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柄豎直握在壯漢賊三的手中,筆直陰森的像一條黑線,方向正中她眉間的位置,如疾風一般寸寸逼近。
顧二白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,吓得有些懵了,一對手腳像是難以反應,或是反應過來,也動彈不得,就像站在馬路中間,即将遭遇車禍的行人,生生僵在了原地,呼吸停滞的等待着災難的降臨。
“小主人~小主人!往後退!”
耳際,玲珑木刹那間騰飛出來,漆黑的詭谲雙眸,開始發出幽幽盈盈的綠光。
剛想發力,卻不料,地上大片大片的陰沉血迹,像烈焰狂魔一般映入,灼傷它的雙眸,刺的發痛。
“啊……”
血腥味鋪天蓋地襲來,它那一雙胖手胖腳,像是見了光了陰魂,漸漸沸騰透明。
玲珑木爲愛所鑄,遇血即融。
“木頭~”
怔愣在原地的顧二白,被這她一聲鑽心的尖叫聲拉回,伸手猛地将她籠在手心。
眼前,賊三的刀已經近在眼前,她的瞳孔在一瞬間緊縮到極緻,根本無法再躲閃開來了。
“顧姑娘~”耳邊,少婦的驚呼像一陣刮過的風。
顧二白眼前一黑,然後隻覺天旋地轉,她整個人就被一股強大到不容抗拒的力道,牢牢的甩到了院落旁高高的花架上。
花架的最高層,足有屋頂這麽高。
而她卻被被甩到了最上面,顧二白有一瞬間以爲自己死了,是魂自己飛上來的。
“啪!”
伴随着賊三手裏的案刀刀應聲而落。
院落外的樹上,一隻渾身五彩斑斓的鹦鹉,伸長尖尖的喙,正以難以想象的淩厲速度,朝着他的眼睛瘋狂沖去。
“啊……”
凄厲的長嚎,賊三手刀丢落,雙手哆嗦着牢牢捂住眼睛。
被戳瞎的疼痛難忍的讓他雙膝下跪,聲帶朝天,裂肺般嘶吼。
空中,嘴裏釣着一塊肥肉的鹦鹉,嫌棄的吐了出來,撲騰着翅膀飛走了。
就啄了一塊肉,瞎叫喚什麽。
“顧姑娘,顧姑娘你沒事吧?”
地上,少婦不可思議的擡頭,看着一瞬間被甩到花架子上的顧二白。
顧二白俯身趴在花架子上,整個人都是暈的,到底是怎麽回事?
“啊~”
整個院落裏的人,齊欻欻的擡頭,個個眼神都像看鬼一般看着高高趴在上的顧二白,不敢置信的擦擦眼睛。
這姑娘,剛才是怎麽在霎那間爬上去的?
案刀落地的‘咣當’響亮聲,震徹了跪在地上鄭毅的神經。
他轉身,深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賊三,又愈加深沉的望了眼花架上,有驚無險的顧二白,胸膛中跳動的一顆心髒,漸漸沉下來,愈沉愈低,愈沉愈暗,最後像是要墜入地獄最底層般,完全皺縮成一團。
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,一個是被抛棄十幾年的親生妹妹,一個是藏在心底可望不可即的女人。
這兩個人,他多想極盡一生去呵護,去寵愛。
等到這一天,他以爲他終于可以做到了。
可現在,隻是區區一個下賤的渣滓,便妄圖想毀了他的一切。
好,如果是這樣,那就讓他先毀了他。
花架之上。
翻了個身子的顧二白,沉痛的扶着暈乎乎的腦袋,按着身底的木塊,微微睜開眼睛,朝下面望着,未及恐高的畏懼感傳來,便被鄭毅一步步逼近賊三的身形吸引住了。
他走的極慢,面色看上去也很平靜,但這種極端的平靜卻看得人莫名發寒,也無端顯得氣氛有些詭異。
若是仔細看去,那眼底幽深的狂風暴雨好像并未平息,反而醞釀成災。
顧二白疑惑的皺了皺眉,晃蕩的腦袋迷迷糊糊,還沒弄清他到底要做什麽時候。便聽匍匐在地上少婦,嗓音驟然尖銳傳來,“哥哥不要!”
院中,鄭毅幾乎是在瞬間,拿起地上的案刀,握緊刀柄,用盡全身力氣朝着跪在地上捂着雙眼的大漢砍去。
‘咔嚓~’
頭骨崩裂的聲音傳來,噴薄而出的殷紅溫熱血液,像泉般湧在持刀人的衣袍之上。
鮮紅的血液,四濺在男人潔白如新的袍子上,一寸一寸漸漸暈染開來,強烈的顔色對比沖擊,像一把尖利的鈍器,狠狠擊在人的眼底,整個世界好像都寂靜了。
“殺人了~殺人了~”
“殺人了~”
很久之後,聲音再次響起時候,院中小厮,紛紛吓得臉色蒼白往後退。
院落外,親眼見證這一幕的村民們,個個驚慌四竄,一哄而逃。
地上,壯漢碩大的身軀,潦倒落在地,四肢朝天,臨死之前,那一雙捂着眼的手垂下,兩隻睜得如銅鈴般的大眼,直勾勾的盯着滿臉血珠的男子。
一旁少婦,臉上的淚凝在臉上,一雙眸空洞萬分,顯得格外凄涼至極。
她最終,還是毀了哥哥。
她是喪門星,會給身邊的一切人帶來不詳。
‘“嘔~”
花架上,顧二白望着男子滿身的鮮血,像是受不了刺激般,指尖顫抖,胃裏的冷涼之感迅速上湧,待沖上嗓子之時,驟然一緊。
眼前一暗。
她腦海中,驟然閃過了顧亦清朗若天神的冷峻身形。
聽說,人在最危險時,總會想到那個最信任的人。
顧二白覺得自己挺不孝的,以前她想到的都是親娘,隻不過一兩個月便被男人給攻陷了,怪不得以前老娘總說她是白眼狼,現在算是應驗了。
眼前,巨大的黑暗侵來,她暈血了。
“二白~”
小腦失衡,顧二白從架子上摔下來時候,耳邊響起最後的聲音,是一道極具驚喜的溫潤,身上感受到最後的觸感,是一雙結實的臂彎。
不是别人的,正是墨小受特有的勾人嗓音和傲人長臂。
誰讓你接的,老子甯願摔死!
……
顧二白在暈血昏死的期間,腦子裏神經活躍的蹦跶着,顯得特别不踏實。
因爲,她耳邊總是響起墨小受最後那一聲驚喜的‘二白’。
她沒聽錯,就是他媽的飽含着滿滿驚喜!藏着的隐隐興奮,好像是以爲她死了。
這樣……他就可以獨占清叔了!
巨大的憤怒襲來,顧二白死命的掙脫着,不行,她要醒來!她要打死這個三,然而,越是掙脫,越是陷入更深的黑暗。
尤其到了後面,在她将要沖向黎明,卻牢牢被困在黑暗之時,竟恍恍惚惚的看到了墨小受擡着她的屍體到清叔面前,大言不慚的告訴清叔說她死了。
清叔大恸。
這個賤人居然趁火打劫,抱着清叔的身子,像哄孩子一般哄着,餘光悄悄望着自己的屍體,眉眼扭彎,嘴角挂着勢在必得的譏笑。
我尼瑪……放開我清叔!
顧二白氣的想詐屍,猶豫巨大的情緒波動,床上昏死之人,終于沖破了黑暗,“墨染~”
床邊,正滿臉憂慮,給她擰着水帕的墨染聞聲,喜出望外的湊過身來,悉心的給她擦拭着額上的汗,嘴角噙着涔涔笑意。
“在這,我在這呢~二白,你沒事吧?”
真是沒有想到,二白在昏死的時候,想的、念得,都是他的名字。
可見他在她心中,到底占有多麽重要的位置啊。
床沿上的鹦鹉,擺弄着吉祥物件,悠閑的撓着耳朵:
那當然,情敵在女人心中,都是比較重要的。
“你丫的……”
顧二白一醒來,果然就聽到夢中魔咒般的聲音近在耳邊,幽幽的餘光望到旁邊男子柔和的側顔,她轉臉兇狠的一把抓住墨小受的衣襟,“你他媽是不是想跟我搶清叔?”
“……”
墨染眼珠子轉了轉,半晌,硬是沒能反應過來這句話裏的含義。
情書?關情書什麽事?
他倒是想給她寫情書。
“二白,你是不是睡迷糊了?你想好好休息,咱們之間的情事,以後慢慢絮叨。”
墨染疑惑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頭,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,以爲她迫不及待,便柔聲安慰道。
顧二白抽了抽嘴角。
這是約好時間秋後算賬?
“花花~花花~娘該怎麽辦,你說娘到底該怎麽辦啊……”
門邊,少婦凄厲的哭聲傳來,顧二白抓緊男子的衣襟,漸漸松了開,眼神僵硬的緩緩打量着周圍的場景。
殘碎的花卉盆栽,簡便的裝飾小屋,單薄的麻繩遠床,她現在顯然還是在陌生的農林花圃。
空白的腦袋中,瞬間電光般湧入了大量記憶畫面。
因暈血而産生的短暫性失憶後遺症沒了,剛才的一幕幕開始鋪陳開來。
少婦被抽打,鄭毅闖進來,賊三要刺殺她,鄭毅……劈了賊三!
想着,顧二白隻覺背後一涼,眯着眼看着不遠處,少婦抱着小包子嘤嘤哭泣的場面。
“二白,你要是累,就再多休息一會。”
墨染見她深色千回百轉的,額上又沁出了一層汗,莞爾給她掖了掖被角,柔聲安慰着。
顧二白才有些奇怪的望着他。
“你怎麽也來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