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雙目灼灼的盯着桌子上,那塊矩形金牌子,像一頭被激怒了的小獸,拿起酒盞用力的朝上砸着。
床上,沉睡中的江璃兒被這巨大的聲響震醒,驚慌的轉身,隻看到一個浸着薄薄血迹的背影,透着巨大的戾氣。
“啊~”
她吓得叫了一聲,桌邊的少女卻像魔怔了似的,充耳不聞,隻重複着手上的動作,一直砸,一直砸的,直到名牌上的塑料開始出現了裂痕,鉗在裏面的紙條微微褶皺。
“姐姐,姐姐你怎麽了?”
江璃兒擦了擦眼睛,方才認出來那是顧二白,連連從床上跑下來,拉着她的袖袍勸阻。
“姐姐,你冷靜冷靜。”
鉗着紙條的透明塑料徹底碎了,展露出裏面清晰的白紙黑字。
諷刺,寫滿了諷刺。
顧二白肩膀抖擻了一下,捏過那張紙條,望着旁邊搖曳的蠟燭。
“姐姐你要幹什麽?”
江璃兒見她望着蠟燭的眼神,陰森駭人。
雙手不由自主的拽住她的小臂,生怕她想不開似的。
顧二白神情僵硬的轉過臉來,面上未幹的淚痕縱橫,像個從外面遊蕩回來的女鬼,
“江郡主,我勸你也放棄吧,不值得的。”
“啊?”
江璃兒懵了,她的腦海中第一個能想到的,便是清哥哥把她給打了。
“姐姐,你别想不開,清哥哥不會無緣無故……這樣做的,去跟清哥哥道個歉,什麽事都完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顧二白委屈至極的看着她,眼眶紅赤赤的吓人,“居然還讓我去道歉,江大郡主,你和他真是絕配,你去搶吧,勞資不奉陪了!”
顧二白隻手将她揮開,一把拿過旁邊燃燒正盛的紅燭。
‘砰~’
一聲巨響,水榭園的門,再次被踹開。
“……場主?”
江璃兒轉臉,望着面色陰鸷的場主,眼底愈加疑惑,不過可以完全确定的是,這兩人真的在吵架。
顧二白背着門,待聽到這個名字時,一股寒意從腳底‘噌’的升起。
眼前,少女背上裸露出來的大片斑斑血迹,像是一把火,瞬間點燃了顧亦清的眸子。
“小白~”
他在喊她,嗓音沉的聽不出情緒。
顧二白忍着淚,胸腔裏顫出幾絲憋屈的抽泣。
真是沒想到,她現在聽到這樣虛僞至極的嗓音,居然忍不住想依賴,甚至難過的想……撒嬌?
顧二白你瘋了,這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。
溺的太深了。
“清哥哥,姐姐她……”
“找死。”
江璃兒剛想開口緩和氣氛,門旁覆住晨光的顧亦清,動作如一隻敏捷的豹子,刹那間,閃進屋緊緊扼住了江璃兒的脖子,将她整個人都帶離了地面,表情冷厲的如地獄的羅刹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江璃兒被這股巨大的力量,一時間掐的面色醬紫,扭曲的青筋在額頭微微凸起,雙手無力的搖擺着。
江璃兒哪裏知道,在場主進來前的那一刹那,顧二白和她的對話有多麽令人誤解。
“清……”
在男人不可抗拒的扼制下,江璃兒眼前一黑,幾近窒息。
“你松手!”
顧二白轉臉,嗓音低啞的怒吼,那對因揉搓而紅腫的眼眶内,此時散發着淩寒的戾氣。
顧亦清從來沒見過她這樣,她的眼神,看着他,像在看着仇人,讓他心口一滞。
“還不松?”
顧二白握緊了拳,影帝,到底是影帝,演戲都要演全套。
“松。”
顧亦清隻手将拎起的人扔在一旁,漸漸俯身,雙手輕撫上她的肩,“小白,告訴我,怎麽了?”
顧二白見勢,猛地後退了幾步。
看着他伸過來的手臂,眼神裏盡是驚懼和嫌惡。
惡心,前所未有的惡心,這雙手,剛才還在他的情人身上遊移。
床邊,被摔倒一旁的江璃兒,撫着柱子猛烈的咳嗽。
“小白?”
“滾開。”
他一開口,顧二白沙啞的嗓子像淬了冰,那是一種毫不遮掩的抗拒。
她抑制住了梗咽,生怕一開口淚水控制不住地又流了下來。
這個時候,她一點都不想在他面前露怯,她想,就算是輸了,她也要輸的體面些,不能讓他覺得,她已然體無完膚。
顧亦清望着她眼底那決絕的冷淡和厭惡,長指微縮,幽邃的眸光像被刺痛了。
“小白,告訴我誰欺負你了,我去殺了他好不好?”
他弓着腰,修長的身形将她全全覆住,那是一種極具保護的姿态,就連偏暗沉的語氣都放到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,軟的像一根漂浮的絨毛,生怕動靜大了,就會觸碎眼前的一潭脆弱的泡沫。
江璃兒蜷縮在床邊,望着顧亦清,激烈的咳聲頓住了。
在她長達十六年的記憶裏,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主。
他是那樣面對任何人都優遊不迫,冷淡的近乎漠視,可他現在,遍布着緊張和一絲即爲隐秘的害怕,是那種生怕别人看出來,卻根本遮掩不住的害怕。
顧二白的頭忽然垂的更深了,睫毛和雙肩如寒蟬般一陣陣瑟縮。
她問自己,顧二白你到底犯了什麽滔天大錯,會讓别人這般痛恨你,要用這種剜人心肺,極其殘忍的酷刑對你。
“場主,就當我求你了,你放過我吧。”
顧二白一口氣,差點沒從嗓中咽過來。
平靜的講到一半,梗住了,繼而響亮的跪了下來。
“我給你下跪,我知錯了,我顧二白就是個放蕩的風塵女子,我以前做的所有事,都值得别人拿來唾罵,我求求你,求求你饒恕我吧,您可以張榜告訴所有人,讓所有人指責我,诟病我,或者……我以後再也不敢抛棄親人了,可以嗎?”
可以不要再這樣假裝溫柔,用最虛僞的面具來欺騙折磨了麽。
他到底知不知道,一份真摯的感情對于女子的意義,他知不知道精心安排的那一幕,就像把她撕裂開來炙烤一般疼痛。
少女從他的掌心脫落,那張揚起淚痕斑斑的小臉上,盡是哀求。
她跪在他面前。
顧亦清的心髒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,不停地緊縮抽搐着,暗啞的嗓音像是不可置信。
“你說什麽?”
顧二白抿唇,含着帶笑的淚,一言不發的看着他。
“我們一刀兩斷吧。”
……
“别鬧了,鬧過了。”
顧亦清失笑,伸手欲扶起她。
“别用你的髒手碰我!”
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咆哮出聲。
顧亦清的手驟然頓在空中。
她沒在跟他開玩笑,她就是……就是這麽輕而易舉的,将他拱手送人。
她把他當什麽?累贅?玩物?還是一件可以随手饋贈之物。
對,沒錯。
一直以來,她可從來沒像你許過什麽,你再奢求什麽?
現在她隻是厭惡了,不想陪你‘玩’了而已。
甚至哀求你放過她。
玩?
顧亦清的火眸裏像被傾進了冰碴,幽不見底的眸底,滲着陣陣泠寒,面上堅毅的輪廓配合着狠戾的眼角,顯得整個人的神情,恐怖的像個魔鬼。
“顧二白,你想離開我?”
江璃兒被他這一聲冷兆凍得渾身哆嗦,她朝一旁退縮,隐隐的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“早該了,讓你廢這麽多心。”
顧二白面色坦然,眼角透着一絲微嘲的笑靥。
像是在嘲弄他,恭喜他,她終于膩了。
膩的多看他一眼,胃裏都忍不住要作嘔。
“好,好。”
男人挺直了身子,連道兩聲好,側身讓出一條道。
顧二白冷笑着,面上的淚水已經擦幹,她想,她可以安然的離去了。
以後,再也沒有像傻子一樣的顧二白。
撐着地,膝蓋上劇烈的痛感傳來,面上的淚止不住往下掉,腳步一個趔趄,她整個人朝一邊倒去。
顧亦清一把鉗固住了她,顧二白順着他的胸膛往上看,卻見他手裏赫然多了把玄鐵短刀,那一張俊逸的面龐此時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。
“走啊?走之前把我的心剜走。”
顧二白擰眉。
多麽荒唐的一句話。
“您的戲太過了吧?”
顧亦清擡手,短刀出鞘,直挺挺的朝胸口刺去。
“不要……”
床邊,江璃兒面上血色盡失,神情大恸,失聲尖叫。
顧二白呆住了,望着那順着刀尖緩緩沁出的殷紅血液,滿臉的不可理喻。
哪裏招來的血包,還是番茄醬?
這年頭,演戲不帶點道具,都不好意思說自己逼真。
“還走嗎?”
顧亦清握着那刀柄,額上青筋暴起,嘴角卻笑的那麽風輕雲淡,淡的絕對讓你想象不到,他狠起來能有多不是人。
“你……”
顧二白嘴角微動,純然的鄙夷還未完全展露出來,顧亦清插在胸口的刀子,又朝裏面紮了一寸。
這回他的唇開始發白。
顧二白不可思議的瞪着他開始沁汗的額頭。
“夠了!”
雙手拔出他的刀子,狠狠地扔到一邊。
她沒有他這麽狠,爲了演戲,演的這麽投入,就算她明知道是假的,也不想……不想看到他臉上出現任何一絲痛苦的神色。
顧亦清悶哼一聲,嘴角噙着淡淡的笑,目光柔軟的着望她,“小白,不走了?”
含情脈脈的嗓音,怕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觀衆,也看不出來他是在演戲。
瘋子,喪心病狂的瘋子。
現在還糾纏着她幹什麽?她已經感受到摔得粉身碎骨的痛了,他爲什麽還要纏着她?
難道就要一直要這樣下去?
他不是要報複她嗎?現在目的達到了,他到底還要什麽!
“你放我走。”
顧二白怕了,難道要她陷入其中到屍骨無存的地步。
雙手猛地推拒着他,下一秒,被狠狠的按在懷裏絲毫不得動彈,耳際,顧亦清寒的發怵的嗓音響起,“從我身邊離開?小白,你死都要和我死在一起。”
顧二白渾身一個激靈,心裏的恐懼如泉般用來。
慌亂的望着他橫亘在自己面前的手臂,像一座大山,她毫不留情的下了口。
顧亦清眉間微皺,任她咬噬,貝齒穿透男人的皮層,新鮮的血液順着齒縫,流溢滿嘴。
“你松手!”
她絕望的唔聲,這個人刀槍不入的,就是個十足的變态。
顧亦清摟着愈加緊了。
“唔……”
顧二白忽然痛哭了起來。
“小白?”
顧亦清忽然像想到了什麽似的,猛地松開她。
麻蛋!顧二白暗罵這他,他把她背後的刺,又往裏面擠進去了不少。
疼死了。
顧亦清擔憂的掀起她的衣裳,隻見那密密薄薄的血,鋪滿了後背白皙的皮膚,細細的刺眼,觸目驚心。
顧二白,“……”
“誰他媽讓你掀勞資衣服的!”
顧二白狠狠的踹了他一腳,尼瑪死流、氓。
顧亦清怔愣,像是沉浸在失神中,玫瑰刺?
玫瑰?
……藥閣?後樹林?
“在哪弄的?”
“關你屁事!”
顧二白一回想,腦海便恍惚晃過剛才那一幕幕,鋪天蓋地的傷痛再次卷席而來,她抿着唇,猛地沖出屋子。
顧亦清眼神冷的發陰翳,都傷成這樣了,還給他跑,把腿打斷,讓她跑!
“啊……”
男人忽然像鬼魅一般出現在她面前,顧二白登時吓得六神無主。
他幹什麽?想奚落她,還是繼續玩弄她?他還沒玩夠!
不,她不要成爲那個一絲尊嚴都不剩的弱者。
“你給我滾啊!你這個人要不要臉!勞資早就不喜歡你了!對你就是玩玩,現在看見你就煩,你還當真了,給我滾!”
顧二白怒吼,先下手爲強。
“你再說一遍!”
顧亦清眼神變了,陰森的仿佛能吃人一般。
“我再也不想見到你,見到你我就覺得惡……”
她沒說完,整個人就暈了,被男人一掌劈暈的。
再說一遍,他怕他克制不住自己掐死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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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晚了來晚了不好意思,趕了一天車……忙成陀螺……趕緊收起你們的小皮鞭,看文吧~(不對,好像看完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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