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好。”青衣掌事應了後,幹脆的轉身回去。
江璃兒眉心微揚,也作勢轉身往荔園走。
腳步一直走了半晌,還未轉身回府,身後,深谙郡主爲人心思的雀兒,納悶的低聲提醒,“郡主,您難道真的想去喊她一同不成?”
江璃兒走了一段,面色不減冷淡,眼角輕眯,口吻很是譏諷,“你說呢?”
雀兒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,“那您怎麽還在往荔園去?阿慎掌事早已經回去了……”
“呵……”江璃兒綿長的冷哼一聲,“雀兒,你以爲我們主仆二人在這顧府裏,還可以向以往一樣,來去出入自由,無人注意嗎?顧府易主,老夫人将傳家掌事的玉镯都交給了她。此後,我們便是賓客,一舉一動,稍有差錯,映在任何一個厮衛眼中,都會成爲把柄,阿慎經過上次小桃子鬧過之後,待我的态度明顯沒有以往溫厚,怕是在心裏也早已防着我了,你現在看不到他,不代表他就真的回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
聞言,雀兒心中‘咯噔’一下,方想轉身看,便被江璃兒厲聲低斥制止,“别轉身,有沒有腦子?!”
“喏。”
雀兒聲道委屈的垂下頭,不聲不響的随着郡主一路到了荔園。
江璃兒推門的動作極輕,生怕吵醒床榻上的人兒。
荔園附近的綠蔭樹後,青衣掌事見郡主推門而入,緊繃的嘴角略略放松,轉身離開了。
她進屋後,袅袅坐在了椅子上,一雙杏眸定定的望着小女人,像是陷入了魔怔一般。
半晌,女子冷瞳下,嘴角揚起的譏诮弧度越來越深。
任何能引起一個女人的嫉妒的,歸根結底不過就是一句話:我到底哪裏不如她?
江璃兒不解,就像普天下千千萬萬妾室得不到夫君的歡心一般不解,況且……她現在連個妾室都不如。
可她貴在有耐心,極有耐心,苦苦等待了十幾年,在這些本應燦爛的冷寂年華裏,她唯一學會的,就是等。
像一條潛伏已久的蛇,總能等到合适的機會,伺機而動,一舉拿下。
桌旁,江郡主輕輕地端起一杯涼茶,抿入喉肺,涼徹心扉,她跟自己說:
江璃兒,就算你這一輩子都得不到,也要傾盡全力,耗盡年華,攪亂她的天下太平。
顧二白,我們死磕到底。
……
戊時,荔園。
窗外,冷風簌簌,料料峭峭順隙而入,撲打在沉睡之人的面龐之上。
玲珑木活生生被凍醒了,待睜開眼睛看到漆黑的夜時,微微驚呼,“嚯!什麽時辰了!”
“小主人,小主人醒醒……”
玲珑木伸展出小胖手胖腳,對着床上安穩如豬的小主人,上下左右撓着。
“滾……滾一邊去!”
顧二白美夢迷糊中,藕臂不經意揮着蒼蠅,一巴掌把它給甩到了牆壁上。
“……”
玲珑木順着牆滑落到地上,小主人是真的有起床氣。
“小主人,你不忍别怪我不義,我是堅決不會提醒你,年慶在這個時辰已經開始了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
顧二白沉淪在香甜的睡夢中,對着耳邊的聒噪熟視無睹,隻不耐煩的從鼻音裏嗯了一聲,翻個身繼續睡。
“……”玲珑木飛起,瞪着眼睛看着不争氣的小主人,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,算了,睡吧,它也覺得睡覺很舒服的,反正想在草地翻滾的也不是它。
某剛爬起來,正想歸于耳際的木頭打了個哈欠。
榻上,一頭亂發的小女人忽的活見鬼似的,一個筆直打挺坐直了身子,惺忪的雙眸掙開,直溜溜的望着窗外,夜黑如墨,月如輝。
我是誰?我在哪?現在什麽時候?眼前這隻撲騰的白蒼蠅好大啊……
玲珑木颦眉,悠悠的繞着她轉了兩圈,從她腦子裏感受到了一陣濃濃的……懵比。
顧二白憩了一下午,由于太久,算是徹底睡懵了。
但醒來那一刻,腦子裏忽然響起兩聲清叔中午臨走前的草地之約,這才如夢初醒。“小主人~”
“嗯。”顧二白伸手擦了擦迷蒙的睡眼,點了個頭,血液順流了不少,然後懵比的腦袋也恢複了運轉。
“啊……”
玲珑木剛想開口,便被小主人這一聲氣壯山河的河東獅吼,驚悚的木屑全全都豎起來了。
“完蛋了,我完蛋了,木頭,現在幾點了!幾點了!”
顧二白兩手顫抖,一把狠狠的薅住木頭的幾根毛,眼睛瞪得比它半截身子還大。
“……”玲珑木拍了拍耳朵,翻了個眼皮子,語氣不緊不慢道,“戊時末了,亥時初始。”
“……啥?”顧二白櫻唇驚訝微啓,用她笨拙的理科大腦飛速換算了一下,得出了一個令人流淚的結果……
霧草,她居然從下午一點睡到了晚上九點!
“有什麽好驚訝的,這不很正常嗎?您失戀的那幾天,每日百分之九十的時間,都是處于渾渾噩噩的昏死之中的……”
顧二白驚得咽了口口水,“木……木頭,你還記得清叔說年慶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嗎?”
她還記得,中午清叔那個眼神,言外之意就是她不去的話就死定了。
玲珑木百無聊賴的晃着頭,微微奚落她,“别緊張,反正已經來不及了。”
“……”顧二白一把掀開了被子,開始納悶了,“不對啊……那清叔爲什麽不來喊我?”
明明是他說要帶自己去年慶玩的啊,怎麽這麽晚了,都還沒動靜?
玲珑木冷靜的給她分析,“或許場主來過了,但見您睡的太死,便心灰意冷的放棄了,懷着滿腔幽怨之情,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前去了……”
顧二白越聽臉越黑,“……你别把他說得這麽可憐好伐?我看他這二十八年,一個人活的也好好的。”
玲珑木毫不在意的挑眉,“就正是因爲孤孤零零了二十八年,好不容易有個小媳婦,沒想到還這麽懶,不能帶到别人面前炫耀一番,也是很悲慘了。”
“打住!别說了,咱們現在就去!”顧二白聽不下去了,起身穿鞋,心裏那個幽怨啊,爲什麽沒人喊她,爲什麽……
“欸?木頭,你知道年慶是在哪裏嗎?”
“這還用說,肯定是在今晚最熱鬧的地方,鑼鼓喧天,呆會您出府,木頭引路。”
“好吧,欸……”顧二白扣着鞋盼,俯身看到黑色的面料,不知道想到了什麽,額間更勝一愁。
玲珑木以爲她還在懊惱去晚了,便蹲在欄杆上安慰她,“小主人您别急,反正年慶是通宵的,其實您養足了精神,過去陪場主玩一夜也挺好的,而且距開始了也不過兩個時辰,估摸着就錯過開慶典禮,一開始祭拜這個祭拜那個的,很煩的,錯過了才好呢。”
顧二白起身抖着衣裳,面色踟蹰的搖了搖頭,“倒不是因爲這個。”
玲珑木不解了,“那是因爲什麽?”
“嗯……”顧二白見它發問,面上一副難以言說的欲言又止。
玲珑木見她這般扭扭捏捏,不禁眯上了眼睛,仿佛聞到了八卦的味道,微微湊過來語道不懷好意的問,“快說……什麽?是不是關于您的夢?……春夢!”
“……”顧二白嘴角抽了抽,倒不是因爲它犀利的言辭給雷住了,隻是因爲……全被猜中了。
“咦……小主人你這臉色是默認了嗎?怪不得木頭在睡的時候,感受到您心神不甯的,原來是在想好事呢。”玲珑木笑得一臉賊兮兮的,聲音很是猥瑣。
“……好事?”
顧二白眉心一跳,粗略回想了一下,便登時一陣鋪天蓋地的痛楚從心底細細密密襲來。
唔……不不不~這麽痛苦的夢魇還是不要回想了。
霧草,嗓子都喊啞了,下身都麻木了,渾身還一片青一片紫的……
哎呦,簡直不能想象,隻能用慘絕人寰、沖上雲霄下不來來形容。
思及此,顧二白不禁渾身一個哆嗦,連連搖頭,“呸!好事個屁!清叔要敢對我那樣做,老娘非得閹了他,不過……不可能的,清叔再禽獸也不會淪爲魔鬼的。”
“哇……”
玲珑木像是聽到了什麽勁爆的料,望着她滿臉驚歎,“小主人,您這夢境信息有點猛啊?難不成……是場主用強的?”
顧二白愕然抿了抿出,搖搖頭,“比強的還可怕。”
玲珑木震驚,“……奸……屍?”
“……”顧二白扣着扣子,斜眼瞪它,“給我滾蛋!”
“那還能是什麽嗎?”
玲珑木抱着拳,一副極爲感興趣,卻不能得知的心癢癢。
顧二白撇着嘴,滿臉的不可說不可說。
“反正是慘無人道,慘,太他媽慘了,比小黑屋還慘,反正這種事情,是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。”
“切~”玲珑木見她不肯說,懶洋洋的補了一句,“話别說得太死,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顧二白扣完了扣子,一本正經的沖它微笑,“哦,如果可能的話,木頭你别忘了替我收屍。”
玲珑木訝異,“……我就說是奸、屍。”
“……”
顧二白走到桌邊,倒起一杯清茶漱口,如果因爲那個昏死過去也算奸、屍的話。
“嘩啦啦……不過啊,我跟你說,事後的夢還是很深得我心的。”
顧二白漱完口,在銅鏡前簡單梳妝一番,将它按過來,提起一盞燈籠,推門入夜。
“夫人~”
“夫人要去哪裏,奴婢們爲夫人掌燈。”
荔園門口,兩個小丫鬟見她出來,連忙走過來欲接過燈籠。
顧二白笑着擺了擺手,“不用了,我自己走就可以。”
“喏。”兩丫鬟疑惑的面面相觑,便不做聲了。
“小主人,您還沒說呢?接下來到底是什麽好玩的啊?是不是換了溫馨的環境,體驗了一把真正一飛沖天、搏擊長空的樂趣?”
走了兩步,玲珑木又飛出來,興緻勃勃的問她。
顧二白一臉想揍人,“……黃木頭,你在侮辱天空。”
“那血染大地?”
“……”
“那到底是什麽嗎?”
“嘿嘿……”顧二白想着那畫面,實在沒忍住,賤賤的笑了起來,“是接着上一個慘無人道的夢往下做的,不過畫風完全是兩個節奏,這回是清叔這厮跪在老娘面前舔腳認錯!”
“咦……”玲珑木撇嘴,“您想得美!”
“不信算了,反正我的夢境我做主,而且不許他上床,隻需老娘勾引,不許他硬一下,硬一下就用家棍敲下去。”
玲珑木驚悚,木屑盡豎,“簡直殘忍……原來您還是隐藏屬性的抖s。”
“後來,老娘就過上了整天飯來張口,衣來伸手的美好人生啊。”
“這倒挺像您的,然後呢?”
“後來……老娘有了。”
顧二白猶豫了一下,羞恥的捂上臉。
玲珑木噤聲,“……您不是給敲下去了嗎?怎麽還能有?”
顧二白扭捏的别過去頭,“那……把人家棍子敲斷了都沒抑制下去嘛……”
“嘔~”玲珑木扶着它的大樹同胞嘔吐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