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了解到情況之後,三名趙國重臣都有些愣住。
原本以爲是什麽重要的大事,沒想到竟然是因爲兩名都統的兵棋推演?
太後嚴肅道:“老婦和都平君大将軍看了一會推演,覺得此戰将來确實是有可能發生的。所以三位卿家務必要求真求實,不得有所纰漏,更不能随意提供錯誤答案,明白嗎?”
作爲趙國如今實際上的最高統治者,太後的眼光還是有的。
這場兵棋推演到了現在,推演的意義及雙方棋手的水平,都得到了太後的認可。
她需要一個正确的答案。
聽到太後這麽說了,蔺相如等人也不敢怠慢。
幾人聚集在一起,商議了好一會,還爆發了一場小小争執。
最終,蔺相如來到太後面前:“啓禀太後,結果已經出來了。”
太後點頭道:“說吧。”
蔺相如道:“以大趙去年的糧食産量作爲标準,是可以完全滿足四十萬大軍的。”
“但是,這四十萬大軍,還有運輸糧食物資的衆多支前民夫,都屬于種田的主要勞動力。這些勞動力加入戰場,必然會導緻糧食産量的下降。”
“秦國那邊的六十萬兵馬以及民夫,也是同樣的道理。”
太後沉吟道:“所以你的意思就是,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可以支撐,但是越到後面就越撐不住?”
蔺相如點頭道:“太後英明,正是這個意思。”
太後道:“那大趙能支撐幾年?”
蔺相如道:“根據兵棋推演的增兵态勢,以最極限的情況來計算,最多不超過三年。”
“三年?”聽到這個數字,太後的表情舒緩了不少。
傾國之師征戰,還能維持三年,已經是一個很不錯的成績了。
李建聞言,也不由看了蔺相如一眼,心中微微有些佩服。
曆史上,趙國還真的就是在上黨郡和秦國打了三年!
趙王在一旁問了一句:“所以,秦國能支撐幾年呢?”
蔺相如略微猶豫了一下,開口道:“五年。”
蔺相如說完,在場所有人除了李建之外,都明顯吃了一驚。
田單猛然擡高了聲調:“五年?這不可能!蔺卿,你們是不是搞錯了?”
負責情報收集的平原君趙勝聞言大爲不爽,冷冷說道:“秦國關中平原乃富庶之地,這些年又占領了河東郡這個糧倉,還在巴蜀興修水利,總計三處糧倉在手,糧食産量本就是諸國之冠。”
“而且,秦國這三處糧倉都位于後方,隻需要專心發展種植。反觀大趙,隻有邯鄲、中山兩地平原較爲适合糧食耕種。偏偏這兩地靠近邊疆,不能全力開發種植,還要兼顧邊防警備。”
“此消彼長,秦國比大趙的戰争持久力更強,又有什麽奇怪的呢?若是都平君真想要看數據,等會本侯回去讓人送一馬車情報到你府上,都平君盡管看個夠便是。”
田單說不出話來了。
要玩文字把戲,那還能争辯一下,現在趙勝直接數據拍臉,田單就無計可施了。
就在此時,廉頗突然開口:“按照這個數據來算的話,一旦大趙和秦國在上黨郡處僵持不下,首先撐不下去的就是我們大趙了?”
蔺相如緩緩點頭:“正是如此。”
又是一陣沉默。
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秦國是真正意義上的當世第一強國,但也都相信趙國必然能取而代之。
這種蓬勃的、對未來的美好期望碰上現實的差距時,不免放大了失落感。
在這一片失落中,趙王幽幽開口:“所以,兵棋推演還是可以繼續下去的啊。”
衆人這才回過神來。
這個結果,是由蔺相如、平原君、平陽君三位趙國重臣商議半天,以各自部門無數官員掌握的數據和智慧結晶集合在一起才得出的。
可早在一個時辰前,這場兵棋推演之中負責指揮秦軍一方的李建,就已經得出了這個結果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在李建身上,以震撼居多。
趙括深吸一口氣,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建:“李都統,你怎麽知道大趙會支撐不下去?”
李建微微一笑:“猜測罷了。讓我們回到推演吧,趙都統。如今我率領的秦軍在上黨郡長平戰場和你長久僵持,而你的糧食即将斷絕,你又該怎麽辦呢?”
這個問題問出來,趙括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度難看。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地圖,良久沒有說話。
終于,趙括咬牙道:“那我就率領四十萬大趙軍隊出擊,和你決一死戰!”
撤退是不可能撤退的。
一旦選擇撤退,整個上黨郡就全部得讓給秦國,這次兵棋推演就會以趙括失敗而告終。
爲了勝利,趙括隻能孤注一擲。
看着趙括這般表情,趙王不由皺起眉頭,片刻後才輕聲道:“所以,這趙括是又被李大夫給預判到了?”
聽着趙王的這番話,田單和樂乘心中同時一沉。
說起來,從一開始的兵棋推演到現在,趙括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被李建牽着鼻子走的。
如果連這種情況都被預判到,那趙括豈不是危險了?
趙括已經開口:“我命二十萬主力從中央突破,直接進攻你的大營光狼城。同時從我軍左側的大東倉河谷,右側的長平關同時進攻。”
趙括手指不停的在地圖上指指點點,口中接連不斷,将一支又一支的趙國軍隊布置出來,猶如猛虎下山般兇狠的沖擊着秦軍的整條戰線。
這一幕讓田單和樂乘看着,心中又不免放松了不少。
不得不說,趙括的軍事指揮知識确實還是非常紮實的。
每一支部隊的調動都非常的細節,各支部隊之間的協作也盡可能的考慮到了互補。
如果這些布置都能發揮落實,那趙軍在戰場上的攻勢必然是無比淩厲,即便是号稱天下第一的秦軍也難以抵擋。
幾年前的阏與之戰,趙軍在趙括父親趙奢的率領下,就是以這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态度,一舉幹碎了十萬秦軍!
田單輕撫胡須,緩緩道:“趙括的指揮風格,大有其父馬服君之風。雖然他确實在戰略态勢上已經落入被動,可打仗畢竟還是需要将士們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殺出一個結果。”
“以趙括的指揮水平,還是有希望能夠在戰場上拼得一場勝利。”
廉頗不以爲然:“守,那便應該死守到底。守不住,那就該直接放棄。守了這麽長時間,居然又被敵方牽制得隻能改變主意選擇進攻,簡直虎頭蛇尾,首鼠兩端!如此指揮風格,焉能取勝?”
兩人對視一眼,各自哼了一聲,同時轉過頭去。
太後輕聲道:“大王,你怎麽看?”
趙王看了看田單,又看了看廉頗,一時間也不知道相信誰比較好了。
趙王咳嗽一聲,道:“母後,寡人的意思是……繼續看下去。”
衆人的目光又一次的聚集到了李建身上。
面對趙括的殊死一搏,李建又該如何反擊呢?
勝敗,在此一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