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方衙門口,縣太爺仍欲多做挽留,卻不想,話未說完,便見場主悄無聲息的朝着不遠處衙門口的那駕馬車走了過去。
而且仔細望去,那輛馬車……看着好像是自己外甥的?
某個老謀深算的縣太爺嘴角微微彎,徐徐的摸了摸胡子,自己外甥什麽時候攀上了場主?看來以後得多多來往。
身後,青衣掌事見場主忽然走開,不由眉頭疑惑的上挑,望着那駕陌生的馬車,利索的跟了上去,“場主,近晌午了,咱們不回府嗎?”
顧亦清面無表情的眼臉處,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危險,“不急,我先去看看小白。”
嗯?
青衣掌事聽得滿頭黑人問号,見夫人?不……不是早上剛見過嗎?
顧亦清頓了一下,薄唇輕啓,眼底閃過陰森的揶揄,又添了句,“想她了。”
青衣掌事,“……”
場主,沒人問你原因的。
太膩了,真的是太膩了。
“那咱們是去河西?路途不近,屬下先去備輛馬車,現在正是晌午,席地應該還在進行,夫人定在那裏。”
“嗯。”顧亦清輕嗯,半晌,醇厚的嗓音清清淡淡的,“她不在那打斷她的腿。”
“……”
青衣掌事眉頭猛地跳了下,怎麽無端感覺,場主忽然變得莫名兇殘。
未及多問,前方的馬車裏,傳出一聲更大的‘咯噔’作響。
轎内,某個噤若寒蟬的顧二白,擦着滿頭因緊張而沁出的汗珠,小腿不停的打顫,
剛……剛才清叔說什麽?打打打斷腿!
那要是他看見自己此時在萬鈞馬車裏。
嗚嗚……那不得肢解。
怎麽辦、怎麽辦,聲音怎麽越來越近了……
“二白,你怎麽了?怎麽忽然出了這麽多汗?緊張嗎?沒事,有我在不用緊張。”一旁,墨染見她滿頭大汗淋漓,不禁溫柔的笑着,貼心的抻出一塊帕子安慰她。
“……”
顧二白見他的動作,渾身一震,趕忙躲過了他的手臂。
看着他的眸光,就像是看着上一輩子有血海深仇的敵人,尼瑪……就是因爲有你在這,才有事的。
“二白?”墨染眸光有些黯淡,她就這麽抗拒他的碰觸嗎?
“别别别……别出聲。”
馬車外的聲音,越來越近了……
顧二白着急忙慌用食指顫抖的抵在唇畔,朝着他們噓聲。
墨染颦眉,她到底怎麽了?
……
“就這輛馬車吧,不用找了。”
馬車前,男人的身形滞住,眼底幽深的陰翳漸漸開始浮上來。
很好,别出聲。
一直别出聲。
“啊?”
青衣掌事望着面前的馬車,懵了,“可……可是場主,這好像不是咱們的馬車啊?”
話音未落,顧亦清餘光涼飕飕的掃了他一眼。
青衣掌事立即繃直身子,暗暗扇自己一巴掌,正色走到車夫三奴面前,“沒聽到場主說什麽嗎?還不快讓車裏人下來!”
馬前,三奴詫異的看着面前的場主,像是一時沒能反應過來。
半晌,手裏的驅馬鞭一松,臉上愣愣的憨實點了點頭,扯着嗓子朝轎子裏喊了聲,“少……少當家的,場主來了。”
話音陡然傳到轎子裏。
墨染微怔,豁然明白,二白爲何一直如此緊張了。
怪他注意力太過集中,竟沒感受到來人的腳步聲,是他最熟悉的。
“你不出去?”
墨染嘴角微動,朝她挑眉。
“完了……”
顧二白哀嚎一聲,一臉很喪的仰頭,滿眼饑渴的望着寬敞的馬車,四壁光滑,毫無暗格,空蕩蕩的竟無一絲藏身之處。
天要亡她。
墨染望着她猶疑的模樣,神情頓了頓,像是知道了什麽,微微試探道,“場主不喜歡你多管閑事?”
顧二白悲痛的搖了搖頭。
不,清叔是不喜歡我和任何男人接觸,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,大的小的中間的,一律死罪,簡直是禁區。
更何況……他不知道你是中間的。
墨染不明的望着她。
馬車裏,久久靜谧的,不發出任何聲音。
青衣掌事等着半天,擰眉看着馬車,裏面到底磨磨蹭蹭的幹什麽玩意呢?
不過,這馬車好像有點眼熟……是萬嘉山莊的馬車。
“場主……”
青衣掌事猶豫了一下,眼神詢問般望了眼場主,要不……強行把車上人給掀出來?
顧亦清眼神微痛,修長的五指像是要生出火一般。
還給他在裏面裝死,是想和他在裏面多呆一會嗎?
“小白。”
青衣掌事正欲動手,不想,忽聽場主竟喊了聲夫人。
馬車裏,顧二白被這一聲仿佛近在耳邊的低沉呼聲,吓得渾身一個踉跄。
後退兩步,直接撞到了壁上,撞得馬車‘咚咚’響。
握草……握草,清叔不會是知道自己在這馬車裏了吧?
他怎麽知道的?
顧二白不可思議的呼吸着,驚慌眼神由一開始的想不通,鬼使神差的漸漸投向墨染。
不會是……這小婊砸陷害自己的吧。
他故意讓人通知清叔,好來‘捉奸’然後……陷害自己?
她怨憤的眼神太過直白,直看的墨染後背毛毛的。
“二白,你不會是懷疑我吧?”
墨染猛的搖着頭,他也不知道場主爲什麽會忽然出現。
“我可是一直在你身邊呆着的。”
話落,車外之人的掌心攥的咯吱咯吱直響。
“車上的人還墨迹什麽呢?趕緊下來!”
車前,青衣掌事不耐煩的提高淩厲的嗓音。
場主想夫人想的不行不行的了,都對着空氣叫名字了,這些阿三阿四的,還耽誤時間呢。
顧二白,“……”
完了完了,徹底完了,暴露了。
躲得過初一,躲不過十五。
“我先下個車,你們千萬别出聲,千萬别下馬車!”
思及此,她微微趔趄的站直略哆嗦的雙腿,認真的向少婦和墨染交代。
墨染無奈的搖了搖頭,一言不發。
旁邊少婦的神情卻蓦地發亮了,口吻不可思議道,“顧姑娘,你認識場主?”
“……”
顧二白望着她,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,“那個……你現在這等我一會,我下去解決了再說。”
“哦。”
少婦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,垂下的眼底掩過一絲微弱的亮光。
如果,她認識場主,那哥哥的事……
豈不是場主一句話的事?這樣,簡直比天上掉餡餅還要令人驚喜萬分、難以置信。
“還不下來……”
車外,青衣掌事急的辮子都要豎起來了,一把不爽的抽出身側的劍,準備強行挑開轎簾。
不想,恰在此時,轎簾卻忽然被裏面的人掀開了。
風雅的珠簾幕布後,漸漸露出一張盈盈粲然的笑臉。
探出頭的小女人,望着面前滿面陰沉的男人,刻意捏着細潤甜膩的嗓音,一對水眸彎彎的,眯成讨好的軟喵弧度,“叔,好巧啊。”
“夫人……”
青衣掌事見勢,吓得手上一頓,方才伸出的劍,當即驚得掉在了地上。
真巧……
顧亦清陰沉的眼底見到她未起一絲波瀾,削薄的唇角,微微擴展,絲絲陰涼冷冽的目光,好似可以直截穿透她,看到裏面的奸夫。
顧二白心裏微驚,身子靈巧一閃,連忙放下簾子,蹿出來擋住了他的目光,軟軟的調子撒嬌般流溢而出,“……叔,您看看我啊~”
青衣掌事,“……”夫人您最好先解釋一下,爲什麽會在萬嘉掌事的轎子裏。
顧亦清的視線,被她的波瀾壯闊遮掩住,冷離狹長的幽眸微動。
望着她,眼底閃動着令人發怵的不怒自威。
“……”
顧二白被他這眼神看的,不禁渾身一個冷顫。
完了,這是早已看透了真相,要發怒的前兆。
顧二白心裏一動,非常時間要用非常手段。
前方五百米高能預警,非戰鬥人員速速撤離。
“叔,太高了人家不敢下車,你抱抱人家嗎~”
馬車上,顧二白噙着一汪水眸,委屈巴巴的望着‘特别高’的幾尺轎子,擡頭張開雙臂,百轉千回的朝着顧亦清嬌嗔。
旁邊,青衣掌事彎腰想撿刀的腿一當即軟,差點平地摔倒。
他本來以爲,場主已經夠膩歪了,沒想到,在夫人面前還是小巫見大巫了。
愛情使人沖昏頭腦,燃燒理智,喪失勞動能力,下不了轎子……
車前,驅馬的三奴,震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了。
這年頭,莊園裏的小姑娘爲了勾搭場主,真是連臉……臉……什什什麽!場主居然真的朝她走過去了?
車上,亟待要抱抱舉高高的顧二白,見某個外冷内熱的叔朝她走了過來,不禁低頭咬唇,嘴角溢出一抹如嬌花般羞羞澀澀、扭扭捏捏、粘粘膩膩……
卻不想,此時耳際忽然傳來一聲清冷入髓的陰寒之聲,“顧二白,是誰抱你上去的?”
一句話,直聽得顧二白滿腔的熱血瞬間冰涼,滿腦子粉紅泡泡,瞬間擊碎。
渾身上下,隻剩下心碎成一片片的。
又連名帶姓的一起叫了,她就知道,論腦補臆想醋王,這世界上就沒有比清叔更勝一籌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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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更,馬上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