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9第168章

“爲什麽不準出戰?”玉旈雲顧不上這是别人的地盤,第一個暴跳如雷地質問。

“還不是那些老調調兒?”海盜們嘟囔,“嫌我們多造殺孽!”

“那就要我們以身飼虎割肉喂鷹了?”玉旈雲惱火,“任蓬萊人把咱們圍困,等咱們全都餓死了,他就帶着咱們上極樂世界麽?”

“他說蓬萊人困不死咱們。”阿康道,“蓬萊人遠道而來,船上帶不了太多糧食和淡水,應該支持不了太久的。”

“這話倒也不錯。”烏昙道,“由蓬萊到咱們這裏,要半個月的航程。他們若沒有補給,隻能乖乖滾回去。”

“你不會打算聽你師父的話吧?”玉旈雲驚訝,看不清烏昙的表情,卻看到他的身影朝一條船走了過去。“要去問了師父才知道。”烏昙說,已經上了跳闆。

“老大!”阿康和還幾個海盜都追了上去,“況師父就是不準咱們出戰,問他也還是一樣的。”

“那也要問。”烏昙道。

“問了之後呢?”玉旈雲大步趕到他的前面,“他說不讓你出戰,你是不是就要大家一起等死?不錯,蓬萊國離這裏有半個月的航程,他們補給不易。可是,并沒有人圍困他們,也沒有人切斷他們的補給線。隻要他們有耐性跟咱們耗下去,隻要蓬萊國裏有充足的糧食和淡水,他們就可以永遠和咱們耗下去。而咱們有什麽?咱們身處孤島,糧食很快用耗盡,就算龍尾瀑布的淡水源源不絕,海裏的魚也永遠撈不玩,難道你就打算讓大夥兒這樣挨下去?到底是蓬萊人先挨不住,還是海龍幫的弟兄們先挨不住?”

烏昙愣了愣,其他的海盜則咋呼起來:“沒錯!劉兄弟說得對!蓬萊國雖然沒有中原地大物博,但也大過咱們幾百倍幾千倍。咱們沒有一個島上能種糧食的,蓬萊國卻多的是稻田。被他們圍困,咱們就沒法去買糧食了,遲早餓死!”

“與其等到咱們饑餓疲乏走投無路的時候再冒險突圍,倒不如現在趁着他們遠道而來不明情況就給他們個迎頭痛擊!”玉旈雲道,“現在咱們出戰,至少還有七成勝算,如果拖久了,恐怕隻有被他們消滅的份兒!”

“沒錯!”海盜們都贊同,“老大,聽劉兄弟的,咱們殺蓬萊人一個措手不及!”

烏昙沉着臉:“還是要問過師父。”

“老大!”海盜們急得直跺腳。

“好,你要做個孝順的徒弟,你去!”玉旈雲挪開一步,給烏昙讓路,“但是我絕不等死!反正我不是你海龍幫的人,我不需要聽你的号令,也不需要聽你師父的号令。我自己去尋一條生路!”說着,不顧那跳闆狹窄又搖晃,快步走回了岸上。

“你……你要做什麽?”烏昙喊她。

“你管我?”玉旈雲道,“總之我不會坐以待斃。”

“老大,這次我可一定站在劉兄弟這邊了!”阿康也走下跳闆,“我在海龍幫十幾年了,對況師父也受夠了!以前對咱們打打罵罵也就算了,這次明擺着要咱們等死。我甯可被逐出海龍幫,也不要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。”他說着,跪在沙地上連磕了三個頭:“老大,就當是我貪生怕死沒義氣,從此我不是海龍幫的人了。”

他這樣一帶頭,登時有十幾個海盜都跪了下來,向烏昙磕頭,表示脫離海龍幫。

這就是他們的幫派義氣?還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?玉旈雲暗暗冷笑,還以爲是多麽堅不可摧的一支隊伍,看來隻不過是以前沒有遇到過這麽大的危機而已!翼王先來攪和了一通,接着地震海嘯襲來,再加上這蓬萊國的兵艦,就将這一群烏合之衆多年以來積累的矛盾一瞬間引爆!

她冷眼看着烏昙有何反應。

可是烏昙一句話都不說,在船頭伫立了片刻,徑自去拉錨。他肩上有傷,動作不甚利索,有幾個海盜就去幫忙。拉起錨來,又升了帆,不消片刻,船就駛出龍須灣去。

“他娘的,老大還是要去請示況師父!”阿康啐道,“咱們都這樣了,他還……況師父給他吃了迷藥麽?”

“唉,你又何苦這樣逼老大?”旁邊有個海盜道,“他若是會反況師父,豈不早就反了?如今情勢這樣危急,你卻逼他選擇——你難道還不曉得老大的爲人嗎?他最重情重義,咱們弟兄和況師父,在老大看來,手心手背都是肉,怎麽選?”

“我不就是……嗐,不試試不甘心麽!”阿康道,“既然老大去找況師父了,多半又會被派到龍尾瀑布去,咱們就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。”

“原來的計劃?”玉旈雲一愣。

阿康嘿嘿一笑:“劉兄弟,方才沒跟你說——其實咱們不知道老大和你會回來。咱們隻是不服況師父不準咱們去殺蓬萊人,所以大夥兒離開了龍爪島,打算趁老大不在,就自己先去把蓬萊人殺個片甲不留。等老大回來了,反正咱們殺也殺了,他也不能怪咱們違抗況師父的意思——我才不信他能把大夥兒都趕出海龍幫去呢!”

“原來你們是打算先斬後奏!”玉旈雲明白了過來,“那你們打算怎樣擊敗蓬萊人?”

“你和老大來的時候,咱們正商量着呢!”阿康道,“咱們以前和蓬萊國伽倻國的水師交過手,他們也并沒有那麽可怕。隻是這次,敵人太多了。”

“我聽說你們之前将蓬萊國和伽倻國的水師整軍殲滅,還在伽倻國登錄——”玉旈雲問,“那時敵人有多少?你們又是怎麽取勝的?”

“那次是蓬萊國和伽倻國聯手前來。”阿康解釋,其他的海盜也七嘴八舌地插話——原來蓬萊、伽倻兩國原本不和,雖然都在海龍幫手上吃了苦頭,約定共同剿匪,但其實都希望對方出力,自己坐享其成。因此,當兩國聯軍在海上攔住了海龍幫,水師将士全都消極怠戰,海龍幫卻因爲以寡敵衆,拼死奮戰,一開頭就重創對方。後來蓬萊水師損失過半,索性丢下盟友倉皇逃走。海龍幫就對伽倻水師一路窮追猛打,直追到了伽倻國境内。負責海岸防線的伽倻軍官,見到己方軍隊潰不成軍,以爲海龍幫乃是能以一敵百的天兵天将,還沒交手,就丢盔棄甲而逃。海龍幫士氣高漲,便在伽倻登陸,搗毀海防要塞,搶走糧食和船隻。

“上次蓬萊和伽倻水師各自派來大船三隻,小船七八隻,人數可比現在外頭的那些少得多了!”阿康道,“不過從上次交手來看,他們駕小船的功夫實在不怎麽樣,要是和咱們拼小船戰鬥,他們必敗無疑。但是他們的大船既堅固又穩當,好像在海上浮動的樓房一樣——上次是他們自己内讧,咱們才能攻上船去。這次蓬萊人自己駕了這麽多條船來,應該齊心得很,如果一同放箭,咱們可很難靠近——大家有什麽好主意,可以登上他們的船去?”

海盜們都撓頭,一陣交頭接耳,沒有可行之計。

“登上船去也是爲了殺死敵人。”玉旈雲沉吟,“既然強攻那麽不容易,隻能智取——爲什麽不把船毀了?比如,找一些水性好的弟兄,潛水過去,将船底鑿穿?蓬萊人船毀人亡,咱們豈不便宜?”

衆海盜們愣了愣,阿康笑道:“劉兄弟,你的腦筋可真轉得快!其實鑿船底是咱們以前常用的伎倆。鑿穿了人家的船底,當人家驚慌失措的時候,咱們就搬走财寶。不過,這對蓬萊國水師的艦船隻怕不适用——咱們不是從伽倻國繳獲了些船嗎?老大研究過了。蓬萊和伽倻的水師用的是同一種船,據說是以前跟楚國人學的。這些大船的底下有十三個隔水艙,就算三分之一進水,船也不會沉。本身這些艦船都是柚木造成,十分堅硬。鑿穿一處船底,已經要花好大功夫。咱們的弟兄就算水性再好,也沒辦法一次鑿七八個窟窿——隻怕早被敵人發現了!何況,二三十艘船,要鑿到幾時?”

玉旈雲面上一紅:她雖然由少年時就已經南征北戰,既運籌帷幄也身先士卒,但是對于水師、海戰,她全無經驗。自以爲聰明的建議,原來是出于無知。不過她并不放棄,隻要是到了戰場上,她慣于做發号施令的那一個。

“鑿船雖然行不通,但有沒有别的辦法,可以毀了蓬萊人的艦船?”她問,“不需要多,一次隻要毀一艘就行了。敵人人數衆多,咱們就算是突圍,外面沒有援兵,也毫無意義。不如集中自己的力量,将敵人各個擊破。”

“可以用火燒。”有人道,“遠洋船爲了怕船身被蟲蛀,都會抹桐油,咱們放一把火,準能讓他們手忙腳亂。”

“正該如此!”玉旈雲拍手道,“如果可以放火和鑿船底雙管齊下,敵人忙着救火的時候,哪裏會注意到船底漏水?”

“劉兄弟看來沒鑿過船底,非要鑿一下過過瘾!”阿康笑道,“不過你說這雙管齊下的法子應該行得通。要咱們一次鑿沉所有的船,咱們沒那本事,不過派十幾二十個人潛過去鑿一艘船,那還不是手到擒來?況且還有火攻掩護,蓬萊人一定喂魚。”

“不過……”有人有疑問,“咱們偷襲一艘船是很容易,可蓬萊人損失了一條船,不就警覺起來了嗎?咱們再要偷襲,就很困難啦。”

“非也!非也!”玉旈雲搖頭,“就是要蓬萊人警覺——他們在明,咱們在暗,他們隻曉得咱們會偷襲,又不知道咱們幾時偷襲,偷襲哪一條船——他們能警覺多久?警覺太久,就會累,累了就必然出錯。到時候,咱們便又可以得手了。”

“說得對!”海盜們噼裏啪啦地拍手稱妙,這個說去準備鑿船的家夥,那個說去準備箭矢火油,摩拳擦掌,立刻就想出海去教訓蓬萊人。

但是玉旈雲又叫住了他們:“大家不要心急——放火鑿船之前,還有一件必須做的事。你們有這附近的海圖麽?”

“魔鬼海域的咱們還沒畫完。”海盜們道,“隻怕還不能用來導航。”

“我不要海底礁石的位置。”玉旈雲道,“我隻要一張海圖,上面标明龍爪島、龍首島等島嶼,有魔鬼海域的大概範圍。”

“這個自然有。”阿康道,“隻不過,大家對這附近都了如指掌,從來不用看這種圖——劉兄弟你要來有什麽用?”

“我們要先找幾個藝高膽大的弟兄,駕船到魔鬼海域的邊緣去,看清楚蓬萊國的艦船到底停泊在何處,并标注在海圖上。”玉旈雲道,“之後,咱們才根據他們的位置,計劃從哪一條船開始下手,後面再如何一條船一條船的破壞——咱們要讓蓬萊人心驚膽戰,搞不清下一艘被鑿壞的會是那一艘船,但我們自己卻要一清二楚,方可配合得當,不出差錯——須知,在拼命的時候,出錯就意味着沒命。”

“劉兄弟想得果然周到!”海盜們啧啧稱贊,“咱們以前都是遇上了,就狠狠幹一架,從不曾這樣先計劃好了,再出去打呢!”

“大家骁勇善戰,打出了名堂來。”玉旈雲道,“不過樹大招風,隻怕以後想來剿滅諸位的,還不止蓬萊國呢。将來大夥兒就越來越需要謀定而動了。”此話出口,她又後悔——日後她也許會親自率領樾國水師前來,可不要也被海盜們“各個擊破”。

海盜們卻沒想這麽多,隻道:“管他呢!兵來将擋,水來土掩。将來再說将來的話——劉兄弟可以做軍師了!”

當下,那些可以獨力駕船在魔鬼海域航行的人便出去刺探蓬萊國的軍情。餘人則準備偷襲所需的各種物品。到了黎明時分,負責窺探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,即在海圖上标注敵人艦船的位置。

當那些紅色的圓點在海圖上一個一個标明,便可以清楚地看到蓬萊國此番共派出艦船三十二艘,雖然昨日觀其來勢,仿佛要将海龍幫包圍,但實際其艦隊還遠遠達不到這個規模,所以隻在南方龍首島和北方龍尾島外各有十艘排成半月形,而東面和西面又各有六艘艦船——因其數量不足以封鎖海面,所以大船排列疏松,中間有小船來回巡邏。大概準備海龍幫無論從那個方位出海,他們便立即撲上來,力求不讓海龍幫返回中原大陸補給食物,以達到将其困死的目的。

海盜們看到此陣,無不大罵蓬萊人陰險。而玉旈雲卻拊掌大笑:“擺出這種陣來,他是來找死的!東西南北訊息難通,艦船之間又難以互相照應,三十二艘船,又如何?咱們必能拿下!”她指着龍首島正南方的一艘蓬萊艦船道:“這艘位于正中,或者是他們将領所乘,咱們先弄沉這一艘,就夠他們亂一陣的了!”

“好!”海盜們山呼響應。對于他們來說,砍頭不過頭點地,無論敵人多麽厲害,能厮殺一場至少就不賠本,所以立刻扛着家夥就要出海。但玉旈雲又叫住他們:“現在天光大白,怎能偷襲?自然是要等到天黑之後。”

此言倒是有理!不過海盜們抓抓腦袋:“現在才天亮,到晚上還有一整天的時間,我們就幹等着?”

“當然不要幹等着。”玉旈雲道,“你們不餓嗎?不累嗎?我可已經快餓暈了,眼睛都快睜不開了——所以,要我說,我們白天要幹的事,就是吃飽喝足睡大覺。蓬萊人又不曉得我們幾時會出現,隻能在外海上守株待兔,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。咱們就要等他們警戒了一天,筋疲力盡打瞌睡的時候去給他們放一把火,讓他們晚上也睡不安穩。隻消幾次,他們就會被逼瘋的。”

“有理!有理!”海盜們大笑。阿康卻道:“那要是以後蓬萊人摸熟了咱們的路數,白天也睡覺,晚上才警戒,豈不麻煩?”

“他們在明,我們在暗,我們進攻,他們防守——主動在我們這一邊,豈會那麽容易讓他們看透咱們的路數?”玉旈雲道,“再說,咱們的路數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嘛——頭兩天咱們晚上去,之後咱們再白天去——再後來也許白天晚上一起去,或者幹脆白天晚上都不去,總之虛虛實實,擾得他們不得安甯。還有一條——正如我方才所說,他們有三十二艘艦船,分散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,主帥下一道命令,都要幾個時辰甚至半天才能傳到下屬的耳中——前提還是,那傳令的沒在半途被咱們劫殺了!而我們的人全都集中在龍須灣,一聲号令,大夥兒就都知道了。反應豈不比他們快得多?”

衆海盜們聽了,少不得叽裏呱啦一陣贊同,立刻便有人去生火做飯,有人去撈魚拾貝,還有人則收拾出一艘船來,請玉旈雲去休息,全然把她當成首領一樣看待,絲毫也不計較她是個來路不明的外人,甚至沒人感到不可思議:翼王的娈童怎麽指揮戰場猶如閑庭信步。

不過玉旈雲卻并沒有上船休息——既然烏昙離開了龍首島,既然這群海盜現在聽從她的計議,将她當成了軍師、首領,那她也就把自己看成了此次戰役的主帥。作爲将官,必須熟悉自己的下屬,做到知人善用。所以,待大夥兒用了飯,海盜們紛紛倒頭大睡,她就和負責巡邏的那十來個人一邊巡視龍首島一邊閑話家常,問明了個人的姓名、家鄉、落草經曆,又問了個人在幫衆的職位與專長。大夥兒也不疑她,都據實相告。待到一個時辰後換班,這批人去休息了,玉旈雲又跟着下一班巡邏者出去,如此一直到日落。那時,她身體已經疲憊得好像要散架,精神卻亢奮,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:怎麽和這群海盜認真起來?莫非自己真的是一聽到打仗,就熱血沸騰麽?

感到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,眼前越來越黑暗,玉旈雲曉得時辰差不多了,便叫身邊的一個海盜去叫醒大家,同時傳令,海龍幫金木水火土中的金字堂和水字堂今夜出戰,考慮到魔鬼海域的海圖尚未測繪完全,不便使用大船,故動用小船十艘,由龍五、趙七、鬼腳四等人分别負責駕駛,每船除駕船者外,另有兩名弟兄負責潛水去毀壞敵艦,具體乃是飛魚、阿鳗、阿鲨等,由水性最好的阿标負責帶領;此外,動用平底中型船一艘,由獨眼掌舵,阿平嘹望領航,啞叔掌帆,此船裝載負責火攻的人員,都是自稱箭法不錯的人,乃是大耳、寶仔和白狼等,一共二十名。

那海盜得令而去,被點名的人便帶着工具武器前來報到。多數人隻是嘻嘻哈哈,說今夜要如何給蓬萊人一個下馬威。唯阿康和少數幾個人奇怪道:“劉兄弟,你怎麽忽然記得這麽多弟兄的名字?連他們是那個堂的會駕什麽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?”

“還不就是方才跟大夥兒巡邏聊天時記下來的?”玉旈雲輕描淡寫。

這下海盜們可都愣愣,相互問了問,才知玉旈雲跟每一班巡邏的人都出去走了一趟。

“大夥兒不用吃驚。”玉旈雲道,“我現在跟諸位在同一條船上。既然幫你們出謀劃策,就要連人員也分派清楚。我初來乍到,對各位還不太熟悉,隻得趁着巡邏的時候,問問大家。希望我沒有分派錯任務才是。”

“沒錯!合适得很!”大夥兒道,“要說金字堂和水字堂哪個是掌舵的一流好手,非獨眼哥莫屬,阿平對魔鬼海域的熟悉隻怕不在咱老大之下——劉兄弟辛苦了,你現在去睡一會兒,等着咱們的好消息吧!”

“睡覺的機會以後有的是。”玉旈雲道,“但是今夜,我得和你們一起去。”

“爲什麽?”海盜們驚道,“你的眼睛不方便,跟着咱們去,也做不了什麽——難道你還信不過咱們的功夫嗎?”

“我不是信不過大家。”玉旈雲道,“人家說‘幫人幫到底,送佛送到西’。這夜間偷襲的主意,是我想出來的,也不知究竟可不可行,或者實施起來有什麽困難。我怎麽都要跟你們去一次,才知道将來是否需要改進,又怎樣改進。”

這話頗爲在理。海盜們便不阻攔。阿康更是自告奮勇,陪她同去。

玉旈雲即又向大夥兒交代了一番作戰的細節——海龍幫要駐船在魔鬼海域的邊緣,由阿标帶領二十名海盜潛水去破壞敵艦。當十三個隔水艙毀壞四個的時候,阿标即回來報訊。此時,海龍幫船隊便會摸黑悄悄前進,直到蓬萊國的艦船進入弓箭的射程。他們會在原地等待一段時間,好讓負責鑿船的弟兄再進一步破壞敵艦。之後,海龍幫就會發功火攻,爲時不超過一炷香。待火攻結束,大船的桅杆上就會插旗火把來,那是撤退的信号。屆時,無論鑿船的工程是否成功,二十人都必須返回船上,撤退到魔鬼海域。因爲時間一久,臨近的蓬萊國艦船就會趕來支援。海龍幫勢單力孤,絕非他們的敵手。

“切記!切記!”玉旈雲叮囑。

“曉得啦!”海盜們摩拳擦掌,“讓蓬萊人嘗嘗咱們的厲害!”抄起家夥,各自上各自的船去了。

玉旈雲則由阿康扶着,上了那平底船。大夥兒趁着欲暮未暮的天色起錨出海

起初的一段航程,十艘小船在前,平底船在後。天色漸暗時,起了霧,前面的小船就點起了燈來,引着後面的大船航行。将要接近魔鬼海域邊緣了,從漆黑的浪濤出幾乎可以望見蓬萊軍艦的燈火。小船就熄了燈,後面的大船也跟着熄了燈,鬼魅一般完成了最後一段路。

一出魔鬼海域,便可以看見遠處一字排開的蓬萊國兵艦,燈火照亮他們鮮紅的船帆,好像海面上一團團的火焰。

“一會兒就讓他們真的燒起來!”阿康恨恨地說——似乎怕這樣的話語也能被夜風吹到敵人的耳中,讓他們發現自己的行藏,他的聲音很小,幾乎隻有玉旈雲能聽見。

“别貪心,燒着一艘就夠了!” 玉旈雲下令大船放下船帆,下錨,又對等候在身邊的海盜阿标道:“去吧。”

阿标早已準備好了潛水的皮囊,“咕咚”一下跳入水中。其他負責潛水鑿船的海盜也早就準備完畢,待阿标一招呼,他們便一齊下了水。深夜的海顯得靜谧,二十個人隐入水中之後,海面上隻有微微的波瀾,真讓人擔心他們是否就此被這深不可測的大洋吞沒。

好在,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,阿标濕漉漉地翻上船來,回報說,已經鑿穿了四個隔水艙,再過半個時辰,就能破壞另三個隔水艙。蓬萊艦船十三艙毀了七個,就必沉無疑。

“很好!”玉旈雲一揮手,“咱們靠過去,方便點火,也方便你們撤退!你記着,看好咱們自己人這邊的信号。隻要我們的船亮起燈來,不管你們那邊的戰況如何,都要立刻撤退。蓬萊人可能會放箭還擊,你們不要怕,咱們這邊也會用箭掩護你們——你們回到船上,以火把爲訊号報平安。大夥兒都到齊了,咱們就返航。”

阿标點頭答應,再次躍入水中。玉旈雲則又等候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,才下令大船小船起錨前進。

他們隻挂帆,不劃槳,悄無聲息。很快,蓬萊艦船便進入弓箭的射程,玉旈雲即吩咐:“點火,放箭!”

“是!”她身邊的一個海盜回答。拉滿了弓,火箭如流星一般劃破了夜空。不過,竟然沒有飛到敵艦,便已落如海中。

“嗐!瞧你那沒準頭的樣子!”另一個海盜嘲笑道,“我來!”也是一箭射出,這次碰上了敵艦,卻因爲已是強弩之末,沒能紮進船身,而是被堅硬的船體彈了回來。

“你們兩個也太沒用了,看我的!”第三個海盜彎弓搭箭,這一次火箭直沖雲霄,沒了蹤影。

“你們——”玉旈雲雖然看不清楚敵艦,但是聽到耳邊的吵嚷,也大略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驚愕道:“你們不是箭法很好嗎?怎麽連那麽大一艘船都射不中?”

“咱們的箭法當然好啦。”海盜們道,“不過現在是晚上——再說,咱們平時也沒試過這麽遠用弓箭去射人的。”

糟糕!玉旈雲心中暗叫——失算了!這些海盜平日裏都是尾随商船,尋着機會就登船搶劫,擅長的乃是近身搏鬥,至于弓箭,最多不過是用來在登船前近距離解決幾個随船的護衛,從未像士兵攻城、守城那樣遠距離打擊敵人。所以他們所謂箭法高超,可能連普通士兵的水平都不如。

此刻火箭接連發出,雖未命中目标,但蓬萊人應該已經發覺。必須速戰速決!玉旈雲一咬牙,搶過一把弓來,憑着自己模糊的視力,一箭射出。雖不能算是分精準,但火箭正正地紮在敵艦的桅杆上。船帆立刻燒了起來。

“劉兄弟,好箭法呀!”海盜們哇哇稱贊,“你眼睛不方便還能射得這麽準,看來咱們以後都要拜你爲師了!”

“少說廢話!”玉旈雲道,“我眼睛看不清,你們不能全靠我來射箭——咱們必須再往前靠近些——快前進!”

海盜們看到敵艦着火,别提有多高興了。這時反正撕破了臉來,也不用隐藏自己的行蹤了,索性揚帆劃槳快速前進。和敵艦的距離頃刻縮短了一半。

“這太危險了!”玉旈雲幾乎可以辨明敵艦的形狀了。“退後些!他們會還擊的!”

可是海盜們看到和敵艦如此接近,反而興奮了起來,一邊怪叫,一邊彎弓朝敵艦發射,哪裏聽得見玉旈雲的命令。一時間,天空中仿佛出現了一掌碩大的火網,朝蓬萊兵艦罩了下去。

蓬萊國的士兵自然被驚動了。艦船上有數處着火,他們鑽出船艙來撲救,又有人嘹望遠方,顯然是發現了偷襲的船隊,便哇哇大叫着報告同伴,且吹起号角來警告其他的艦船。于是,臨近的艦船也開始騷動。隻不過,他們距離甚遠,一時間,既不能過來幫忙救火,也不能來阻擊海龍幫。

“那個藍袍子的光頭,好像是蓬萊國的首領!”阿康指着對面道,“那麽多人都團團保護他,一定錯不了!”

“在哪裏?”玉旈雲隻能看見晃動的光影,并看不清人。

“劉兄弟你要是眼睛好,一定一箭射死他。”阿康到,“我的箭法雖然不怎麽樣,不過也可以勉強試試。”說着,拿起一張弓來,可惜隻拉到一半就拉不動了。“原來射箭這麽難!”他嘟囔,“沒關系,我們人多,大夥兒一齊放箭,非叫他們變刺猬不可!”便揚手招呼大家:“弟兄們,穿藍袍子的是他們的頭頭兒,大夥兒齊心,射死他!”

“好!射死他!”海盜們嚷嚷着,噼裏啪啦一陣亂射,也不知有幾箭真的命中目标。

真該死!玉旈雲着急——海盜們的箭法這麽差,要在混亂中射死一個人談何容易?還是用火箭破壞對方的船勝算最大。“不要射人!射船!射船帆!”她命令。可是海盜們殺得眼紅,根本沒人理會。

“現在的情形怎麽樣了?”她看不清楚,隻能問阿康。

“藍袍光頭還活着呢!”阿康道,“不過他們的船已經有好幾個地方着了火——啊喲!”

“怎麽了?”聽見阿康驚叫,玉旈雲心就是一懸。

“蓬萊的兔崽子還擊啦!”阿康怒道,“幸虧我命大,隻是擦了一下——哼,擦破我的胳膊,我砍掉你們的手!”

還擊了!玉旈雲又聽見“嗖”的一聲,乃是羽箭從自己的頭頂飛過。一旦纏鬥起來,海龍幫占不了任何的便宜。“撤退!”她大聲号令,“快點火把發訊号!撤退!”

大多數的海盜忙着射箭,根本聽不見她的命令。身邊的幾個雖然聽到,卻詫異:“他們的船還沒沉,咱們就要走嗎?那光頭老大還沒死呢!”

“等你們射中那光頭,隻怕我們自己都變刺猬了!”玉旈雲道,“快撤退!”

海盜們可不樂意了:“咱們出來一趟,怎麽能無功而返呢?雖然他們沒什麽貨可搶,總要殺他們幾個人才夠本吧?”

“這是搶貨嗎?”玉旈雲怒道,“出來之前,我怎麽跟你們說的?”

“說是要給他們個下馬威。”海盜們道,“現在還沒夠本呢!哎喲——哎喲——”慘叫聲不斷傳來,顯然是海龍幫的弟兄挂了彩。

玉旈雲焦急萬分——這蓬萊艦船上都是訓練有素的武士,箭法即使不算上乘也比海盜們高超得多,海龍幫箭箭落空,他們卻命中十之七八,再耽擱多一刻,海龍幫的傷亡就要增加一分。隻怕有全軍覆沒之憂!“快撤退!”她再次大聲命令。

可是她卻沒有想到,越是在這種時候,海龍幫的人反而越是戀戰——他們看不得自己的弟兄被人傷害,一旦見了血,那就要血債血償。所以,有人受傷,衆海盜反而更加不願撤退了,有的高聲叫罵,有的嗷嗷怒吼,更加緊向敵人放箭。更有些人,看到臨近的蓬萊國艦船前來支援,也不管對方尚未進入射程,彎弓搭箭便是一陣亂射,白白讓羽箭落入大海之中。

這群烏合之衆!玉旈雲惱火——她慣于指揮軍隊,哪怕有時一支隊伍和她曾有過節,到了戰場上,士兵至少會審時度勢,知道什麽時候何以和主帥意氣用事地鬧矛盾,什麽時候爲了勝利——甚至隻是爲了保命——必須服從主帥的命令。而此刻,這群海龍幫的盜匪全然不懂得分析眼前的局勢,一味的拼命亂打。再這樣下去,箭矢用盡,他們就隻能任蓬萊人宰割了!

和這些海盜多費唇舌也沒有意義!隻能強行撤退!玉旈雲咬了咬嘴唇,轉身離開船頭,在艙裏點起一支火把來,摸索着向桅杆上攀爬。海風刺骨,她又隻能看清自己眼前很小的一片範圍,要攀上杆頂談何容易。更兼,還有蓬萊人的流矢“嗖嗖”在她身邊飛過。不過,她也顧不得許多,隻要是能夠尋着踏腳或扶手之處,不管是否穩當,她都奮力向上攀。雖然幾次差點兒滑下來,但所幸她牢牢抓住帆繩,又穩住了身子,終于将火把插在桅杆的頂端。她冒險抱着桅杆向海面張望——負責火攻的海盜們已經把她的命令抛到九霄雲外,那負責鑿船的會聽命撤退嗎?她瞪着漆黑的海面,希冀看到小船上回應的火光。

不能等候太久,她知道,否則隻會全軍覆沒!于是在心中默默的數着數,忍耐到了極限時,便躍下桅杆來。正巧見到那負責掌帆的海盜“啞叔”靠在艙邊,就一把揪住了,吼道:“調頭返航!”

這啞叔是個啞巴,自然不會和她頂嘴。可是玉旈雲萬沒有想到這人非但不回答,反而整個身子軟軟地朝自己靠了過來。她心中一驚,仔細看時,才見啞叔胸前中箭,已然斃命!

“不要再亂放箭了!”她忍無可忍地厲聲喝道,“誰能掌帆的?快來替啞叔,否則我們全要死在這兒!”

大部分的海盜依然自顧自和蓬萊艦船“厮殺”,射中了,就欣喜歡呼,射不中則嗷嗷大罵,根本不理會玉旈雲。唯負距離較近的幾個人聽到了,圍攏過來,見到同伴犧牲,個個悲從中來。那負責嘹望的阿平更是抱住啞叔的屍體幹嚎:“啞叔!我非替你報仇不可!”

“對,一定要報仇!”旁邊的海盜也咬牙切齒,“跟他們這樣遠遠的放箭,不知幾時才分出勝負來——走,咱們上小船,攻上他們的船去!”說罷竟真的要跳下大船去。

“混帳!”玉旈雲飛起一腿将跑在當先的那個人絆倒,“蓬萊人的船就要沉了!現在首要的是不能讓他們追上咱們!你們卻要去他們的船上送死麽?”

那被踢倒的海盜正是阿康,未料到玉旈雲竟會對自己出手,愣了愣,大怒道:“劉兄弟,我當你是自己人,你竟然這麽無情無義?”

“戰場就是個無情無義的地方!”玉旈雲大聲道,“你是想要留着性命日後再回來報仇,還是死在這裏,明天讓别人來替咱們報仇?”

“怎見得我們會死在這裏?”嘹望的阿平不服氣,“我們——”才說着,忽然他的眼珠向前突出——羽箭穿過了他的脖子,一蓬鮮血濺在阿康的臉上。

“還要等嗎?還要報仇嗎?”玉旈雲瞪着滿面驚愕的阿康,“你們再多胡鬧一陣,傷亡就會多一些。真的要等全軍覆沒你們才……”話爲說完,忽然感覺肋下一涼,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個人向後推去,她完全刹不住腳,直到脊背狠狠地撞在船艙上,才停了下來。

“劉兄弟——”阿康和海盜們驚呼着圍了上來。

玉旈雲摸到肋下,發現自己竟被羽箭釘在了船艙上。不過萬幸那箭射中的位置相當偏,應該不是要害。而且既然已經射穿,就不擔心箭頭留在體内難于醫治。她便不以爲意,折斷箭尾,又反手在艙壁上推了一下,即将羽箭退了出來。“你們看到了?”她按住汩汩流血的傷口,“你們想死麽?還是想出去鑿船的那些弟兄死?快撤退!”

“可是……”海盜們還有些猶豫。

“快撤退!”忽然間,傳來烏昙的聲音。

海盜們都萬分驚訝:“老大,你怎麽來了?”

“現在計較這個幹什麽!”烏昙道。奪過一張弓來,向蓬萊艦船還了一箭,立時便有一個蓬萊兵士中箭落水。“你們想送死麽?”他大吼,“快返航!”

海盜們對這位老大的話還是不能不聽的,立時就拉錨轉舵。平日裏做慣帆手和嘹望的也自覺地頂替了啞叔和阿平的位置,張滿了帆,向魔鬼海域疾駛。

“等等!”玉旈雲擠到船邊,“小船上的人回來了麽?見到火把訊号了麽?”

大船上的海盜早把這茬兒忘得一幹二淨,聽問,才紛紛向海裏張望——小船上已經有了燈火,鑿船的都回來了。他們并無防身的武器,在箭矢亂飛之際,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,所以早就等不及想要撤退了,隻是不知爲何大船卻一直不開,所以在下面幹着急。“撤退啦!老大叫咱們撤退啦!”大船上的人喊着。小船上聽到這句,怎不欣喜若狂,立刻張帆逃離這危險的地帶!

不過蓬萊人被他們如此挑釁,豈能輕易放過他們?那着火的船和與它臨近的兩艘船不僅張開了風帆,還把所有的劃槳手都派了出來,一邊全速追趕,一邊用羽箭繼續攻擊海龍幫的船。那些毫無保護的小船自然成了最無助的一群。

“放箭!快放箭掩護弟兄們!”海盜們嚷嚷。個個又去箭筒裏拿箭。然而這時他們卻發現羽箭隻剩下寥寥數支。“咦,這麽快就用完了?”他們面面相觑。

“箭法這麽差勁,還偏偏想用弓箭來較量高下,不是浪費羽箭是什麽?”玉旈雲冷笑。自己取過一張弓來,忍着肋下傷口的劇痛,拉滿弓,連射三箭,其中兩箭都命中蓬萊人——即使眼睛看不清,即使身上有傷,也至少要有這樣的準頭,這才是軍人。她想,可是卻懶得再和海龍幫的盜匪多說了。

衆海盜果然驚詫于她的箭法——或者不如說,是被這個半身浴血,卻屹立不倒的纖瘦青年身上散發出的奇特光芒所震懾。

“呵!你果然夠狠的!”烏昙笑道,“你和瞎子也差不多,又受了傷,還敢連射三箭——我本來還想說我肩膀有傷,又駕船行了這麽遠,方才那一箭已經是強弩之末了——如今看來,我不多射幾箭,就輸給你了!”說着,也從箭筒裏抽出三支羽箭來,彎弓射了出去。箭箭命中。

“老大好箭法!”海盜們歡呼。

玉旈雲很是不屑,再去箭筒裏拿箭,卻被烏昙搶了先。他這一箭自然又命中了,而且是射中了那個藍袍光頭,讓蓬萊士兵好一陣慌亂。

“妙極!妙極!”海盜們拍手,“老大,把他們全射死!爲弟兄們報仇!”

“我一個人射多沒勁。”烏昙道,“劉兄弟,你還撐得住嗎?最後還剩一支箭,讓給你如何?”

“不需要你讓給我,也不需要射箭了。”玉旈雲道,“你們看——”

大夥兒順她所指望了過去,隻見他們偷襲的那艘蓬萊艦船船體傾斜,原本甲闆高出水面一丈有餘,此刻左邊卻隻有兩三尺就要碰到水面了。船上的蓬萊人驚慌失措,大聲嚷嚷求救。而原本想要追擊海龍幫的另外兩艘蓬萊艦船不得不改變方向,去營救自己的同伴了。海盜們見狀,不由大聲歡呼:“哈哈,好極了!今天旗開得勝!劉兄弟,你的計策真不錯!”

玉旈雲此刻簡直有些哭笑不得——這些海盜們,在龍首島的時候,對她俯首帖哦,讓她以爲今夜的戰鬥會萬分順利,而方才他們又完全無視她的命令,堅持和敵人硬拼,幾乎令所有人落入敵手,此刻,他們又歡呼雀躍,大贊她的計策,仿佛适才的争執從來沒有發生過!她按住肋下的傷口,撕下一片衣襟來緊緊紮住,沒好氣道:“要是你們真覺得我的計策好,剛才就不應該亂放箭。早些撤退,咱們現在也不必如此狼狽。”

“早些撤退,怎麽能看到蓬萊人的船沉下去呢?”海盜們嘻嘻哈哈道,“還是要親眼看到才放心,才解氣。”

“你們自己說了,十三個隔水艙鑿壞半數,蓬萊人的船就必沉無疑。”玉旈雲道,“就爲了放心,爲了解氣,讓這麽多弟兄白白受傷犧牲——值得嗎?”

海盜們怔了怔,有人嘻嘻笑道:“劉兄弟受了傷,發脾氣了——金創藥呢,快拿給劉兄弟。”

玉旈雲可是在搞不懂這群人,任他們再怎麽輕松地說笑,她也笑不出來。

“給你!”烏昙把金創藥遞給她,“要我幫你上藥嗎?”

“不要!”玉旈雲冷冷拒絕,“你這個老大也跟你的手下一樣莫名其妙!你不是說無論如何都不能違背你師父的意思,不管咱們的死活了嗎?怎麽又跑來了?難道你巧舌如簧,竟然說服你師父?”

“我怎麽可能說服我師父?”烏昙道,“師父當然是要我去龍尾瀑布繼續思過了。”

“那你就是違背你師父的命令了?”玉旈雲更加哭笑不得——之前是怎樣的信誓旦旦,早知他也是這麽容易放棄信念的人,她又何必帶着海龍幫的烏合之衆來和蓬萊人作戰,自讨苦吃?

“可以這樣說吧。”烏昙道,“我不能違抗師父的命令,但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兄弟們去送死——想來想去,違抗了師父的命令,大不了被他責罰,這也不是第一次了!但是,如果兄弟們有了什麽三長兩短,那就沒辦法挽回了。所以我去了龍尾島,半途又折回來找你們。阿康那家夥告訴我說,你們打算夜襲蓬萊兵艦,我就趕來幫忙。”

玉旈雲将金創藥灑在傷口上,火辣辣的疼痛讓她屏住呼吸。然而鮮血還是不斷地湧出來,她隻能用手按住,接着冷笑道:“你怎麽沒早點兒醒悟過來?還是我應該說,幸虧你醒悟過來了,要不然,我們大家就死在海上了!”

烏昙望向蓬萊艦船沉沒的方向,火光正被漆黑的大海吞沒。他回避了玉旈雲的問題,反而笑道:“你倒也挺有本事的,居然能想出這個計策來——他們也都願意聽你的。你在被翼王脅迫之前,到底是幹什麽的?”

“他們要是肯聽我的,我現在會是這個樣子?”玉旈雲指着自己的傷口。

“他們肯支持你的計策,跟你出海,就已經表示他們願意聽你的話了。”烏昙道,“至于到了海上之後發生什麽事,他們怎麽辦,那可難說。就連我這個老大有時候都管不着。我們平時出去做買賣,到了拼命的時候,當然是大家自己顧自己,難不成還由我這個老大發号施令麽?”

“所以你們永遠就隻能做打家劫舍的勾當!”玉旈雲冷哼一聲,“我之前還以爲你們重創蓬萊伽倻聯軍是怎樣了不起的戰役,原來也是死纏爛打胡攪蠻纏,碰巧才赢了他們。你們海龍幫就是和别人鬥快、鬥狠、鬥駕船的技術,鬥對大海的熟悉而已——以爲這樣就能無往而不勝?真可笑!”

烏昙本以爲她是受了傷所以發牢騷,未料她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,不由愣住,道:“我們就是和别人鬥快、鬥狠、鬥駕船的技術,鬥對大海的熟悉,難道不行嗎?”

“打劫商船,當然綽綽有餘!”玉旈雲道,“可是遇到訓練有素的兵隊,你們隻怕吃苦的日子還在後頭呢——你以爲交戰的勝負隻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刻?豈不知未戰時便應算于廟堂?就拿此次蓬萊國艦隊大舉進犯來說,不管他們的戰術多麽愚蠢,至少人家是經過謀劃,才決定來圍困你們。你們呢?隻曉得要去打他們,卻根本不知道怎麽打!孫子雲‘多算勝,少算不勝,而況于無算乎’,豈不就是說你們嗎?再者,既然定下了計策要偷襲蓬萊人,将他們的艦船各個擊破,那就應該上下齊心,哪怕暫時有異議,也要等到合适的時候再商讨。交戰起來,更加應該令行禁止。怎麽能随便每個人愛怎麽樣就怎麽樣?今天海龍幫這種不聽号令、随性而爲的行爲,換在任何一國的軍隊——哪怕是蓬萊國的水師——絕對是死罪!還有——”她傷口疼得厲害,不得不頓了頓,緩了口氣,才接着道:“你的箭法雖然不錯,但是其他人也實在太差了!如果是想要打劫商船,自然是無所謂,反正商船最多有幾個護衛保镖而已。但是兵艦上都有強弓硬弩,現在西瑤的船上還可以運載火炮。你們和這些艦船遭遇,要如何應對?殺上去?隻怕還沒到跟前就已經變了人家的箭靶——你昨天還挨了一箭,難道忘記了嗎?”

烏昙抱着兩臂:“當然不會忘,總要叫這幫蓬萊人血債血償。還有今天所有受傷的弟兄,都要十倍追讨回來!”

“沒錯!沒錯!”旁邊海盜們插嘴,“今夜搞沉了他們一艘船,明天夜裏再搞沉他們一艘船。這鑿船底和火攻雙管齊下的法子果然好用——劉兄弟你别生氣,咱們方才是殺紅了眼,就不聽号令了。今夜試過一次,下次一定不戀戰,點了火就跑。”

“哼!”玉旈雲冷冷的,“隻怕到了明天,你們又忘乎所以——罷了,我可不和你們再出海了,省得不被蓬萊人殺死,也被你們氣死!”

“哈哈哈哈!”烏昙大笑,“你氣什麽?我是他們的老大,他們不聽号令,應該我生氣才對——你傷得不輕,明天你想出海,我還不帶你呢!不就是防火鑿船底麽?這事咱們做得來!明天一口氣搞沉他們三五條船,出一口惡氣!”

“好啊,你盡管不帶我好了!”玉旈雲白了他一眼,“我倒看看你們明天拿什麽來點火!”

海盜們愣了愣,才想起箭筒裏隻有孤零零的一支羽箭了。雖然龍須灣的其他船上還有些箭矢,但畢竟海龍幫不是慣于弓箭作戰的兵隊,哪兒會存有這許多羽箭呢?連火攻帶掩護,他們的箭絕對不夠應付蓬萊國的艦隊。

玉旈雲既然說了這樣的話,一定是早有打算了。大家都盯着她:“劉兄弟,你有什麽辦法?”

玉旈雲得意地一笑:“自然是向蓬萊人借了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作者手癢,想虐小玉了~~~~

玉粉不要怪偶~~~~偶患有開學郁悶綜合症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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