事,我沒弄清楚情況就過來指責你,我下次不會了,下次肯定乖乖聽話,是妹妹錯……”
綠衣姑娘害怕極了,因害怕失去眼前男子的驚慌,已經語無倫次了起來。
她緊緊抓着面前男子的手,生怕他忽然就這樣丢下自己,眶中的眼淚不由分說的成串打到地上,那苦苦哀求的模樣,看上去凄楚萬分。
此情此景,顧二白看着都暫時忘卻了自己悲催的處境,不禁她動容,癡情女遇上薄情郎,慘啊。
玲珑木:小主人你就别可憐别人了,這馬上就是您的真實寫照。
顧二白悲春傷秋的情緒瞬間收了回來。
是哦,呆會自己跪在清叔面前,怕是比這更慘吧,哦不,麻麻……
鄭毅還不會打人,清叔會的啊……
“憐兒,憐兒。”
鄭毅猛地按着她的肩,眼神直逼她的眼底,似乎是在穩定着她瀕臨崩潰的情緒,“看着我,聽我說,我從來沒有對你動過心,從來沒有,是你想太多了。”
顧二白,“……”火上澆油。
這人說話怎麽這麽狠,不能……婉轉一點嗎?
“不……”
果然,話音一落,崩潰的女子愈加像是遭受到了重擊,神情陡然呆滞,腳下一個踉跄,背部生生撞到了後面的燭台,鑽心的疼。
“從前沒有,現在沒有,以後更不會有。”
男子還在繼續,顧二白欲阻止他的話欲言又止。
“不!”
憐兒忽然抱着頭,蹲在地上失聲尖叫。
那聲音傳出菊花齋,震徹整個酒樓,抽泣聲如同鬼哭狼嚎一般。
顧二白咽了口口水。
女子忽然緩緩地站起來,朝着她,淚水模糊的面上猙獰的現出了殺意,“是不是因爲她?是不是因爲顧二白!是從她出現,從她出現後,哥哥你才開始變得,是不是!是不是她慫恿你離開我,好和你雙宿雙飛!”
隔壁。
男人死死捏着白瓷杯的修長指骨,緊繃的暴出青筋,杯中滾燙的毛尖,透過瓷壁傳入指骨,熱量延展至四肢百骸。
顧二白,希望這隻是重名。
青衣掌事:……這回沒聽錯……
偷偷的望了一眼場主,眼神立馬哆嗦的收了回來。
小桃子,你最喜愛的夫人怕是……趕緊拿着竹席來收屍吧……
“不是。”
鄭毅說話間,身形已經遮擋在了顧二白身前。
“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?你怕我傷害她?”
綠衣姑娘看着他這般動作,一時間更是心如刀絞,以前總是默默無言遮擋在自己面前,爲自己遮風擋雨的哥哥,現在居然爲了另外一個女人,防着自己……
“沒有。”
鄭毅語氣平淡,但是他的動作早已出賣了他的心。
憐兒捂着臉哭了一陣。
最後不知怎麽的,忽然轉身拿過燭台上尖利的燈盞,拔掉白蠟,直直的朝着自己的脖子刺去,揚起的臉上盡是決絕,“好,哥哥你抛棄了我,那我今天就讓你親眼看着我死在你的面前。”
逼迫……又是逼迫……
鄭毅瞳孔猛縮,一時臉色盡數慘白,腦海裏像是湧過無數片破碎不堪、令他痛苦至極的畫面,逼得他頭痛欲裂。
爲什麽,爲什麽所有人都要逼他……
綠衣姑娘看到他額頭出汗,以爲他終于開始在意後悔,輕輕的喊了一聲‘哥哥~’
不想,此時男子擡起了頭,眼神恐怖的像是殘忍的魔鬼,“你去死吧。”
“哥……”綠衣姑娘徹底被吓住了。
“欸欸欸……你說你們兄妹兩鬧成這樣做什麽呢?大家都是親人,何必鬧的如此不愉快,坐下來好好的談不行嗎……”
一旁,顧二白見情形不對,連忙上去勸和。
牡丹苑,小女人輕快的聲音傳過去,男人手中的瓷杯終于被捏碎,細碎尖利的瓷碴刺入指腹,灼燙的茶水順着指尖的血,徐徐的往地上滴着。
“場主……”
青衣掌事見勢,大驚失色,連忙拿出随身攜帶的繃帶。
不想,男人已經一腳踹飛了牡丹苑的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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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起章節名真爽哈哈哈……
我說什麽來着,男人的鬼話不能信,所以昨天相信我會早點更的都去面壁吧……
不說了,在圖書館寫完了的我,發現外面下雨了(手動拜拜)
大家明天同一時間,都抱着爆米花來看有人要行跪拜禮喽……
小白:你不是我真正的爹。
場主:還有力氣說話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