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,顧二白聽得打了個哈欠,徐徐清嗓,嗓音有些試探意味的打斷她。
玲珑木不滿皺眉:不要,我還能再聽二兩銀子的。
“啊……”小桃子擦幹一茬淚,剛想醞釀下一波,聞言,神情卻忽然滞住了,“對啊?夫人您爲什麽現在還沒去年慶?”
“……”你才反應過來。
顧二白握拳,低咳兩聲,面色慚愧道,“睡過頭了。”
“……睡過了?”
小桃子聞言,詫異的表情悠悠轉轉、九曲回廊的朝着青衣掌事。
青衣掌事迅速低頭,垂眸心虛之間,雖按捺不住眼底的疑惑,但已然知道自己是上了郡主的當了。
“阿慎!去到假山處給我跪着反省!”
下一瞬,小桃子憤怒撩了撩袖子,拔高尖銳的音調,指尖淩厲的指着假山處。
青衣掌事暗苦,“……”方才還是旖旎纏綿的聖地,還沒盡興,分分鍾就變家暴酷現場了。
顧二白看着,不由眼裏的光芒一躍,暗暗豎拇指小桃子威武了!
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在清叔面前這麽耀武揚威……
玲珑木:‘這等好事就别癡心妄想了,還是趕緊想想呆會見到場主怎麽跪求原諒吧。’
“……”同一個朝代,不同的夫君。
“桃子~”
青衣掌事被訓了,難得的溫順着一張臉,掌心輕握着她的衣角求原諒。
“……”
顧二白從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慘狀,不禁産生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憫之感,便惺惺相惜的出來做插科打诨了,“小桃子,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去年慶?”
小桃子聞聲,果然注意力被轉移了,“好啊,其實這事都怪小桃子,當時應該親自去看眼夫人您的,但是雖然現在可能錯過了開慶大典,後續還有很長呢,場主見您去了一定很開心。”
“嗯,那咱們走吧。”
顧二白順勢抓着小桃子氣勢磅礴的手指,帶着她朝府外走,暗暗給青茄子使了個眼色,‘還不快麻溜的腳底抹油~’
青衣掌事點頭,手上不知不覺松開了小桃子,心裏卻覺愈發愧疚。
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上郡主的當了。
以往,郡主總會以各種理由或者小心機支開他,進而接近場主,但這些都無傷大雅,他憐憫她一腔癡情,隻是看破不戳破,更多的原因可能是,她曾在自己心頭留有過一片皎潔美好的月光,所以他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默默縱容着。
但那時候,她最多傷害的是自己,是哄哄就好的小桃子。
場主她是傷害不到了,她自己想接近一次,無非是自己被灼燙的更狠。
這樣飛蛾撲火式的愛情,她心甘情願,别人也無從可說。
可現在不一樣了,場主有了夫人。
夫人是場主的心尖尖上的人,場主在乎她的程度,遠超過他所能想象的範圍,甚至超過場主自己的認知範圍。
或許連場主自己也從沒想過,自己到底有多在乎夫人。
但是自從那天在水榭園,他親眼看到場主胸前深壑的傷口,整個人都被震懵在了原地。
他以前想過,場主愛夫人,愛她的性子樂觀幽默,總給人樂趣新鮮感;愛她的容貌清新秀麗,舉止卻又不似一般女子矯揉造作;愛她的簡簡單單,讓人看一眼便心情曠闊愉悅……
可他沒想到,場主會愛她到這種地步,以至于讓他推翻之前所有淺顯粗鄙的想法,重新豎起桎梏的信念。
場主愛她,愛到失了神,着了魔。
愛到難以想象。
那天他爲場主檢查傷口,發現那并不是他平日裏哄騙小桃子時般的作秀,而是一處真正能把心髒血淋淋挖出來的位置,刀口不淺,若是再深一處,定會傷及筋脈,而他聽郡主那裏說,當時若不是夫人将刀拔了出來,場主根本就不會收手,她直言也從未見過那樣的場主。
是那個時候震撼到了吧。
也是從那時開始,他心裏就莫名的産生了一種隐隐的懼怕,那種懼怕是與生俱來的失去害怕,害怕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。
他自小跟在場主身邊,場主是他的信仰,他的人格,乃至一切。
可以說,除了這條命是父母給的,其餘的,都是場主的。
所以在他的生命中,最重要的當屬場主。
可他卻忽然害怕,若是夫人哪天不愛或者離開場主了,場主會不會毀了自己。
答案他想都不敢想。
因爲别無選擇。
他比誰都了解場主,所以也比誰都害怕,那種害怕時常讓他在看到夫人時,胸腔都在顫抖,他在想,夫人您一定要好好活着,好好愛場主。
所以今天,他第一次去懷疑堤防郡主,這個曾經或許還有些溫存在心頭的女子,可果不其然的她讓他失望了。
幸好隻是件小事,若再有第二次,便是死生敵人,再不徇私情。
犯夫人者,同犯場主,犯場主者,萬死以誅。
……
夜靜谧,遠處火光叢生,喧嚷的歡慶聲漸漸傳來。
前往田圍年慶的路上。
小桃子仍就她大姨夫和小舅子與左鄰右舍抓心撓肺的那些事,進行更深一層的探讨。
顧二白卻因爲她剛才将青茄子—秒訓成小乖崽,而肅然起敬,本來不感興趣現在聽得也仔細了。
然而待到小桃子憤世嫉俗的說完,讓她評評理時,顧二白毫不猶豫舉手的問道,“小桃子,你方才馭夫之術用得不錯啊,教教我呗,平日裏都是怎麽訓的,我感覺……還挺威風。”
“啊……”
沉浸在無盡扯皮之中的小桃子,聽到她風馬牛不相及的回應,略略回過神來,撓着頭,側臉疑惑的望着顧二白,“夫人您問這個幹什麽?”
“我……”
老娘也想在清叔面前挺胸擡頭,重振妻綱!
……無奈自己近來犯錯太多,屢屢受罰,導緻現在一點威嚴都木有了。
“您不會是想這樣對場主吧!”
小桃子瞪着她,驚訝的真相了。
顧二白,“……”怎麽?隻許州官放火,不許百姓點燈啊。
“不行不行!”小桃子連忙毫無商量餘地的擺了擺手。
“……”果然不許點燈。
小桃子殘忍的拒絕後,望着夫人暗夜中失魂落魄的小臉,不禁安慰道,“夫人啊,倒不是小桃子不想教你,隻是若用在場主身上,怕是您會更慘,阿慎那是油嘴滑舌、能屈能伸的,場主可就……”
“……”原來連小桃子都能看出我的慘狀了。
“不過您來晚這次,我和阿慎都有錯,小桃子會去和場主主動領罰的。”
顧二白挑眉,“别,本來沒什麽事的,你别提醒了他,不就是我睡過了嗎,多大點事。”
實際上肯定很嚴重,清叔那厮小肚雞腸……嗚嗚嗚,長……
“也對,反正無論場主有多生氣,隻要您摸一摸,親一親,什麽氣火都煙消雲散了。”
小桃子又機智的真相了。
顧二白,“……”不,我不要淪爲出賣肉體的地步。
玲珑木:那您就等着被鞭撻肉體吧。
‘爲什麽還是肉體?’顧二白咬牙。
‘那您把精神拿出來給場主親親摸摸啊。’玲珑木昂首。
“……”爲什麽還是親親摸摸。
“夫人前面就要到了,小桃子給您介紹一下年慶。”
“嗯。”
顧二白聞聲,微微擡頭。
極目遠眺,一大片露天空闊的田圍處,人聲鼎沸,篝火四燃,接踵摩肩,龍騰虎躍,光影交替下揮汗如雨、舉袖爲雲,像一道極光驟然揭開了深夜厚重的邊幕,一派熱火朝天的狂歡之景正進行得如火如荼。
越往近處走,便越發覺得熱鬧非凡。
鑼鼓喧天與男人女人載歌載舞的聲音、具象,交雜揉彙在一起,像是放進一個大熔爐,滾燙的沸水把最熱鬧、最非凡的生機全全釋放出來,給人以酣暢淋漓的釋放、噴發。
迸發的荷爾蒙,襯着迷茫的夜色,尤爲顯得神秘勃發,刺激劇烈。
顧二白唇角微微勾起,清叔果然沒騙自己,這兒的确是個好玩的地方。
小桃子見夫人滿臉的感興趣,說話間嗓音更是歡愉。
“莊園每年都會舉行年慶,時間大多定在豐收之前,所有家裏有十畝良田以上的,都會爲了祈求豐收而聚集于此,長此以往,便約定俗成的形成了一個慶典,由九鎮七縣的村民們敲箫鼓、點天燈,祭拜‘谷神’‘稻母’,祈求新的一年裏,兩歧麥秀,倉箱可期。”
“哦……”顧二白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,古有‘箫鼓追随春社近,衣冠簡樸古風存’,果然是有迹可循。
“場主是莊園的主子,自然是每年都要參加,親自坐鎮,以安人心,村民們也隻有看到場主坐鎮前夜,才會安心祈福,縱情玩樂慶祝。”
怪不得他說帶自己來玩,原來是非來不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